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字像鬼影一樣烙在淩塵視網膜上，沒頭沒腦，卻讓他從腳底板冒起一股寒氣。
    小心什麽人？這鬼地方除了死人、半死不活的人、還有要人命的鐵疙瘩，還能有誰？！
    沒時間細想了！
    腳下傳來的震動越來越猛烈，整個艙室跟篩糠似的亂抖，頂棚嘎吱作響，灰塵碎屑暴雨般落下。遠處那低沉的、如同巨獸蘇醒般的能量嗡鳴聲正以恐怖的速度增強、逼近！
    最終淨化！這鬼程序真啟動了！
    “操！”淩塵罵了一句，哪還顧得上琢磨那莫名其妙的警告，背著阿星扭頭就往來的管道口衝！
    剛鑽進管道，身後就傳來金屬扭曲撕裂的巨響！他之前出來的那個艙室入口，肉眼可見地變形、塌陷，灼熱的氣浪混合著煙塵從縫隙裏噴湧而出！
    跑！玩命地跑！
    他幾乎是用摔的把自己和阿星塞進管道，然後手腳並用，爆發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向前爬！腦子裏啥念頭都沒了，隻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背後的震動和轟鳴緊追不舍，像是有一頭無形的毀滅巨獸在後方吞噬一切。管道壁劇烈搖晃，不斷有地方變形凸起或者裂開縫隙，透出後麵刺眼的能量亂流發出的紅光。
    好幾次，他剛爬過一段，後麵那段管道就轟然坍塌，被狂暴的能量徹底湮滅！
    熱浪炙烤著他的後背，汗水剛冒出來就被蒸發，喉嚨幹渴得像是要著火。阿星在他背上無力地顛簸著，發出痛苦的悶哼。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晶片上的箭頭早就亂套了，瘋狂閃爍，指哪兒的都有，顯然被這恐怖的能量爆發幹擾得一塌糊塗。他隻能憑感覺，朝著遠離那毀滅核心的方向，朝著震動稍微弱一點的方向亡命奔逃！
    左拐！右拐！向上！向下！
    管道係統如同一個巨大的迷宮，此刻正從核心開始快速崩塌。他像一隻無頭蒼蠅，被死亡驅趕著，在鋼鐵的腸道裏瘋狂逃竄。
    不知跑了多久，肺葉如同破風箱般嘶啞疼痛，手臂和膝蓋早已磨得血肉模糊，背後的轟鳴聲似乎稍微遠了一點？
    他喘著粗氣，速度慢了下來，回頭望去。身後的管道大部分已經淹沒在黑暗和彌漫的煙塵中，暫時沒有新的坍塌追來。
    暫時…安全了？
    他癱倒在冰冷的管壁上，感覺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阿星滑落在他身邊，氣息微弱，但還活著。
    歇會兒…就歇一會兒…
    他閉上眼睛，貪婪地呼吸著充滿煙塵和焦糊味的空氣。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一絲…不一樣的氣流？
    很微弱，帶著點…清新的涼意？不是這地下廢墟裏該有的味道！
    他猛地睜開眼，像條瀕死的魚一樣使勁嗅了嗅。沒錯！確實有一絲極其微弱的、新鮮的空氣，從前方某個縫隙裏滲進來！
    有出口？！！
    希望如同岩漿般瞬間注入他幾乎枯竭的身體！他掙紮著爬起來，仔細分辨著那絲新鮮空氣的來源。
    是斜上方！一段已經嚴重變形、看起來像是死路的管道盡頭！
    他拖著阿星，跌跌撞撞地爬過去。那段管道被上麵塌下來的東西壓得隻剩下一點縫隙，但那絲救命的空氣，正是從縫隙裏透出來的！
    他扒著縫隙往外看，外麵似乎是一個更大的空間，黑黢黢的，但遠處…遠處好像有光？！不是應急燈的紅光，也不是能量亂流的灼光，而是…一種柔和的、自然的…灰白色的光？！
    天光？！！
    淩塵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他發了瘋似的用手去扒拉那縫隙邊的金屬殘骸，用腳去踹！指甲翻了，血流出來也渾然不覺！
    “快了！快了！丫頭！我們快出去了！”他一邊刨一邊對昏迷的阿星嘶啞地喊著，不知道是在鼓勵她還是在鼓勵自己。
    更多的碎塊被他扒開，縫隙越來越大！那灰白的光也越來越清晰！甚至能聽到外麵隱約傳來的…風聲？！
    終於！他刨開了一個足夠鑽出去的洞口！
    他迫不及待地先把阿星推了出去，然後自己跟著爬了出去——
    冰冷的風瞬間包裹了他，帶著一股久違的、泥土和草木的味道，嗆得他連連咳嗽，卻又讓他想哭。
    他摔在一片冰冷的、濕漉漉的碎石地上。抬起頭——
    天空！是真正的、遼闊的、雖然依舊被一層薄霧籠罩著、但真實無比的天空！那灰白的光，是黎明時分的天光！
    他們…真的出來了！！從那個鋼鐵地獄裏爬出來了！！！
    淩塵癱在冰冷的石頭上，看著頭頂那片陌生的天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自由的空氣，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一種近乎虛脫的狂喜和茫然席卷了他。
    出來了…終於…
    他側過頭，看向旁邊。阿星躺在不遠處，依舊昏迷，蒼白的臉在晨曦微光中像易碎的瓷器。他又看向四周。
    這裏似乎是一處山坳，亂石嶙峋，生長著一些低矮扭曲、從未見過的黑色灌木。遠處是更加高聳的、連綿起伏的黑色山脈輪廓，看不到盡頭。空氣寒冷而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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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巨大的、已經徹底坍塌廢棄的金屬出入口附近，周圍散落著無數的機械殘骸和爆炸痕跡，仿佛經曆過一場慘烈的大戰。
    這裏，就是那艘“方舟”墜毀後露在外麵的部分殘骸？
    淩塵掙紮著坐起來，極目遠眺。除了這片廢墟，更遠處的地平線上，似乎隱約能看到一些極其簡陋、低矮的土木結構建築的輪廓？
    有人煙？！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是敵是友？想起醫療艙裏那句沒頭沒腦的“小心人”，他剛剛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
    他必須立刻帶著阿星離開這片顯眼的廢墟，找個地方藏起來，觀察情況。
    他彎下腰，試圖再次背起阿星。
    就在他彎腰的瞬間——
    嗖！
    一支粗糙的、綁著銳利黑曜石箭頭的箭矢，帶著淒厲的破空聲，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咄”的一聲，狠狠釘在他身旁的金屬殘骸上，箭尾劇烈顫動！
    一個冰冷、警惕、帶著濃重口音的嘶啞聲音，從側前方的亂石堆後響起：
    “不準動！你們是什麽東西？！從哪來的？！”
    淩塵的身體瞬間僵住，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來。他緩緩直起身，舉起雙手，目光投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隻見幾個穿著粗糙獸皮、臉上塗著怪異彩色泥痕、手持簡陋武器的人，正從石塊後小心翼翼地探出身，眼神如同受驚的野獸，充滿了原始的警惕、恐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凶狠。
    他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淩塵，還有他腳下昏迷不醒、穿著明顯不屬於這裏的殘破衣衫的阿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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