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毒香配燕窩,姐姐的愛是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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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您快醒醒,您猜我今兒早上碰見誰了?”流年的聲音輕快,隔著珠簾就傳了進來。
楚未尋把頭從柔軟的被子裏探出來,眯著眼適應晨光,聲音含糊,還帶著未散的睡意:“一大早的,撿到金元寶了?”
“比金元寶還好呢。”流年掀開簾子走進來,一張臉笑得明媚,“我碰到甜妃娘娘宮裏的知夏姐姐了。知夏姐姐說,甜妃娘娘惦記您,讓小廚房給您燉了燕窩蓮子羹,讓她給您送過來呢。”
她說著,將手裏的食盒打開,一碗尚冒著白氣的燕窩羹擺在了桌上。
楚未尋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陳氏對她,確實是用了真心。
“放著吧,我洗漱完再用。”楚未尋吩咐道。
她起身下床,流心已端著溫熱的水盆走了進來。楚未尋抬起頭,目光在兩個宮女的頭頂看過,這已成了她每日清晨確認安全的習慣。
流心的頭頂,數字是“五十八年”。
她的目光移開,落在一旁整理衣物的流年頭頂,是她熟悉的“六十二年”。
一切如常,看來那熏香沒什麽影響。
楚未尋心頭安定下來,不緊不慢地洗漱,換好衣裳,才坐到桌邊,準備享用這份來自甜妃的愛心早餐。
流心安靜地守在一旁,眼神卻往窗外瞟,鼻翼也偶爾翕動。楚未尋知道,她還在介懷昨天那爐氣味古怪的香。
“行了,別跟小狗似的聞個沒完了。”楚未尋拿起湯匙,在白玉瓷碗裏輕輕攪動,“昨天那香,我已經讓流年處理掉了。”
“處理?”流年在旁整理著妝匣,聞言叫了起來,“小主,我沒扔呀,我用油紙包得好好的收在櫃子底層了。那麽名貴的香料,怎麽能說扔就扔。”
楚未尋攪動湯匙的手停住。
她抬起眼,看向流年。流心也轉過頭,兩道秀氣的眉毛擰了起來。
“你沒扔?”楚未尋重複了一遍。
“沒有啊。”流年滿臉的不解,“我尋思著,可能是流心聞不慣那股茉莉味兒。再說了,那可是禦賜的香料,是主子的東西,我們做奴婢的,哪能隨便處置。”
她的話合情合理,挑不出錯處。
楚未尋沒再說什麽,心裏那份安定感又悄然散去。
她垂下眼簾,正要將一勺晶瑩的燕窩送入口中,眼角的餘光裏,流年頭頂的數字有些不對勁。
那串清晰的“六十二年”,像是水中的倒影被風吹過,輕輕晃動了一下。
隨即,那串數字變成了“六十一年三百六十四天”。
楚未尋握著湯匙的指節收緊,青瓷的勺柄硌得她指腹生疼。
她以為是自己晨起眼花。
她閉上眼,再睜開,視線直直地落在流年的頭頂。
沒錯。
就是“六十一年三百六十四天”。
雖然隻少了一天,但這個變化本身,就是個不祥的信號。當初陳婕妤喝下毒湯,倒計時從“二十五年”直接變成了“三個時辰”。
可這一次,為什麽隻扣減了一天?
是那毒性發作了?可為什麽是今天?
楚未尋心中一凜,立刻轉頭看向另一邊的流心。
流心正安靜地垂手侍立,渾然不覺。而在她的頭頂,那串“五十八年”的數字,同樣在楚未尋的注視下閃爍,最終定格為“五十七年三百六十四天”。
也少了一天。她後背的肌膚繃緊了。
攬月軒裏,她們三人都吸入了那香氣,兩個宮女的壽命已經開始減少,楚未尋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必然也是如此。
問題,就出在這座宮殿的內部。有某種東西,正在無聲無息地,同時侵蝕著她們三個人的生命。
是那爐香。一定是那爐香。
可為什麽是今天才開始顯現?昨天聞了一整個下午,倒計時都紋絲不動。
楚未尋的目光在屋子裏巡視。清晨的陽光穿過窗欞,照亮空氣中浮動的微塵。
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碗還冒著熱氣的燕窩羹上。
燕窩羹,進補。
一個名字從她記憶深處浮現出來:牽機引。
是祺修容宮裏那個小太監帶回來的毒藥。小太監當時說過,這毒陰狠之處在於,它本身無害,隻是潛伏。可一旦中毒之人進食補品,越是滋補,毒性便會激發得越快,如草木逢春雨,日複一日地侵蝕人的生機。
原來是這樣。
楚未尋的指尖泛白,思路清晰起來。
這“牽機引”本身不會立刻改變倒計時,它隻是一個引子。昨天她們聞了香,毒素入體,但並未進補,所以安然無恙。
而今天,陳氏好心送來的這碗燕窩羹,卻成了催動毒性的鑰匙。
如果她喝下去,毒性便會在這滋補之物的催化下,成為附骨之疽。
好一招環環相扣的毒計。祺修容,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耐心。
“小主,您怎麽不喝呀?這羹要趁熱才好呢。”流年見她遲遲不動,催促道。
楚未尋從思緒中回神,臉上重新掛上那副慣有的慵懶。
她拿起湯匙,舀了一勺,手腕卻在半途一歪,湯匙連帶著燕窩羹“不小心”掉回碗裏,濺出幾滴湯汁。
她放下湯匙,用手帕按了按唇角,聲音懶洋洋的:“忽然沒什麽胃口了,聞著有些膩。”
她看了一眼那碗燕窩,對流年說:“端下去吧,看著心煩。找個地方倒了,別讓甜妃娘娘的人瞧見。”
“啊?”流年愣住了,“小主,這可是甜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倒了多可惜……”
“那就賞你了。”楚未尋不耐煩地擺擺手,“我身子虛不受補,太醫囑咐過。你和流心平日裏伺候我辛苦,正好補補。”
她話是這麽說,眼神卻掃過那碗燕窩,像是看什麽髒東西。
流年還想再勸,流心卻在旁輕輕拉了她一把。流心雖不知內情,但她察覺到,小主對這碗燕窩的排斥是真的。
“奴婢知道了。”流心應下,端起那碗燕窩就要往外走。
“等等,”楚未尋又叫住她,“你親眼看著它倒進水溝裏,別讓貓狗碰了,也別讓旁人撿了去。”
流心一怔,隨即點頭,端著碗退了出去。
楚未尋這才鬆了口氣,後背已滲出一層薄汗。她慶幸自己擁有這份預知的能力,否則,她們三人會在無知無覺中,被一點點蠶食掉所有生命。
這毒,必須解。這個仇,更要報。
但不能急。她要讓祺修容以為,她的計策已經成功,讓她在自以為是的勝利中,放鬆警惕。
然後,再找一個最好的時機,將她布下的這個局,分毫不差地,還給她。
“流年,”楚未尋開口,“去把昨天那包香料拿來。”
“哦,好。”流年應聲從櫃子裏翻出那個油紙包,遞了過來。
楚未尋打開紙包,裏麵是半塊未燃盡的茉莉香餅。她湊到鼻尖,那股之前隻是覺得古怪的氣味,此刻在她清晰的感知中,有了腐朽的味道。
她將紙包重新包好,遞還給流年。
“收好了,別弄丟了。”
流年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將紙包妥善收起。
楚未尋的目光,穿過窗欞,望向啟祥宮的方向。
那座宮殿在晨光中輪廓清晰,她眼神裏慣有的懶散不見蹤影,唯有一種清醒又專注的審度。
像一個棋手,在端詳一枚即將被吃掉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