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軒站在議事廳門口，肩膀還在疼。他扶了下門框，手指有點發麻。三日前的傷還沒好，敵人用的是蝕脈魔紋，傷到了經絡。雖然雲綺月當時封住了血脈，但餘毒還在。
    屋裏點著蠟燭，牆上掛著地圖，影子晃來晃去。雲綺月正對著地圖說話，聲音很平靜。幾個弟子在旁邊記命令。她聽到動靜，回頭看見是他，眉頭動了一下，沒說什麽。
    “你該休息。”她說。
    “我能站住。”他走到桌邊，把劍放下。劍柄上的布條有血跡，他自己沒在意。他拿出玉簡，一拍，光幕出現——是昨夜探子帶回的畫麵：冰崖底部裂開一道縫，有人工痕跡，還有黑氣飄著。“情報是真的，計劃要改。”
    雲綺月點頭，手指劃過地圖東邊。那裏原本是虛線，現在被塗成了紅色。
    “南線是假的，他們真正的進攻點在這裏。”她指著冰崖下方，“如果通道是真的，敵人三個時辰就能打進主陣，除非我們的屏障修好了。”
    屋裏安靜下來。一個年長弟子開口：“可人和材料都去了南邊，現在調回來，怕來不及。天工閣隻送來一半靈樞柱，剩下的還在路上。”
    “那就把南邊的人撤回來。”葉淩軒說，“先保東線。南線丟了還能靠山勢擋一擋，東線破了，整個防線就垮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撤。”雲綺月翻開手裏的冊子，那是她寫的兵力記錄。她指著一行字：“天工閣的匠人隻有三成在駐地，別的都在外麵幹活。我已經下令停下非緊急項目，集中人手修屏障。”
    她拿起筆，在紙上寫新的安排。紫霄仙門的兩支小隊調去東線，北冥洲的冰盾衛也加入防守。每寫完一筆，就有人拿走抄送各處。
    “我親自去北冥傳信。”她說，“最遲明天中午前，他們必須到位。誰耽誤，誰負責。”
    有人問：“西翼的偵察還沒回來，萬一那邊也有問題？”
    “那就兩邊都守。”她頓了下，墨水滴在紙上，像一朵小黑花。她沒抬頭，“我們不能猜哪邊是真打。他們就是要我們亂調兵，自己亂了陣腳。”
    命令很快傳下去。不到半個時辰，營地開始調動。弟子們收拾東西，搬符柱和靈石，走得快但不亂。大家都明白，這不是演習。上一次這麽緊張，是三年前的血月之夜，那一晚死了七十三人。
    雲綺月走出議事廳，往訓練場走。風雪吹臉，她裹緊衣服，腳步沒停。葉淩軒跟在後麵，左手按著右臂，走路有點歪，怕牽動傷口。但他一直沒落下。
    訓練場上站著二十多個年輕弟子。他們在練陣法，動作整齊但慢。教習正在糾正站位，語氣嚴厲但耐心。這些孩子大多入門不到兩年，很多人沒見過真打。
    雲綺月站在邊上看了會兒，皺眉。她對葉淩軒說：“他們沒見過魔紋攻擊，不知道怎麽反應。等打起來再學，代價太大。”
    “我可以教。”他說。
    他走進場中，讓弟子圍一圈。從懷裏拿出一塊黑石片，是之前帶回來的魔紋樣本。石頭冰冷，上麵有扭曲的紋路。他慢慢注入靈力，石頭發出幽藍光，紋路像蛇一樣動起來。
    “看能量流動的方向。”他說，“魔紋發動前會有一次回旋，那是連節點的信號。隻要在它完成前打斷中間那條線，整個結構就會散。”
    他用劍在地上畫出路線。劍尖劃過地麵，留下發光的痕跡。有幾個弟子跟著比劃，動作生硬，有人還弄錯了順序。
    “再來一遍。”他說。
    第二遍，有三人能指出斷裂點。第三遍，一半人都對了。一個少年舉手：“前輩，要是對方同時激活好幾個魔紋呢？”
    葉淩軒看了他一眼，眼裏有點讚許。“那就分不清真假。你們要學會感覺——真的攻擊有氣息波動，假的是假的。”
    雲綺月讓教習設了實戰演練場。每天練兩輪，由老弟子扮敵人，模擬突襲。一開始新人總是慌，有人忘了結印，陣型亂了。有一次，一個女弟子站錯位置，差點被同伴的靈刃傷到，葉淩軒及時用劍鞘擋住。
    “別怕出錯。”雲綺月在邊上說，“錯了才能記住。戰場上沒人會教你第二次。”
    到了傍晚，她把所有人叫到廣場。天沒全黑，風小了，雪也小了。大家站成隊，衣服上有霜，呼出白氣。
    “我知道你們累。”她說，“我也累。有傷的人不止一個，心裏有事的也不少。但現在至少我們知道敵人在哪。”
    沒人說話，隻有風吹衣服的聲音，遠處傳來靈柱啟動的嗡聲。
    “昨天我們隻能等消息，今天我們可以準備反擊。每一個站在這裏的人，都在為守住這裏出力。”
    她看了看下麵的臉。有的年輕，有的帶傷，有的眼神堅定，有的猶豫，但都握緊了武器。
    “我不求你們不怕。”她聲音輕了些，“我隻希望你們記得，為什麽站在這兒。是為了家人？為了師門？還是為了將來某個不會打仗的清晨？”
    人群慢慢有了回應。有人低聲說了句，接著更多人點頭。一個女弟子舉起劍，喊了聲“為了修真界”，聲音不大，但傳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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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也開始應和。沒有整齊口號，就是一個個聲音疊在一起，最後變成一片低沉卻有力的回答。那聲音不響，但讓人覺得踏實。
    雲綺月回到高台，手裏拿著新作戰圖。東線已經開始修屏障，遠處能看到幾道微光，像星星落在地上。
    她打開圖紙，檢查兵力分布。北冥洲什麽時候到，天工閣還有什麽材料，各小隊交接時間，連備用靈石的數量都寫清楚了。她一向這樣，因為她知道，一個小錯就可能送命。
    葉淩軒走上來，站她旁邊。天黑了，月光照著他，肩上的傷又開始疼。
    “你還該休息。”她說。
    “等事情定下來再說。”他看著東線方向，那邊還有人在挖地基，“那個通道，真會被用來進攻嗎？”
    “不一定。”她輕輕敲著圖紙，“但他們敢設陷阱，就說明有把握。我們不能漏掉任何可能。”
    她把圖紙卷好，交給侍從去抄。那人走了。
    她轉身要走，忽然停下。
    “剛才你說，魔紋發動前會有一次回旋？”她看向葉淩軒。
    “對。”
    “可我在樣本上沒看到那種痕跡。”
    “可能是角度問題。”他說，“回旋太快，肉眼看不清。你要再看，我可以再演示。”
    她搖頭。“不用了。等明天北冥的人來了，讓他們帶寒鏡來照。那東西能看清能量流向。”
    她邁步要走，腳剛抬，又停住。
    “你有沒有想過……”她聲音很低，“如果他們根本不是想破陣，而是想讓我們自己亂調人手？”
    葉淩軒沉默了一會兒。他看著遠方，那裏很安靜，好像什麽都不會發生。
    “想過。”他終於說，“所以我建議，南線不要全撤，留一支精銳埋伏。要是敵人真從南麵來，正好反打。”
    雲綺月看他一眼，嘴角微微揚了下。“你比我狠。”
    “我隻是不信運氣。”他說。
    她歎了口氣，抬頭看天。雲裂開一條縫，露出一點星星。
    “今晚加練一輪。”她說，“讓所有人都認新路線，背新口令。另外，通知廚房多煮熱湯，今晚誰都不準早睡。”
    侍從領命離開。她走進風雪裏，身影漸漸看不見了。
    葉淩軒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遠。他慢慢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縷靈力在指尖閃動，忽明忽暗，像一顆不肯停跳的心。
    他知道，這一夜不會太平。
    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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