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也是白痛，不知是誰把禁地那日之事發到了論壇上，雖然隱去了姓名身份，但無論抽劍骨還是刺丹田，知情者一看便知說的是誰。
    那帖子下麵一水的“先撩者賤”，看得他最近也忍不住反思，真的是他做錯了嗎？
    淩月師妹養傷時意外入魔，他及時趕到，在場的除了他隻有虞師妹，且虞師妹手中還有一株引魔草。
    人證物證俱在，動機便是嫉妒，怎能是冤枉？
    當夜淩月師妹魔氣入骨，形勢危急，他又急又怒，這才對虞師妹動了手，何錯之有？縱使衝動了幾分，不也給虞師妹留了一線生機？
    更別說，這次她當眾還了他兩劍，他回到族裏還幫她分辨了幾句，可謂仁至義盡。
    罷了，正事要緊。
    顧明遠抬手製止欲要發難的母親，和氣一笑：“虞師妹別誤會，家母是關心則亂。我們過來其實是想問問你，可是服用了傳說中的十全大補丸？”
    不愧是以煉丹技藝聞名遐邇的修仙世家，不是一般的底蘊深厚，一下就猜到了正確答案。但那又如何？
    虞若：“不是，沒吃，不知道。”
    顧明遠：“……”
    “都讓你捅了兩劍了，還沒消氣？”顧明遠很少哄人，尤其是對虞若這般和顏悅色，往常怕她沒自知之明纏上來，現在卻受不了她故意無視自己。
    是故意的吧？
    像師尊說的那樣，得不到就毀掉，也如淩月師妹所言，愛極才會恨極。否則虞師妹那樣的性子，若非嫉妒到發狂，怎可能對他下得了死手？
    眼下一幕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故意跟在沈聽舟身後，站得這麽近，一副乖巧小師妹的樣子，還附在他耳邊親昵低語，做給誰看？
    他知曉她還在氣頭上，原也不想過來自討沒趣，可惜他娘堅持。
    他更知曉，家裏珍藏的秘藥是祖上傳下來的，十全大補丸的低配版，俗稱九全大補丸。原本也夠用，雖說不能讓他修為不退反進，幫他恢複如初並沒問題。
    無奈，他剛一好轉就親自去了趟歸墟，答應旁人的事他從不食言。淩月師妹心善，聽說以前都是虞師妹幫他采集隱靈草，堅持要一同前往。
    他二人著實沒想到，歸墟僅是外圍已經那般危險，隱靈草所在之地更無限接近中圍。等他們一路披荊斬棘趕到地方，又被一條六階黑蟒窮追猛打，非說他們偷了它的寶貝。
    天地可鑒，他們的確是想一個負責誘敵一個趁機動手，可計劃還沒實施，這黑蟒就衝出來喊打喊殺，他們甚至懷疑被碰瓷了。
    否則附近人跡罕至，除了一隻看起來不太聰明的雞，見到他們就嚇跑了，哪還有其他人會去偷隱靈草？不是那黑蟒賊喊捉賊，難道是那隻蠢雞？
    怎麽可能，一隻雞而已。
    最後的結果就是，他為了保護淩月師妹，舊傷才好又添新傷。
    眼下他看起來無恙，實則底子虛得很，九全大補丸隻第一次服用效果顯著，之後與糖丸無異，若能服用一枚十全大補丸，才是真的一勞永逸。
    “明遠，明遠？”中年美婦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急，“你怎麽突然發呆，魔怔了？秘境已經開啟，別人都進去了，快隨我去追趕族人。”
    顧明遠下意識道：“虞師妹呢？”竟沒等他？
    中年美婦恨鐵不成鋼：“什麽虞師妹，人家看都沒看你一眼，早跟著她師尊師兄走了。還有，你不是說那死丫頭對你情根深種，這次動手也是因愛生恨？娘怎麽一點兒沒看出來，別是你自作多情。”
    她剛還一副挑肥揀瘦的樣子看對方，現在想想真是無地自容。
    顧明遠懷疑自己著了道，那位清嵐仙尊一度回首，似乎衝他笑了下，一臉不懷好意。
    肯定是了，不然他不至於連秘境開啟都沒察覺。可恨自己沒證據，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跟在焦急的母親身後，飛身進入前方的水底漩渦。
    **
    旋轉，跳躍，我閉著眼。
    塵囂看不見，你沉醉了沒？
    別人虞若不清楚，反正她是被這入口處的漩渦卷得七葷八素，胃裏翻滾，一落地先吐了幾口酸水。
    沈聽舟輕輕給她拍背：“怪我，沒事先提醒你。”頭一回帶小師妹，以後就有經驗了。
    還好吐了的不止虞若一個，大家誰也別嫌棄誰。原地休整一番，緩緩神，這才看清眼下所處的環境。
    海底幽暗，怪魚頭頂燈籠在上方遊來遊去，到處光怪陸離。
    好美，真讓人賞心悅目。
    看慣了末世裏的幹裂河床，無垠焦土，虞若近乎貪婪地欣賞著大自然的多彩饋贈。一不小心掃到剛從漩渦裏掉出來的顧明遠母子，她飛快轉過頭，又輕輕幹嘔了兩口。
    瑪德，倒胃口。
    顧明遠此時也被轉得難受，但他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虞若的動作。熟悉的癡迷目光，近乎貪婪，被他發現了立刻轉過去，假裝自己還在吐。
    這個虞師妹真是，和從前一點兒沒變。
    他心情好了幾分，看向那個正彎著腰給虞師妹遞靈泉水漱口的沈聽舟，目光憐憫又隱隱得意。
    討好虞師妹也沒用，他和他師尊不過是虞師妹用來氣自己和師尊的存在，等以後虞師妹消了氣，回到玄劍峰，他們不過就是個笑話。
    遞完水還幫忙擦嘴，當自己是老媽子嗎，瞧那個殷切樣兒，他都沒眼看。
    虧他祖父和父親整日將沈家聽舟如何如何掛在嘴邊，不就是同為世家傾力培養的下一代家主，對方比他修為高點，連帶煉丹技藝也強幾分，很了不起？
    淩月師妹說了，萬魚秘境裏剛好有一本仙丹寶典，乃數萬年前飛升的一位煉丹大宗師所留，旨在尋找有緣人。
    有淩月師妹在，這個有緣人舍他其誰？
    待他學會了上麵的丹方，出手即仙丹，別說區區一個沈聽舟，便是沈家也要匍匐在他身前。
    虞師妹早晚會知道，她師兄不是誰都能當的。
    **
    漩渦裏不再往外吐人時，先來的人已經將附近轉了一圈，刮地三尺也沒見一樣好東西，連隻像樣的妖獸都沒有。
    什麽情況，怎麽曆練，比誰更耐得住寂寞嗎？
    “扶少主何在？”
    “可否給我等一個說法，這試煉秘境究竟有何玄機？”
    “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麽有仙人遺贈，別是騙人的吧，老子買名額可是花了大價錢。”
    喧鬧中，南雲島少主扶默輕身一躍，踩著他的扇形法寶立於當空，揚聲道：“諸位道友莫急，萬魚秘境的確有些奇特之處。”
    “別廢話，快說！”
    “休要耽誤時間，否則老夫就要懷疑你們別有居心了。”
    扶默勾唇：“既如此我便親自給大家演示一番，諸位，瞧好。”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把古琴，坐在扇形法寶上當眾彈奏一曲，曲聲婉轉悠揚，美妙動人。
    一曲罷，眾人上方的一條怪魚動了。隻見它打著昏黃的橘色小燈籠遊至扶默身前，啞聲道：“公子這琴彈得不錯，辛苦了，請隨我進入第四層秘境。”
    扶默兩眼一亮。
    萬魚秘境共七層，赤橙黃綠青藍紫依次升高，得到綠魚讚賞可以直達第四層。層數越高好東西越多，那仙人遺贈自然在頂層。
    距離登頂僅三層，近水樓台先得月。不枉他死死瞞住消息，冒著出來後被追著揍的風險第一個衝上來獻藝，結果令人相當滿意。
    扶默謙虛擺手：“前輩謬讚，勞您帶路。”也不看下方一道道恨不能吃人的目光，帶著同行之人綴在那條怪魚身後，優哉遊哉走遠。
    眾人：“？！”
    原來是要用才藝吸引怪魚引路？不同顏色的魚似乎去的地方不一樣？等等，被扶家那小狐狸捷足先登了！
    緊跟著，他們發現了一個更令人頭大的問題。
    已經有人彈過琴，下一個就不允許了，且每次隻允許一人飛身至半空，當眾表演才藝，慢一步的人隻能等前麵的人表演結束才能再次搶奪位置。
    這個一身心眼子的扶家小狐狸，出來後有他好看！
    **
    此刻的海底熱鬧非常。
    一群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大佬們爭先搶後展示才藝，彈琴不行就彈琵琶，還可以吹笛吹簫吹嗩呐。
    也不是沒人劍走偏鋒。
    一個吹牛的，被一條暴脾氣的紫色怪魚一口魚腥氣吹出南海域。還一個彈棉花的，被同一條魚用尾巴彈了臉，直接變豬頭。
    這下全都老實了，絞盡腦汁思考不重複的才藝。
    虞若此時已經給自己上完妝，身上的墨綠裙子改了改。
    考慮到時人的接受程度，主要是他師尊和二師兄在一旁虎視眈眈，她爭取半天，隻被許可撕掉兩截水袖，將沒過腳踝的裙擺剪到膝蓋，露出小臂和小腿。
    新生的肌膚如嬰兒般盈潤清透，隻露一點讓這份嫵媚中多了點矜持，讓人急切地想再多看一點，求而不得，抓心撓肺。
    “師尊，二師兄，我去了。”瞧準空中一人剛被紫色怪魚一尾巴抽飛，虞若足下一點，輕身而上，恰好比旁邊一女修快了一步。
    白淩月撞在透明屏障上，才意識到機會被人搶走，搶她的還是熟人。
    她峨眉輕蹙：“虞師妹，你又何苦總針對我，我並不想與你爭什麽。”
    爭男人麽？上輩子爭到了又如何，最後還不是那樣。一群人合起來抵不過那大魔頭一擊，讓他們一路上吃過的苦看起來像個笑話。
    這輩子她有重生之機緣，斷然不會早早定下道侶。她要拿到一切能拿到的機緣，讓自己強大起來。
    若說有誰還能入她的眼，恐怕就隻有那位了。強大，狂傲，高高在上如神祇一般。至於好人壞人，他殺人也救人，誰又分得清？
    也不知那位如今被關在哪兒，據說就在此界，具體的位置卻無人得知，有機會一定要私下找找。
    心思一晃，她已經被迫退回原位，歉意地看向宏硯仙尊等人。大家雖然失望，卻什麽都沒說，紛紛安慰她。
    陸啟樹冷笑：“有些人真以為找到新靠山，就能與淩月師姐搶東西了，簡直不自量力。”
    羅煙霏眼底有淡淡妒忌，沒想到她這位虞師妹深藏不露，竟如此會打扮：“瞧她那裙子，成什麽了，莫不是要學那合歡宗，演些不正經的東西？”
    宏硯仙尊輕咳一聲，羅煙霏後頸猛然一涼，回頭看到幾個打扮得豔麗無雙的男男女女，穿著清涼不說，最主要是個個修為都在她之上，立時閉上嘴。
    真倒黴，看什麽看，她說錯了嗎？穿成那樣就是不正經，她倒要看看那死丫頭能演出個什麽花來。
    玄劍峰這邊靜下來，眼神卻吵吵嚷嚷緊盯半空。
    半空中，虞若還沒開始表演，那條抽人抽上癮的紫色怪魚已經遊過來，尾巴擺好姿勢：“愣著幹什麽，請開始你的現眼，哦，不好意思，表演。”
    虞若忍住嘴角抽搐的衝動，怕挨抽：“敢問前輩，我可以請我二師兄為我伴奏嗎？”
    紫色怪魚急著抽人，大咧咧揮動魚鰭：“隨你，但事先說明，我們隻看你表現如何，其他人哪怕奏的是仙樂也沒用。”
    虞若點頭表示理解，低頭給他二師兄一個眼神。沈聽舟拿出一把古琴，席地而坐，按照她臨時默下的曲譜開始彈奏。
    他剛在心裏試著彈奏了一遍，初聽有點怪，又莫名上頭。
    前奏一起，琉璃淨土一眾大和尚便是一驚。竟是他們佛子夢中所得之神曲，佛子隻得部分曲譜，沈家這小子卻能奏出全部！
    下一刻，半空中的虞若動了。
    驚若翩鴻，動若遊龍……是完全不存在的，大學時被宿舍好姐妹拉著一起跳過的“極樂淨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用上。
    墨綠身影在空中盡情跳動，大和尚們在下方驚歎連連：“此舞與此曲，當真是絕配！”
    於是，在其他人尚未從那新奇古怪的舞姿中回神時，一群大和尚已經開始激動地跟跳。眼神狂熱，神色虔誠。
    眾人：好怪，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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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清山山穀禁地，地下十萬尺。
    容燼麵前浮動著九天雲網的半透明光幕，人無聊到昏昏欲睡。一堆丹藥法寶毫無預兆從天而降，砸在他頭上臉上身上。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所及之處熔岩獸盡數崩碎。
    耳邊忽然響起主係統冰冷的機械音：“恭喜你，在萬魚秘境殺瘋了，目前大喊‘我死了’的人數已達上限，開始發送隨機獎勵。”
    一臉不高興的容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