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亮，秦昊已經站在了院牆邊。
    他沒再碰那床縫裏的破紙，也沒去摸胸口的疤。昨晚的決定還在，但不能再等。他把匕首纏緊布條，塞進腰後，順手將那包引靈粉揣進懷裏。粉是爺爺前年給的，說是有年頭了，用一次少一次，當時他不懂，現在知道，這東西比靈幣還金貴。
    他翻過牆時，東邊藥田的小徑上還浮著一層薄霧，腳踩上去，泥土鬆軟，沒發出聲。巡夜弟子這時候該在換崗，守在主道上，不會往這邊來。他貼著田埂走，繞過兩片枯死的火苔地，前方就是後山入口。
    山口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禁地”二字，字縫裏長了青苔。秦昊沒停，他知道這陣法隻認靈力波動，不認人。他從懷裏摸出那塊裂損的靈晶，貼在手腕內側。係統沒提示，但皮膚一碰，就有種細微的拉扯感，像有東西在吸。他順著那感覺走，三步一停，五步一測，終於在石碑左側三丈外，找到一處靈力斷層——陣法的縫隙。
    他穿了過去。
    山裏安靜得反常，連鳥叫都沒有。他沿著溪流往上，地勢漸陡，石頭開始露頭，縫隙裏長著些低矮藤蔓。他記得爺爺說過，風鈴草喜陰，根係怕光，白天藏，夜裏出，靠露水養。現在是白天，但它聞到引靈粉，可能會提前動。
    他找到一處拐彎的石壁，背光，地麵幹燥。用匕首把濕土刮開，鋪上枯葉，動作很輕。然後從懷裏掏出那包引靈粉，抖了抖，隻剩小半。他捏著粉，沿著枯葉邊緣畫“回”字，每一筆都細如發絲，不能斷。最後在中央空位，放上那塊裂損靈晶。
    青光沒亮，但指尖一碰，就有股微弱的震顫順著手指往上爬。他知道，這靈晶還能用，哪怕隻是一點點。
    他退到五步外，蹲在一塊大石後，手按在匕首柄上，眼睛盯著那片枯葉。
    等了半個時辰，什麽都沒發生。
    他又等了半個時辰。
    太陽偏西，溪水開始泛暗光，石縫裏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哢”，像是根莖斷裂的聲音。他屏住呼吸，盯著那片枯葉。
    一點藍光，從石縫底部緩緩升起。
    接著是一株草，通體泛藍，葉片細長，頂端掛著三顆鈴狀花苞，隨風輕晃，卻沒有聲音。它慢慢從石縫裏拔出來，根係離地三寸，懸在空中，像在嗅。
    秦昊沒動。
    他知道，風鈴草不是單獨生長的。
    果然，那株草剛升到半空，石縫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震動。緊接著，一頭獸影從底下鑽出，通體灰褐，形似山貓，但四肢粗壯，爪尖泛黑。它趴在地上，雙眼閉著，一條後腿微微抽動，像是在睡。
    風鈴草的根係，纏在它後頸的皮毛裏。
    秦昊緩緩收緊手指。這玩意兒是凝氣一層的護草妖獸，爺爺提過，靠靈植共生，平時不主動傷人，但誰敢動草，它立刻就會醒。
    他盯著那妖獸，耳朵動了動。
    風開始往溪口吹。
    他左手悄悄探進懷裏，摸出最後一點引靈粉，捏在掌心。爺爺說過，這粉遇風成霧，能亂妖獸嗅覺，但隻能用一次，用完就沒了。
    他等。
    妖獸的耳朵忽然抖了一下。
    風鈴草的藍光也跟著顫了顫。
    秦昊知道，它要醒了。
    他猛地起身，往前衝了兩步，抬手就把掌心的粉吹了出去。粉末一遇風，立刻散開，化作一層淡青薄霧，順著氣流飄向妖獸麵部。
    妖獸鼻翼一抽，眼皮猛地睜開。
    紅光乍現。
    它低吼一聲，前爪一蹬，整個身子彈起，直撲秦昊。
    秦昊早有準備，但他沒後退，反而往側邊一躍，腳下一滑，踩到塊鬆石，整個人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他順勢一滾，右手抽出匕首，插進地麵穩住身形，整個人貼地翻過，堪堪避開那一爪。
    風從耳邊掠過，衣袖“嗤”地裂開一道口子。
    他翻身爬起，退到溪石後，背靠石頭，手握匕首，胸口起伏。
    妖獸落地，轉身，紅眼死死盯著他，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咆哮。它沒再撲，而是繞著那片枯葉打轉，鼻子不斷抽動，顯然還沒完全清醒。
    風鈴草懸在空中，藍光微閃，根係纏著妖獸，一動不動。
    秦昊喘了兩口氣，手指在匕首柄上輕輕敲了一下。
    他還有機會。
    隻要妖獸沒完全恢複嗅覺，隻要風鈴草沒縮回石縫，他就還能試。
    他慢慢從地上撿起一塊指頭大的碎石，掂了掂，然後猛地朝溪對岸扔去。
    “咚”一聲，水花濺起。
    妖獸耳朵一抖，頭轉向聲音方向。
    就在那一瞬，秦昊從石後衝出，直撲枯葉中央。
    他沒去抓風鈴草，而是伸手去拿那塊裂損靈晶。
    靈晶一離地，風鈴草的藍光猛地一顫，根係劇烈晃動，像是要縮回去。妖獸也察覺了，猛然回頭，低吼一聲，再次撲來。
    秦昊抓起靈晶，迅速後退，但腳下一絆，摔倒在地。
    妖獸撲到半空，利爪撕裂空氣。
    他抬手將靈晶往身前一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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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獸的爪子在離他咽喉兩寸處猛地停住。
    不是它收手。
    是風鈴草的根係突然繃直，像一根繃緊的弦，硬生生把妖獸往後拽了一尺。
    秦昊躺在地上，看著那株藍草，根係纏著妖獸，微微發顫，像是在掙紮。
    他忽然明白——這草，不想被帶走。
    但也不願被毀。
    他慢慢坐起，把靈晶收回懷裏，沒再動。
    妖獸緩過神，再次低吼，作勢要撲。
    秦昊沒跑，而是從地上抓起一把引靈粉的空紙包，撕成兩半，扔進溪水。紙片順流而下，漂出十幾丈。
    妖獸的耳朵動了動，盯著那漂動的紙片，遲疑了一瞬。
    就這一瞬，秦昊猛地抓起匕首，往地上一劃，割開指尖，將一滴血抹在刀刃上。
    他沒衝上去，而是把匕首插在枯葉邊緣，刀尖朝天。
    血順著刀身滑落，滴在引靈粉殘留的痕跡上。
    “滋”一聲輕響，地麵冒出一縷極淡的青煙。
    妖獸的鼻子猛地抽動，紅眼盯著那煙，像是聞到了什麽。
    秦昊緩緩後退，退到溪邊，腳踩進水裏。
    風鈴草的藍光微微閃動，根係鬆了一圈。
    他沒再看妖獸，而是盯著那株草，低聲說：“我不是來搶你的。”
    妖獸的咆哮停了一瞬。
    風鈴草的花苞，輕輕晃了一下。
    秦昊站在溪水中，右手還按在匕首柄上，左手緩緩抬起，朝著那株藍草，伸了出去。
    他的指尖離草尖還有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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