無心一下子酒醒大半，最近除了必要的公務，殿下一門心思地在找尋王妃，讓他和赤陽密切關注錦瑟軒動向，明令告訴說他們，不可泄露一個字。
    到底是跟在謝墨寒身邊的人，無關緊要的事，怎麽說都成，涉及到機密，無心還是有幾分警惕的心思。
    無心放下酒壇，搖搖頭。
    “沒啥，來，來，來，吃肉。”
    蘇與之暗暗歎了一口氣。
    也沒抱太大希望從無心嘴裏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那日謝墨寒在錦瑟軒用過一頓飯後，每隔三五日來福便派人送來一份清蒸鱸魚。
    謝墨寒形象在何念安心底改觀，那張鹿筋弓這幾日又翻找出來，躍躍欲試想要找謝墨寒學習箭法。
    昨日蘇與之又給何念安尋了一位先生，一大早讓雲巧送何念安去先生那讀書去了。
    蘇與之把前陣子得來的一株品相不錯的靈芝送給來福。
    “來管家不必如此麻煩的，這株靈芝是在下偶然所得，最適合滋養身體。”
    來福擺手拒絕，“來某也是為殿下辦事，何大夫好意來某心領了。”
    “殿下請何大夫明日申時煙雨樓一敘。”
    蘇與之知道煙雨樓，位於玄武大街主街上，飲酒鬥詩，歌舞升平，偶爾有花魁娘子親自出題，勝者可同花魁娘子共飲。
    去煙雨樓一次至少要一百兩銀子，即便這樣也吸引了不少人，是上京城公子王孫附庸風雅之徒的雲集之所。
    她心底不免起了疑惑，她和謝墨寒一個府裏住著，什麽事不能在府裏說，非要去什麽煙雨樓？
    “來管家可知是什麽事？”
    來福搖頭，“來某不知，”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是的，“聽殿下提過一嘴，好像是去煙雨樓見什麽人。”
    隔日申時蘇與之準時出現在煙雨樓，日影斜過西牆，這裏早早掛起花燈，大堂內有人鬥詩，不時響起一片拍手叫絕聲。
    蘇與之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四處張望尋找謝墨寒身影，侍從見她麵生，熱絡地迎過來招待。
    “這位小爺第一次來吧，今天您算是來對了，玉瑤姑娘親自出題，以月為題賦詞，獲勝者可同玉瑤姑娘共飲，還能得到我們東家留有墨寶的折扇。”
    蘇與之著急找謝墨寒。
    “我來找人。”
    侍從瘦瘦小小，動作靈活，橫過一步攔住她去路，笑得諂媚。
    “您現在不是沒找到？耽擱不了您多少功夫，您就題兩句，說不定就名垂千古了呢……”
    說著裝有筆墨的托盤往蘇與之麵前遞了遞。
    蘇與之被纏的沒辦法，拿起筆，隨手寫下，“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謝大爺——”
    侍從笑嘻嘻，撚著手指，做出要銀子的動作。
    煙雨樓的規矩，題詩免費，筆墨收費，打賞侍從一些碎銀子之後，才能把名字加上去。
    蘇與之哪裏知道這裏的門道
    “幹嘛？”
    侍從沒說話呢，一道刺耳聲音鑽入蘇與之耳朵。
    “一個吃軟飯的能有什麽銀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煙雨樓是你這種人能來的地方？”
    蘇與之出門沒看黃曆，居然遇到蘇明智那個二傻子。
    回嘴道：“比不上蘇公子，科舉考了五年，必然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
    眾人一陣哄笑。
    因蘇與之的關係，蘇家仗著宸王府的關係，作威作福了一陣子。
    蘇明智十來歲被蘇家當作天才稚子培養，還曾拜師謝墨寒曾經恩師，沒幾日便被退了回去，一度成了上京城的笑話。
    蘇家人本想讓蘇明智考取功名一雪前恥，奈何蘇明智考了五六年都沒中。
    蘇明智聽不得別人提科考，臊得臉通紅，咬牙切齒地瞪蘇與之，指使侍從。
    “這人就是在我姐夫府裏騙吃騙喝的，還不快把他攆出去。”
    侍從的賞銀沒得到，對蘇與之也變了態度。
    “沒銀子就走吧。”
    “不幹活，吵吵嚷嚷的幹嘛呢？”
    煙雨樓掌櫃厲聲訓斥侍從，態度恭敬地對蘇與之拱手道。
    “何大夫，宸王殿下等候您多時了，這邊請。”
    蘇與之走後，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有人認出蘇與之就是那日當街醫治鎮南侯夫人，宸王府的府醫，嘲諷蘇明智。
    “蘇二公子，你說宸王殿下待你如親弟，宸王府的座上賓都不認識，宸王待你也不怎麽樣嘛！”
    侍從一聽也急了，蘇家二公子自稱宸王妻弟，說幫他在宸王府安排一個差事，欠了他好多筆墨錢。
    這蘇二公子，敢情是個招搖撞騙的！
    侍從伸手，眉毛豎起。
    “蘇二公子，你的銀子呢？”
    蘇明智是讀書的時候偷偷跑出來的，家裏銀子不到他手。
    “下次給你，還能黃了你的不成？”
    “那不行，今天必須一次性結清，否則……”
    煙雨樓背後東家背景深厚，養了一批打手，就為了威懾惹事之人。
    一刻鍾後，蘇明智鼻青臉腫，被丟了出來，侍從站在門口。
    “限你三日還清銀子，否則我們掌櫃就去報官，滾。”
    又有人來煙雨樓，侍從諂笑迎上去。
    “這位爺……”
    托盤裏還是蘇與之留下的詞，宸王殿下的座上賓，他可得罪不起，詞交給執事。
    執事大聲誦讀：“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話音落，滿堂彩，眾人拍手叫絕。
    “好！”
    “妙啊！”
    蘇與之跟著掌櫃繞到後院，忽聽得身後響起一陣喧囂叫絕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管家頓住腳步，恭敬地退到一邊。
    “何大夫，殿下就在裏麵等候，請。”
    門在身後被無聲地合上。
    氤氳的水汽撲麵而來，將視線染得一片朦朧。蘇與之垂著眼，隻能看見青石地麵蜿蜒的濕痕，一直延伸到前方一方偌大的湯池。
    池中之人背對著她，墨發盡濕，隨意地披散在寬闊的肩背上。
    燭光與水光一同勾勒出流暢而蘊藏著力量的肌肉線條，謝墨寒隻是靜靜靠在那裏，無形的壓迫感便已充斥了整個空間。
    蘇與之穩住呼吸，停在離池邊五步之遙的地方，躬身行禮。
    “下官何語，參見宸王殿下。”
    水聲輕響，謝墨寒並未回頭，低沉的嗓音混著水汽的回音，敲在石壁上，也敲在她的心上。
    “過來。”
    蘇與之站在原地，指尖微微蜷了蜷。
    “不知殿下叫下官過來，所為何事？”
    謝墨寒緩緩側過臉，瞥了一眼她鞋上幾顆塵土，水珠沿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滾落，溫熱的水汽裹著話音飄過來，始終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你衣襟上沾了塵土，這湯水是特意從北山運過來的山泉水，最能舒筋活絡解乏，你去裏間褪了衣衫過來，本王同你詳說。”
    停頓一瞬，見她不動，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談論公務。
    “怎麽，何大夫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