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末世來臨前，虞若還是個梳高馬尾穿白T恤牛仔褲的清純女大。那時係裏有個男生就是，一天到晚給她打電話，打通就掛，隻留一個未接來電。
    一般人看到未接來電，下意識就會回電話，這時候對方就會說：“哎呀不好意思，我是想給我姐打，你倆號碼挨著，點錯了哈哈。”
    一次錯，虞若沒在意。
    兩次錯，虞若沒回電話。
    三次錯，虞若在上數學大課時把對方按講台上，當著兩百多人的麵，把自己手機號從他列表裏刪了，軟糯的聲音通過講台上的小擴音器傳遍全場：“這樣要還能打錯，信不信我下次把你按糞坑裏？”
    那個自稱沒有他撩不到的校花的油膩男生：“……”
    虞若自此一戰成名。
    回想起以前那個年輕氣盛一點就炸的自己，她不禁莞爾。這脾氣跟著她一路闖過末世，又來了修仙界，沒了法律約束，簡直如魚得水。
    所以哪怕是前麵失憶那幾十年，她的委屈也全是玄劍峰那幾個最親近的人給的，出了那座峰頭，為了給那幾個白眼狼搶資源，她壞事沒少幹，惡毒女配的劇本拿得穩穩當當。
    當然，不涉及師門利益時，她為了維護玄劍峰名聲同樣沒少助人為樂。可惜她樂善好施是假的，那些“湧泉相報”也不真，這次大難臨頭，還願意幫她的隻剩一隻雞。
    付出那麽多，到頭來隻捅了顧明遠兩下，果然還是不甘心啊。
    不著急，兩下都捅了，第三下還遠嗎？
    總之，要不是知道對麵是隻被困封印萬年的熔岩獸，虞若幾乎以為自己被撩了。
    “老六，你主子在做什麽任務？”
    “是宿主晉階的聯動任務，需要給一百個人發出問候，每收到一條回複，主係統會隨機掉落一份獎勵。”
    “容容不是沒朋友嗎？”
    “對，所以他群發了。第一次是係統自動生成的問候語，他不滿意撤回，然後自己編輯了問候語發給諸天神佛。”
    原來是係統的鍋，並非故意撩她，仔細一想，容容應該並不明白那個梗。不過，他也真是無知無畏，居然直接發給一群仙界大佬。
    “他跟那群大佬說了什麽，單純的請安問候？”
    “對，單純的問候。”問候別人老母怎麽不是問候呢？除了問候多一句沒有，的確很單純。
    反派係統覺得這倆宿主能對彼此印象這麽好，它絕對功不可沒。
    虞若沒問結果如何，因為她已經看到了，一份份隨機獎勵先後掉落在二師兄的飛舟上，快速堆成小山。容容的問候一定誠摯萬分，能讓一群仙界大佬紛紛放下架子回複他。
    “恭喜你，蓬萊老者回複一條信息，獲得一份隨機獎勵：一個天蛛壺。”
    “恭喜你，雲夢小主回複一條信息，獲得一份隨機獎勵：一把歲寒弓。”
    “恭喜你，鶴仙人回複一條信息，獲得一份隨機獎勵：一根仙鶴尾羽。”
    “恭喜你……”
    太有那個氛圍了，虞若沒忍住，當場哼了一首“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一瓶仙品大還丹、一塊天極功法玉簡、一個裝有萬年靈草的玉匣、一條自帶高品防禦陣法的仙女裙、一張可多次使用的遁地符、一顆未知而神秘的妖獸蛋……
    直到獎勵掉滿一百份，到達係統規定的上限，這陣天降紅包雨這才勉為其難結束，虞若竟從中看出一絲詭異的不舍。
    果然，真誠才是必殺技。天知道那些仙界大佬是多想回複消息，一百個名額估計都得靠搶，手快有手慢無。
    她宣布，容容就是她的天選合作對象，跟她新師尊一樣，旺她。她定不會讓容容失望，待稍後進入秘境，也讓他感受一番“淋雨”的快樂。
    “宿主，東西快收好，你二師兄正往過走。”反派係統最懂反派的需求，望風本事一流。
    虞若來不及細看，一揮手通通收入儲物戒。
    她以前的儲物戒是前師尊收徒時所賜，早在被逐出玄劍峰時就被收回了，隻留給她一個空蕩蕩的儲物袋，裏麵可憐兮兮地躺著那張九天雲網。
    要不是九天雲網人手一個，實名注冊後無法易主，她懷疑就是這張網他們都不會給她留。
    畢竟在那些人眼裏，她一介凡間孤女，身上一針一線都是玄劍峰的，脫光了離開都還欠著他們飯資才對。
    好在儲物戒就跟師尊一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論戒指還是人，她都更喜歡現在這個。
    “師妹，怎麽沒進艙室休息，這裏風大，小心受涼。”沈聽舟走近，白衣襯得他氣質高潔，眉眼間的溫柔呼之欲出。
    這樣的待遇之前從沒有過，讓看慣了顧明遠冷眼的虞若每每晃神，想到她這個二師兄的結局心生不解，亦不忍。
    沈聽舟見她走神，頭發被疾風吹得亂七八糟，笑著搖頭，打了套指訣開啟防風陣法。
    虞若群魔亂舞的墨色發絲頓時不作妖了，服服帖帖垂落在她肩膀，整個人看起來柔弱無害，乖巧可愛。
    她為前師門做的那些事，這些日子在玄清門早已傳遍。沈聽舟不解，怎麽會有人舍得欺負這麽滿腔赤誠、惹人憐愛的小師妹呢？
    “謝謝二師兄。”虞若回神，心裏比身上還暖。她是火靈根，怎麽會怕冷。
    可是，會關心一個金丹期的火靈根修士冷不冷，二師兄真的好溫柔。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性情大變，拉著全族人以那樣慘烈的方式同歸於盡？
    涉及世家大族，她一個才進門的小師妹不好胡亂打聽，萬一碰觸到不該碰的秘密，不止給二師兄添麻煩，她這條小命也堪憂。
    好在距離那段劇情還早，這次進秘境肯定能遇到沈家人，她就跟在二師兄身後，趁機觀察一番再說。
    **
    玄清門禁地，山穀之下十萬尺。
    容燼慵懶地躺在熔岩石榻上，手臂拖動沉重的玄鐵鎖鏈，白皙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滑動浮在他身前的半透明水幕。
    這個什麽網還湊合，勉強能打發時間。一群螻蟻在其上大放厥詞，自作聰明，看起來別有一番趣味。
    上頭那些人肯定想不到，為了把他封死在這裏，關閉通天樹斷了兩邊的聯係，什麽阿貓阿狗都敢跳出來充大尾巴狼了。
    比如這個人人追捧的神族陸氏遺孤，真是看一次笑一次，讓人無比期待他若當真有化神大圓滿那日，連通天樹的門都進不去，屆時要如何向蒼梧界一眾無腦供養他的修士交代。
    又看了幾個熱帖，不是懸賞尋找神秘的蒼梧界首富，就是討論無盡海南邊海域即將開啟的萬魚秘境。他既不能去搶了那首富，又不能去卷走秘境裏的天財地寶，無聊透頂。
    沒意思，想出去。得多哄哄那條魚，讓她努力做任務才行。
    意興闌珊時，之前群發的信息陸續收到回複。
    蓬萊老者：誰罵老夫，不要藏頭露尾，有本事別遮掩天機，看老夫不直接殺過去教你做人！
    雲夢小主：哪來的狂妄之徒，知道我爹娘是誰嗎，惹到本大小姐你死定了，等我查到你有你好看！
    鶴仙人：豈有此理，本尊也問候你老父，問候三遍！
    看到有人這麽懂禮貌，還知道問候回來，容燼心情好了幾分。他天生地養，能稱得上“父”的就隻有養過他那一個。
    罵吧罵吧，越難聽越好，他愛聽。
    “對了，我看論壇上說，萬魚秘境隻為試煉，嚴禁無端殺戮，還給進去的修士都配發了一張傳送符，一旦遇到致命攻擊會將人及時送出秘境。如此一來，那條魚豈不是無法完成任務？”
    若他在，倒是可以封了秘境，讓所謂的傳送符形同虛設，獵物一個也別想跑。可惜他幫不上忙，隻能靠那條魚自己想辦法了。
    鹹魚係統已經從反派係統那裏得了準話，此刻底氣十足，與有榮焉：“宿主放心啦，虞姑娘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讓你等著淋紅包雨呢。”
    紅包雨？那條魚說話古古怪怪。
    接下來進入一人一統的掃盲時間，至於那些跳腳大罵的回複，容燼根本不在乎。罵他的人多了，他們算老幾？
    “那個什麽統，給我開一個自動罵人的回複，挨個罵回去，人均一萬條起步。不是一次性，是每天一萬條，從早罵到晚。”
    他們算老幾，居然敢罵他，嗬。
    **
    沈聽舟的飛舟乃極品道器，僅次於仙器級別，全速趕路可日行萬裏，僅一日，無盡海浩瀚無邊的南海域已現於眼前。
    站在甲板上，虞若垂眸看這片天地，山海皆匍匐於腳下，白浪茫茫，平沙浩浩，胸中湧起一股豪邁之情。
    就如這滔天巨浪，澎湃、激蕩、野心勃勃。
    從來隻聽人說高處不勝寒，卻沒人告訴世人，高處之景同樣美不勝收。有朝一日，她要站在這世界最高處，將世間一切美好盡收眼底。
    “師妹，快到了，師尊搶到了距離秘境入口最近的一個位置，讓我們直接過去，萬魚秘境預計會在半日內開啟。”
    沈聽舟已經習慣每次找人都來甲板上。
    他這個小師妹好像格外喜歡看景，想必是以前日子太過清苦枯燥，難得有這般放鬆愜意的時光。
    想想玄劍峰那一窩偽君子白眼狼，他越發心疼眼前這個總默默付出、安靜乖巧的小師妹。
    彼時虞若正用神識翻開儲物戒裏的獎勵，發現了不少好東西，這次進秘境正好用上，當真是一場“及時雨”。
    回過神，她衝沈聽舟燦然一笑：“我都聽二師兄的。”
    想了想又問：“如果我想在進秘境時打扮得漂亮一點，務必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可會誤了師尊和二師兄的正事？”
    沈聽舟挑眉，想到玄劍峰那個顧明遠已經吃了顧家密藏的九品丹藥，外表看起來並無大礙，此番也會進入秘境，對虞若又是一陣心疼。
    到底喜歡了那麽多年，一下子難以釋懷再正常不過：“隻要你高興，做什麽我們都無條件支持。”
    “謝謝二師兄，我一定掌握好分寸，盡量不給你們添麻煩。”
    得了準話，虞若對自己的任務心裏有了底。
    趁還有會兒功夫，她繼續在儲物戒裏挑挑揀揀，將所有丹藥法寶的名稱用法功效都了解一遍，有備無患。
    **
    一個時辰後，飛舟開啟防水陣法，如飛魚入海，靈活鑽入一處水下暗流，借力向前潛行一段距離，穩穩降落在一塊打磨光滑的大紅珊瑚石上。
    這塊珊瑚石足夠大，其上站了三撥人，當中最靠前那位一襲紅衣惹芳華，頻頻朝他們招手的英俊仙尊，不是清嵐子又是誰。
    “幸好你們倆趕上了，不然為師還得製造點麻煩，讓他們誰也進不去，都給為師老實在這等著。”清嵐子這話聲音不大不小，半點避人的意思都無。
    他是真打算這麽幹，別人也知道他真敢。
    在他們後方另站了兩方勢力，左邊是玄清門的玉華掌門一幹人等，右邊是琉璃淨土那群慈眉善目的大和尚。
    一左一右，一方惱火抱怨一方一笑置之，反應截然不同。
    沈聽舟壓低聲音道：“大師姐說她就快打贏了，對方認輸立刻來。四師弟挖靈礦時不小心弄塌了騙子的礦山，正在逃命，三師弟跟在後頭看熱鬧，過來還需要幾日工夫。”
    清嵐子撇嘴，似懶得提那三個糟心徒弟：“此番萬魚秘境並不設修為限製，從煉氣期到化神期皆可入內，但正因此，裏麵才更危險。
    “為師進去後先辦件私事，你照顧好你小師妹，打不過就跑，等為師回來再給你們找場子，可記住了？”
    見沈聽舟鄭重應下，虞若也跟著作保證，他滿意頷首。小徒弟真可愛，這次一定要看好，可不能再跟大徒弟似的一路跑偏。
    他們這邊剛說完，不遠處一塊白珊瑚上又來了一行人，察覺有人打量自己，虞若大大方方看過去。
    是一個中年美婦，打扮得雍容華貴，一身行頭看起來價值不菲。虞若對她沒印象，對她旁邊的人就熟了，那可是被她連續捅穿兩次丹田還健在的前大師兄呀。
    這一刻，顧明遠的頭和蟑螂腦袋無限重合，頭頂“捅不死的小強”稱號，看得人蠢蠢欲動，想再捅一下試試。
    也就是想想。
    秘境開啟在即，虞若主動移開視線，不想給師尊師兄添亂。那對母子卻飛身而至，硬往她跟前湊。
    “你就是虞若？”中年貴婦語氣傲慢，目光挑剔，“聽聞你止步築基後期多年，如今成功結丹，連靈根都得到淨化，你可知這一切該感謝何人？”
    虞婼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一旁的顧明遠，頗覺奇異：“你確定，還想讓我謝你兒子一次？我是可以的，就怕你兒子承受不住。”
    一句話讓顧明遠丹田處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