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的手指陷在泥裏，指甲縫被碎石磨得翻起，血混著雨水往下滴。他撐著地麵，膝蓋剛抬起來又滑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撲倒，額頭磕在一塊凸起的岩角上。疼得眼前發黑，但他沒停，手一挪，繼續往前爬。
    雨還在下，打在背上像針紮。右臂的傷口早被衝得發白，血流得慢了，可每一次挪動都牽得整條胳膊發麻。他把赤霄劍夾在腋下，用肩膀壓住，騰出兩隻手往前扒。劍柄上的布條第三次鬆開，他沒力氣再纏，任它垂在劍身晃蕩。
    前方山勢漸緩，林子稀了，隱約透出一點光。不是雷光，是暖黃色的，一簇一簇，像是火把。他眯起眼，看不清人數，隻覺得那光在動，朝這邊移來。
    他停下，趴在地上喘。
    火光近了。腳步聲踩著泥水，雜亂卻整齊。人越來越多，圍成半圈，站在坡上，沒人說話，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秦昊咬牙，撐起半身，把劍橫在胸前。指節發抖，握不住，他就用胳膊夾緊。喉嚨幹得說不出話，可他知道，隻要對方有敵意，他就得拚。
    “是秦哥哥！”
    一個聲音從人群裏衝出來。
    緊接著，一個小身影撲到他跟前，跪在泥水裏，伸手抱他脖子。是那個女孩，臉上還掛著淚，嘴裏喊著：“爺爺！爺爺快來！是他！是他救了我！”
    人群動了。
    一個拄拐的老漢從火光中走出來，披著破舊的油布鬥篷，褲腿卷到膝蓋，沾滿黑泥。他走到秦昊麵前，低頭看了很久。火光照在他臉上，溝壑縱橫，眼神卻穩。
    他忽然彎了彎膝蓋，沒全跪，隻是矮了半截身子，聲音沙得像砂石磨過：“秦少爺，我們聽說了。”
    秦昊沒動，劍還橫著。
    老漢不惱，直起身，回頭抬手一揮。
    坡下三輛馬車緩緩駛出，輪子陷在泥裏，吱呀作響。車上堆得老高，黑沉沉的金屬塊壘成山，表麵泛著冷光，雨水打上去，滑出一道道銀線。
    “高純度玄鐵。”老漢說，“三車，一兩不少。”
    秦昊盯著那堆玄鐵，腦子轉不動。他不知道這些礦工哪來的膽子留著這種東西——這玩意兒按律得全數上繳，私藏一斤都得砍手。
    他張嘴，聲音啞得不像自己：“你們……不該給我。”
    “不該？”老漢冷笑一聲，又壓下去，“你救了我孫女，就是救了我們這一片人。她要是沒了，我們這些人，往後還怎麽活？”
    他話音落，身後礦工沒人接話，但全都往前踏了一步。鐵鎬拄地，肩並肩站著，火把舉得更高。光映在他們臉上，全是黑灰和傷疤，可眼神亮。
    秦昊喉嚨一緊。
    他想說“我不需要”，想說“你們會惹禍”，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些人不是在施舍，是在還命。他們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換一個道義上的安心。
    他慢慢鬆開劍，手垂下來，搭在泥裏。
    老漢看懂了，轉身一拍馬車：“卸貨！”
    礦工們動起來，跳上車，把玄鐵一塊塊搬下，堆在秦昊身後的空地上。動作利落，沒人多問一句。有個年輕礦工遞來一塊幹布，往他右臂上裹，他躲了下，那人也不惱，把布塞進他手裏。
    “包上。”那人說，“死不了才值錢。”
    秦昊低頭看著那塊布，粗麻織的，帶著體溫。
    雨小了些。
    他慢慢把布纏上右臂，一圈，兩圈。手抖得厲害，布條歪斜，但他沒讓人幫忙。纏到最後打結，手指不聽使喚，結沒係牢，布又滑了下來。
    他沒再撿。
    老漢走過來，蹲下，把布條重新拉直，用力一扯，打了個死結。動作粗，卻不傷人。
    “你要是倒在這兒，她怎麽辦？”老漢指著孫女。
    秦昊看向女孩，她正蹲在玄鐵堆邊，小手摸著一塊金屬，抬頭衝他笑。
    他移開眼。
    “你們……不怕連累？”他問。
    “怕。”老漢站起身，看著遠處的山，“可更怕裝瞎。我們挖了一輩子礦，知道什麽東西埋得深，早晚要見天。”
    他頓了頓：“你也別想著躲。你救了人，就得讓人報恩。這是規矩。”
    秦昊沒再推。
    他扶著劍，一點點站起來。腿抖得厲害，左膝幾乎撐不住，但他站直了。
    火把圍在四周，光打在他身上，影子拉得很長。
    係統忽然響了：【檢測到高純度玄鐵，純度92，可修複赤霄劍】
    他沒動聲色。
    赤霄劍還夾在腋下，劍身沾了泥，雨水順著劍刃流下，滴在腳邊。
    老漢看了看天：“雨快停了。”
    秦昊抬頭。
    雲層裂了道縫，露出一角夜空。沒有星，但黑得幹淨。
    “你們回去。”他說。
    “你呢？”女孩跑過來，拽他衣角。
    “我還有事。”
    “那你帶著燈。”她說著，從旁邊礦工手裏搶過一支火把，塞進他左手。
    他沒拒絕。
    火把入手，暖。
    他拄著劍，拖著步子往前走。每走一步，腿就顫一下。身後的火光漸漸遠了，礦工們沒跟，也沒散，就站在坡上，舉著火把，像一排守夜的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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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二十步，他回頭。
    那片光還在，映著雨後的泥路，像一條通往地底的通道。
    他轉回身，繼續走。
    玄鐵堆在空地上，沒人動。老漢看著秦昊的背影，直到那點火光消失在林子盡頭。
    “爺爺。”女孩拉他袖子，“他會回來嗎？”
    老漢沒答，隻把拐杖往地上一頓：“回工棚！明早照常下井！”
    礦工們應了一聲，收起鐵鎬，列隊往山下走。火把一盞盞熄滅，隻剩最後一輛馬車還停在原地，車板上刻著一道新鮮的劃痕，像是被什麽利器劃過。
    秦昊走著，火把在左，劍在右。
    右臂的布條又被雨水打濕，貼在傷口上，疼得發木。他不管，隻盯著前麵的路。
    係統提示還在：【玄鐵已記錄，修複條件滿足】
    他沒理會。
    轉過一道山彎，路窄了，兩旁是岩壁。他靠著右邊走，火把照出牆上一道裂痕，像是被雷劈過。
    他停下。
    裂痕深處，有一點紫光一閃而滅。
    他眯眼，再看，什麽都沒有。
    火把往前探了探，牆還是牆，石頭泛著濕光。
    他皺眉，正要走，係統忽然彈出：【檢測到殘餘雷力波動，來源：紫雷竹】
    他一怔。
    懷裏的紫雷竹殘段，一直沒動靜。他以為廢了。
    可剛才那道紫光……
    他伸手去摸懷中竹段。
    指尖剛碰到布包，火把忽然晃了一下。
    不是風。
    是牆動了。
    那道裂痕正在緩緩張開，像一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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