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塵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出了那條要命的暗道，後背的寒毛到現在還豎著。那截黑劍蘇醒過來的毀滅氣息，簡直像一把冰錐子直接捅進腦子裏，再多待一秒他都覺得自己要瘋。
    砰的一聲，他幾乎是砸回了之前那個有湖的石窟，膝蓋一軟，差點直接跪地上，呼哧呼哧喘得跟破風箱一樣。暗道入口在他身後悄無聲息地合攏，嚴絲合縫，仿佛從來就沒打開過，總算把底下那嚇死人的玩意兒給暫時關外頭了。
    可這心還沒落回肚子裏，眼前景象又讓他頭皮一麻。
    湖心那口黑泉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這會兒跟開了鍋似的，咕嘟咕嘟冒得更凶了，粘稠的黑水翻湧，散發出的陰煞死氣濃得幾乎肉眼可見，整個石窟的溫度又降了好幾度，石壁上的黑霜結得更厚了。那具叫吳海的骸骨倒是沒再撲上來，但它眼眶裏的黑光跟抽風似的狂閃，骨架微微震顫，麵朝著湖心泉眼，像是在進行某種詭異的溝通，又像是在……害怕？
    淩塵心裏咯噔一下，暗道裏那守印人最後斷斷續續的警告猛地炸響在耳邊——“快走…祂要醒…”
    “祂”？指的是湖底下這玩意兒？還是暗室裏那截黑劍？或者…兩者都是？
    不管了，這鬼地方絕對不能待了！
    他猛地扭頭，目光死死盯住石窟另一側，根據剛才玉簡地圖強行記下的方位——古傳送陣就在那邊石壁後麵！他忍著全身骨頭都快散架的酸痛，還有經脈裏還沒完全壓下去的陰煞死氣帶來的刺疼，背緊阿星，低吼一聲“走！”，招呼著紫獸就往前衝。
    那骸骨似乎被他們的動作驚動，猛地轉過頭，下頜骨哢哢作響，帶著一股焦躁的意味，但它似乎更忌憚湖心的變化，隻是象征性地揮出一道陰風阻攔，並未全力追擊。
    淩塵側身狼狽躲過，腳下不停，玩命狂奔。紫獸這回也拚了，小嘴巴一張，不是噴火也不是吐霧，而是嗷嗚一口，狠狠咬在自己前爪上，擠出幾滴泛著紫金色澤的血珠，往前一甩！
    血珠落地，嗤啦一聲，竟瞬間化作一小片粘稠的紫色泥沼，剛好出現在那骸骨前方。骸骨一腳踏入，動作頓時一滯，雖然很快就被濃鬱的陰煞之氣化解，但終究是拖延了那麽一刹那。
    就這一刹那，夠了！
    淩塵衝到光滑的石壁前，根據地圖指示，手掌灌注殘存內息，猛地拍向某個毫不起眼的凹陷處！
    嗡……
    石壁震顫，發出低沉的轟鳴，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裂縫緩緩打開，後麵露出一個同樣由那種發光藍玉構築的、更加小巧古樸的圓形平台。平台上刻滿了密密麻麻、複雜到讓人頭暈的符文，許多地方已經磨損甚至斷裂，不少鑲嵌元石的凹槽都空著，整個陣台看上去就一副年久失修、隨時可能散架的破爛模樣。
    “這玩意兒…真能管用？”淩塵心裏直打鼓，但回頭瞥見湖心黑泉已經開始像噴泉一樣往上猛躥黑水，那骸骨也掙脫了紫獸的束縛，再次撲來，他再也顧不得許多，一頭就紮進了傳送陣範圍。
    腳剛踏上去，陣法那些黯淡的符文就像是餓狼見了肉，猛地亮起，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瘋狂抽取他體內本就不多的內息！
    “操！”淩塵罵了一句，感覺身體瞬間被掏空，眼前一陣發黑。他趕緊手忙腳亂地從父親給的儲物戒裏往外掏元石——還好之前有點存貨，也不管品階高低了，玩命似的往那些空槽裏塞。
    元石嵌入，陣法光芒穩定了一些，但依舊明滅不定，嗡嗡作響，像個癆病鬼在咳嗽，整個平台都在劇烈震動，仿佛下一秒就要解體。
    “快啊！快點！”淩塵急得額頭青筋暴起，眼看著那骸骨已經衝到平台邊緣，幹枯的爪子帶著濃鬱的死氣抓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最後幾塊元石終於塞滿凹槽！
    嗡——！！！
    整個陣法猛地爆發出刺眼欲目的強光，將淩塵、阿星和紫獸徹底吞沒！強大的空間撕扯力瞬間作用在身上，淩塵感覺自己的魂兒都快被扯出去了，五髒六腑翻江倒海。
    那骸骨的利爪幾乎是擦著光芒的邊緣掠過，徒勞地抓了個空。
    強光持續了足足三息，才猛地斂去。
    平台上，空空如也，隻剩下幾塊耗盡能量化為齏粉的元石殘渣。
    撲空的骸骨僵在原地，眼眶中的黑光閃爍了幾下，最終緩緩熄滅，失去了所有動力般，嘩啦一聲散落在地，重新變回一堆無人操控的枯骨。
    湖心的黑泉還在翻湧，但失去了目標，那股暴戾的氣息似乎也漸漸平息下去，隻是那深邃的泉眼深處，仿佛有一雙冷漠的眼睛，緩緩睜開，又緩緩閉合，一切重歸死寂，等待著下一次的蘇醒。
    ……
    天旋地轉。
    淩塵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洗衣桶，還是帶撞牆的那種。空間傳送他前世經曆過不少，但這麽破、這麽顛簸、這麽讓人想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的，絕對是頭一遭。
    他隻能死死咬著牙，把阿星護在懷裏，另一隻手胡亂抓著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好像是紫獸的尾巴？那小東西嚇得吱哇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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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萬年，那令人崩潰的撕扯力和眩暈感終於猛地消失。
    噗通！嘩啦！
    他感覺自己像是從高處被扔了下來，砸進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水裏，嗆得他猛地咳嗽起來，鼻腔裏全是鐵鏽和腐朽的爛泥味兒。
    他掙紮著從水裏冒出頭，抹了一把臉，警惕地環顧四周。
    天上掛著一輪灰蒙蒙、死氣沉沉的“太陽”，光線有氣無力地灑下來，勉強照亮眼前的一切。
    他正泡在一片渾濁不堪、泛著詭異油光的汙水窪裏。周圍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廢墟。
    斷壁殘垣，扭曲的金屬框架，破碎的瓦礫堆積成山，一直延伸到灰霧彌漫的遠方。許多建築殘留的結構風格奇特，絕非青陽城乃至他所知的任何地方所有。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塵埃和一股說不出的、讓人胸口發悶的腐朽氣息，靈氣稀薄得近乎枯竭，反而摻雜著各種混亂駁雜的、令人極不舒服的殘餘能量波動。
    死寂，毫無生機的死寂。連風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這是哪兒？古傳送陣把他扔到什麽鬼地方來了？看這破敗程度，怕是荒廢了成千上萬年了！
    他艱難地背著阿星爬出汙水窪，癱坐在一堆硬邦邦的碎石上，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紫獸也蔫頭耷腦地爬到他腿上，渾身濕透，像個紫色的落湯雞，瑟瑟發抖。
    稍微喘勻了氣，他趕緊檢查阿星的情況。還好，隻是還沒醒，呼吸還算平穩，眉心那黑點也沒什麽異動。
    他這才有功夫打量四周，越看心越沉。這根本就是個絕地！靈氣沒有，水是臭的，連個活物影子都看不見！
    他下意識摸了摸懷裏，那本暗金書冊和灰撲撲的龜甲還在。想起那守印人說的“龜甲可指大致方向”，他趕緊把那塊龜甲掏了出來。
    龜甲入手冰涼，上麵那些模糊的紋路似乎比剛才清晰了一點點。他試著往裏麵注入一絲微弱的內息。
    龜甲輕輕一震，表麵那些紋路竟慢慢亮起極其微弱的毫光，然後……所有光芒都指向了一個方向——這片無邊廢墟的更深處。
    淩塵順著那方向望去，隻看到更加破敗、更加扭曲的殘骸，以及彌漫不散的灰色霧氣。
    他娘的……這是指的什麽路？通往更深的絕望嗎？
    就在他盯著龜甲發愣，心裏罵娘的時候，極遠處，透過層層疊疊的廢墟和灰霧，似乎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點極其微弱的……金屬摩擦聲？
    哢噠…哢噠…
    聲音很輕，斷斷續續，在這死寂的環境裏卻顯得格外清晰。
    淩塵渾身一僵，猛地屏住了呼吸，側耳仔細傾聽。
    那聲音……好像正在朝著他們這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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