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者皆耳聰目明，虞若這番話被眾人聽得真切，一個個臉上精彩紛呈。
    “就覺得這小子平時假得很，哪有那麽完美的人，累不累？”早看他不順眼了，有一點點感悟就到處炫耀，嘩眾取寵，嗬。
    “老夫怎麽說來著，是時候整頓一下宗門的風氣了，愛好可以偏門，但不能邪門。”舔人腳趾未免太羞恥，傳出去他們玄清門不要麵子嗎？
    “驚，丹公子私下裏竟喜歡這麽玩——我猜九天論壇上很快就會出現這個帖子。”因為他正在發，能賺論壇積分，熱貼翻倍。
    “……”
    當著玉華掌門和玄劍峰峰主宏硯仙尊的麵，長老們給麵子地沒說出口，表麵上一派鎮定，私底下瘋狂傳音，一分鍾恨不得聊出上千條。
    玉華掌門此刻臉色相當難看，因為和他一同前來探查情況的人當中，有一人並非玄清門修士，而是無盡海東西南北四大雲島中南雲島島主之子。
    丟人丟到外海了。
    “怎麽回事，你這大徒弟為何跪在此處？躺著的這個是你小徒弟吧，丹田碎裂修為盡失，莫非是剛剛的異動所致？”玉華掌門的目光在顧明遠和虞若身上逡巡。
    顧明遠想解釋，體內那一股火毒卻故意跟他對著幹，一瞬間擴散開來，瘋狂灼燒他五髒六腑。他疼到快要崩潰大哭，別說解釋了，連張嘴發聲都難。
    此刻的他就好像不久前的虞若，聽人在他麵前胡說八道，氣到冒煙偏有苦說不出。
    不說話就是默認。
    可當著這麽多前輩大能的麵，就算真喜歡舔人腳趾也不能承認啊！
    宏硯仙尊黑了臉，神識從大徒弟身上掃過，立刻察覺不妥：“掌門師兄息怒，明遠體內有火毒，應當是受方才異變牽連。此外，師弟有一事正要上報，我這孽徒殘害同門不知悔改，不久前已經被逐出師門，她向來謊話連篇，剛剛所言不足為信。”
    白淩月當年舍身救下身附神族血脈的陸家幼子，保住了此界打開通天樹的一線契機，可謂整個九天的恩人，不少大能都承了這份情。
    失蹤多年的恩人重傷歸來，自然備受關注，她被同門師妹引誘險些入魔，險死還生，諸位長老也有所耳聞。
    “原來竟是這個小弟子作的惡，如此一來，廢除修為都嫌輕了，該關入冰牢日日以冰錐刺之肺腑方能解恨。”玄符峰峰主對白淩月極為推崇，他自身也和白氏一族交往甚密。
    “這個女弟子我倒是有些印象，似是整日打掃雞圈，耕耘靈田和藥園，堅持了數十年不曾懈怠。還以為是個心性堅韌的，沒想到會行差踏錯。”玄丹峰峰主輕歎一聲，不乏惋惜。
    其餘人覷著掌門和宏硯仙尊的神色，不再多言，暗地裏傳音繼續蛐蛐。
    “正事要緊，此地不宜久留，先將這二人帶回玄劍峰，如何處置稍後再議。”掌門發話自是無人辯駁。
    虞若才知道，她那前師尊並沒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知掌門，但她不信在場這麽多人，一個賽一個修為高，竟沒一個看出來她不僅修為被廢，還被抽了劍骨。
    誰家好人會沒事抽人劍骨啊？
    提都不提，集體裝瞎，玄清門這些峰主每天一睜眼就在盤算如何爭搶資源，何時關係這麽融洽了？
    她微微轉頭，視線定在人群中唯一一張年輕的英俊麵容上，心中了然：這大概就是長老們一起和稀泥的原因，有外人在場。
    年輕男子和她對視，忽而勾唇：“地底下那位縱使深不可測，到底過去了上萬年，如今是死是活尚未可知。就算人還清醒，被封印了這麽久依舊手眼通天，他一個大魔頭閑得沒事抽人劍骨做什麽？”
    說完掃視玄清門眾長老的臉色，一臉誇張地驚訝：“不會吧不會吧，不會隻有我一個人發現這小弟子被抽了劍骨，看樣子是被扔到禁地裏自生自滅吧？”
    那語氣就差直說：此等邪修行徑，枉你們自詡名門正派個個道貌岸然，竟不管？
    涉及蒼梧秘辛，他全程傳音。虞若看不到他嘴動，卻能通過眾人的神色猜個大概，可算有個眼不瞎也不裝瞎的了。
    這下所有人臉上都掛不住。
    看破不說破，這南雲島少主到底年輕不經事，不過是他們方才多占了幾個進秘境的名額，他這便沉不住氣了。
    掌門當然不能由著外人給自家潑髒水，一臉嚴肅看過去，宏硯仙尊連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諸位有所不知，我這孽徒對明遠求而不得，見到淩月後因妒生恨做下錯事，被廢了修為實乃咎由自取。”
    為了取信於人，他例舉了諸多虞若所獻之殷勤，大家也才知道，這位人人傳頌的丹公子數十年來宗門任務一樣沒做，全由地上躺著的師妹代勞。
    看出來這師妹很喜歡顧明遠了。
    也看出來這個顧明遠不是什麽好東西了，不然哪會數十年如一日地占一個小姑娘便宜，光拿好處不付出的。
    宏硯仙尊自己也是常年把髒活累活甩給虞若，習慣了，是以並沒意識到這番話哪裏不妥，倒是顧明遠聽完微有些恍惚。
    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原來虞若這些年替她做了許許多多，他可以無憂無慮地煉丹，不為俗事所擾，少不了她的默默支持。
    “至於她被抽去的劍骨，實在是當時情急，淩月那孩子已被魔氣跗骨，急需換骨清除體內魔氣。此事乃虞若引發，自然也當由她了結，有因有果而已。”
    這麽一說，聽起來似乎沒毛病，惡有惡報是共識，至少表麵上沒人敢挑刺。
    且陸家獨苗陸啟樹人如其名，對開啟通天樹至關重要，而他是白淩月救下的，對白淩月有求必應，白淩月的命自然比一般人貴重些。
    虞若注定成為被犧牲那個。
    至於虞若本人願不願意被犧牲，她委不委屈，都不重要。這是在場所有人分析利弊後達成的共識，無關乎對錯，隻關乎利益。
    虞若察言觀色，大約猜到了自己的下場：被帶回玄劍鋒，感恩戴德地繼續給所有人當牛做馬，還要時不時被當作自作自受的反麵典型拉出來批判。
    還不如痛快點死在這裏。
    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整本書死得隻剩景物描寫了她也不會死。
    得想辦法脫身才行。
    **
    地表十萬尺下，容燼在鹹魚係統的引導下正以遊客身份瀏覽論壇上的帖子，起初覺得無趣，漸漸看出點門道來。
    ──九天大比半年後即將開啟。
    ──通天樹關閉，飛升無望。
    ──清嵐仙尊又在發癲，到處抓人做關門弟子，大家快跑。
    ──白淩月救了神族後裔陸家的獨苗。
    ……
    神族四大姓，何時有姓陸的了？八個神仆裏倒是有一家。上頭那些人還真是給他找了個犄角旮旯的好地方，消息閉塞至此。
    一刷新，一個名為《驚，丹公子私下裏竟喜歡這麽玩》的帖子爆了。他對這個稱呼有印象，是那條魚的前大師兄。
    點進去看完主樓內容，想象了一下那畫麵，沉默。
    恰好此時主係統發聲：“恭喜你完成初級反派任務，誣陷一個人，獲得基礎任務獎勵【一次放風機會（限時一刻鍾）】，由於任務完成出色，獲得額外任務獎勵【封印鬆動5%】。”
    容燼識海內，上次斷掉一半的魂鏈再次發出悶響，嘩啦一聲徹底碎裂，似不甘不願又無可奈何。一望無垠的識海波濤洶湧，片刻後歸於平靜，整個人神清氣爽。
    顧明遠酷愛舔人腳趾的消息在論壇上傳得沸沸揚揚，封印鬆動在意料中，倒是這次的基礎任務獎勵有點意思。
    是他理解的那個“放風”嗎？
    容燼問：“具體怎麽做？”
    鹹魚係統問過反派係統，小心翼翼道：“就是宿主的一縷神識可以離開封印一刻鍾，前提是附身在靈物上。”
    靈物。
    容燼目光所及全是滾燙翻卷的猩紅熱浪，勾勾手指，一隻藏於熱浪下的九階熔岩獸戰戰兢兢鑽出來，一臉委屈。
    那麽多獸，為什麽點它？明明一開始它們是這座煉獄催生出來折磨這男人的，為什麽被玩壞的永遠都是它們？
    鹹魚係統小聲提醒：“宿主，這隻天火熔岩獸是九階，相當於人修的化神期，可能會嚇到對麵宿主哦。”
    容燼滿不在乎：“誰說我出去要找她了？”
    頓了頓：“她幾階？”
    “不知道美人魚算人修還是妖修，總之不是築基後期就是二階。”
    “弱死了，真麻煩。”
    大魔頭不想嚇跑合作夥伴，但低階熔岩獸哪裏承受得住他的神識，哪怕隻是微小一縷。
    須臾，一隻渾身焰火看起來毛茸茸的九階熔岩獸衝天而起，穿過層層封印，掀飛地皮直達虞若身邊。
    九階的地下來客，堪比化神期仙尊，在場諸人神情緊繃，猜測被幽禁那位現下是怎麽個情況，這位傳說中的看守靈獸來此又是何意。
    被一群人盯得心煩，九階熔岩獸從鼻孔噴了簇紫色熾焰：“看什麽看，沒見過出來放風的二階熔岩獸啊？”
    眾人：“？”
    二階的見過，九階硬裝二階的頭一回。
    封印似是出了問題，今日之事有些棘手。
    虞若也覺得棘手：“老六，容容怎麽突然跑出來了，他萬一發現我不是美人魚怎麽辦？”早知道不給自己瘋狂疊甲了，一旦對方撂挑子不做任務，她死的多冤呐。
    反派係統666：“宿主放心，他是得到一次放風獎勵，隻有一刻鍾，我提前給你打了碼，在他眼裏你就是一堆彩色方塊，和你有關的身份信息也會被自動替換成美人魚。”
    虞若：“……”666。
    **
    玄清門禁地接連兩次異動，隔壁山頭一道身影臨崖而立，掐指一算，眉峰高挑：“關門弟子，找到了。”
    數息後，山穀內眾人便見緋紅天際有人踏空而行，人未到聲先至：“乖徒，為師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