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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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民城的二十三國格局,本就是無數戰爭吞並的結果。百年前這裏尚有四十個凡國,曆經血火洗禮,才剩下如今的二十三個。百年平靜如同一層薄冰,終究被遼原國與燕雲國的衝突撞碎。
遼原國的王帳內,牛油燭火跳動著,映照著國主阿爾達黝黑的臉龐。他身著繡著金鷹圖案的皮袍,手中銀碗裏的馬奶酒泛著泡沫,卻遲遲沒有飲下。帳外,五十名修士正盤膝打坐,結丹期修士的靈力波動如同悶雷,而坐在最上首的元嬰大能,周身氣息凝如實質,連燭火都不敢在他身側晃動。
“修士大能們,我敬你們一杯。”阿爾達端著銀碗,微微躬身。他身後的幾位大臣也連忙舉杯,腰彎得更低——為了請這些修士出手,遼原國幾乎掏空了國庫,將百年來收集的靈草、靈花悉數奉上。那些在凡人眼中隻是好看的花草,在修士看來卻是修煉的珍寶,尤其是一株三百年份的“凝露草”,據說能助結丹期修士穩固境界,光是這株草,就耗費了遼原國三個浩特的牛羊。
但阿爾達覺得值。燕雲國的火器越來越厲害,去年邊境衝突中,神機營的火銃隊一次齊射,就放倒了他兩百名最精銳的騎兵。若不請修士相助,別說吞並燕雲國,怕是再過十年,連草原都要被對方的鐵蹄踏平。
他捧著銀碗,挨個向修士敬酒。結丹期修士們大多閉著眼,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眼前的凡國國主不過是空氣。阿爾達的拳頭在袖中攥緊,臉上卻依舊掛著笑容——他知道,請這些“上仙”出手,就得放下身段,哪怕對方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
直到走到上首的元嬰大能麵前,阿爾達才停下腳步。這位修士身著紫袍,麵容枯槁,發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灰霧,正是號稱“通天仙尊”的元嬰後期修士。這名號在兆民城的低階修士圈裏如雷貫耳,傳聞他曾一怒之下移起百丈巨山,將一個不服管教的山寨砸成平地。
“仙尊,晚輩敬您。”阿爾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將銀碗舉過頭頂。
通天仙尊終於睜開眼,他的瞳孔呈灰白色,仿佛能看透人心。“不必多禮。”他的聲音沙啞如磨砂,“我等修士既應了你的請求,自然會履約。”
阿爾達心中一喜,剛要說話,卻聽對方繼續道:“不過,你需記好——攻下燕雲國後,境內所有的靈礦場,包括鍛鐵城的鐵礦脈,都必須由我們接收。”
“這……”阿爾達臉色微變。燕雲國的鐵礦是其鍛造火器的根基,也是他最想得到的資源。但看著通天仙尊灰白色的瞳孔,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是!仙尊放心,隻要能拿下燕雲國,靈礦場全歸仙尊處置!”
“很好。”通天仙尊微微頷首,重新閉上眼,“下去吧。明天一早啟程,三天之內,必破燕雲國。”
最後幾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帳內的燭火猛地一暗,連空氣都仿佛被凍結。阿爾達隻覺得胸口一悶,連忙躬身退下,直到走出王帳,才敢大口喘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國主,這老怪物太囂張了!”身後的大臣忍不住道,“靈礦場要是給了他們,我們攻下燕雲國還有什麽意義?”
阿爾達望著草原上的月亮,沉默片刻後道:“等滅了燕雲國,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修士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隻要他們敢踏入燕雲國的土地,就別怪我用‘那個東西’招待他們。”
大臣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去年從西域商隊手中買來的“爆炎符”,雖然隻有三張,卻據說是某位修士煉製失敗的作品,威力足以炸塌一座城樓。若是用得好,未必不能給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一個教訓。
王帳內,通天仙尊聽著帳外的腳步聲遠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指尖彈出一縷灰霧,落在身前的矮幾上,瞬間化作一株凝露草。“凡人心思,果然齷齪。”他低聲自語,“不過也好,正好借你們的手,清理掉燕雲國那些礙事的火器,省得我們動手。”
旁邊的結丹期修士連忙附和:“仙尊英明。等拿到靈礦場,我們就能提煉出‘玄鐵精’,到時候獻給鬼靈宗,說不定能換個進入宗門修煉的名額。”
通天仙尊不置可否,重新閉上眼。在他看來,凡國的戰爭不過是修士博弈的棋盤,燕雲國、遼原國,都隻是棋子而已。至於那所謂的火器,在元嬰修士的神通麵前,不過是些小孩子的玩具。
燕雲國的夜晚靜得可怕。往日喧鬧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巡城士兵的甲胄聲在巷弄間回蕩。城牆根下,幾輛馬車正趁著夜色偷偷摸摸地往外趕,車簾縫隙裏露出富家子弟驚慌的臉,這些有錢有門路的早已收拾好細軟,隻想逃離這座即將被戰火吞噬的城池。
客棧二樓的窗內,流螢望著空蕩蕩的街道,皺眉道:“凡人戰爭就是麻煩,遼原國那邊有修士幫忙,燕雲國怕是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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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初趴在窗邊,看著城門口那些相擁而泣的百姓,小聲道:“流螢姐姐,要不我們幫幫他們吧?”
“別鬧。”流螢敲了敲她的額頭,“師尊說過,不許插手凡國的事,這是規矩。”
“可滅國就會死很多人啊。”景初的聲音帶著急意,“我們不是插手戰爭,是救那些無辜的人,這不一樣的。”
流螢一愣,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能轟碎山嶽,能撕裂罡氣,此刻卻對著凡人間的苦難猶豫不決。是啊,她們或許改變不了戰爭的結局,卻能救下那些在戰火中掙紮的性命。
“唉,真是怕了你了。”流螢無奈地歎氣,指尖的雷紋悄然亮起,“就陪你胡鬧這一次,要是被師尊知道……”
“不會的!”景初立刻笑起來,眼睛在夜色裏亮晶晶的,“我們隻救人,不打架,爹爹不會說的。”
窗外的月光灑在街道上,映出兩個悄然躍出客棧的身影。她們不知道,這看似簡單的決定,將會把她們卷入一場遠超想象的風波之中。
燕雲國皇宮的內殿,燭火搖曳,映著唐淵鬢邊新增的白發。他枯坐案前,看著鋪開的輿圖,手指在陰山關的位置反複摩挲,指腹的薄繭幾乎要磨破輿圖上的墨跡。
“父皇……父皇……”
珠簾輕響,一身素裙的唐嫣儀快步走進來,裙擺掃過地麵,帶起細碎的風聲。這位十八歲的公主眼眶通紅,手裏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糕點——那是今早她給父皇送的,如今糕點已涼,父皇卻一口未動。
唐淵抬頭,看著女兒焦急的模樣,喉結滾動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長歎:“嫣儀啊,今晚你就走吧。”
“父皇,我不走!”唐嫣儀撲到案前,抓住他的衣袖,“女兒去找修士幫忙,就算付出任何代價,也要請他們來守陰山關!”
“荒唐!”唐淵猛地抽回手,聲音帶著罕見的嚴厲,“你以為修士都是善類?那些低階修士或許還好,可高階修士……他們眼裏哪有什麽道義?你一個未出閣的公主,去找他們求援,隻會被當成修煉的爐鼎,到時候連父皇都救不了你!”
“可是……”唐嫣儀的聲音哽咽了,“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燕雲國被攻破嗎?那些百姓怎麽辦?將士們怎麽辦?”
“這是命。”唐淵閉上眼睛,眼角有淚滑落,“父皇守不住的,就讓你去守一個安穩的將來。”他揚聲道,“來人!”
兩名侍衛應聲而入,躬身聽令。
“帶公主去後宰門,那裏有備好的馬車,今夜就出發。”唐淵的聲音艱澀如鐵,“去豫川國也好,去江楚國也罷,哪都行,別再回燕雲國了。”
“父皇!”唐嫣儀掙紮著,卻被侍衛輕輕按住肩膀。她望著案前佝僂的背影,那個曾經在朝堂上叱吒風雲的父皇,此刻竟像個風中殘燭的老者。
“走吧,公主。”侍衛低聲勸道,語氣裏滿是同情。
唐嫣儀被半扶半勸地帶出內殿,走到珠簾外時,她猛地回頭,看著內殿裏那道孤寂的身影,淚水終於決堤:“父皇——!”
內殿的燭火猛地晃動了一下,唐淵卻始終沒有回頭。他抬手捂住臉,指縫間漏出壓抑的嗚咽。輿圖上的陰山關,在燭火下仿佛化作一張巨口,正無聲地吞噬著他的國家,他的子民,還有他僅存的希望。
夜色漸深,後宰門的馬車悄然駛離皇宮,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唐嫣儀撩開車簾,望著越來越遠的宮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沒有聽話,馬車沒有駛向邊境,而是朝著城西的修士坊市緩緩而去。
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凶險,隻知道,她不能讓父皇獨自麵對這場滅國之災。哪怕真的會被當成爐鼎,她也要去試一試。
流螢運轉太虛歸心訣,元神如漣漪般擴散,恰好捕捉到後宰門方向的靈力波動。她眉峰微挑,對景初道:“那位公主沒聽她父皇的話,正往修士坊市去呢。”
“那我們快去攔住她!”景初眼睛一亮,拉著流螢的衣袖就往外衝。
流螢無奈搖頭,指尖雷光一閃,帶著景初化作一道淡紫色的流光,幾個起落便追上了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她屈指一彈,一道細微的風刃悄無聲息地劃開車簾,兩人閃身而入。
“你們……”馬車裏的唐嫣儀猛地抬頭,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眼中滿是警惕。她身著素色布裙,褪去了公主的華貴,卻更顯清麗,隻是眉宇間的倔強讓人心頭一緊。
“別害怕,我們是來幫你的。”景初笑眯眯地坐下,晃了晃手裏還沒吃完的糖人,“你想找修士幫忙,我們就是啊。”
流螢靠在車壁上,懶得開口。她瞥了眼車外的馬夫,屈指一彈,一道透明的隔音禁製便籠罩了車廂——馬夫隻覺得耳邊突然安靜下來,卻聽不到車內的絲毫動靜。
“你們是修士?”唐嫣儀握緊匕首,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流螢剛才那手瞬移和禁製,絕非低階修士能做到,尤其是流螢周身隱而不發的威壓,讓她莫名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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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景初湊近了些,笑容燦爛,“我叫景初,她是流螢姐姐。我們知道你想救燕雲國,正好我們也想幫一把,不如一起?”
唐嫣儀愣住了。她本已做好了付出任何代價的準備,甚至想過會遇到那些父皇口中“心思不正”的修士,卻沒料到會撞見兩個看起來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還主動提出幫忙。景初雖已百餘歲,容貌卻停留在十八歲,與她站在一起,倒像是同齡的閨友。
“你們……為什麽要幫我?”唐嫣儀遲疑道,“我們素不相識,而且遼原國那邊有元嬰修士坐鎮,很危險的。”
“因為看不慣有人欺負凡人啊。”景初說得理所當然,指了指流螢,“流螢姐姐很厲害的,對付幾十個結丹期修士不在話下。”
流螢抬了抬眼皮,沒否認。她樂得讓景初去交涉,自己當個打手就好——反正隻要別鬧出太大動靜,師尊應該不會發現。
唐嫣儀看著景初澄澈的眼睛,又看了看流螢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的戒備漸漸消散。她咬了咬唇,突然屈膝跪下:“若兩位仙師能救燕雲國,唐嫣儀願以國相贈,終生侍奉仙師左右!”
“哎,快起來。”景初連忙扶起她,“我們不要你的國家,就是想救救那些無辜百姓。”她湊近唐嫣儀耳邊,小聲道,“你父皇不是讓你跑嗎?正好,你回去告訴你父皇,就說請到了厲害的幫手,讓他別放棄。”
唐嫣儀怔怔地看著景初,眼眶一熱,突然笑了出來。這一路積攢的恐懼與絕望,仿佛在這一刻被這突如其來的善意融化了。她用力點頭:“好!我這就回去告訴父皇!”
流螢撤去隔音禁製,馬車外的馬蹄聲與風聲重新傳來。她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低聲道:“先去陰山關看看情況,別貿然現身。”
景初衝她做了個鬼臉,轉頭和唐嫣儀說起了靈草靈花的趣事。馬車在夜色中悄然轉向,朝著皇宮的方向駛去。
誰也沒注意,車廂頂部的陰影裏,一隻銀狐正豎著耳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準備隨時向柳寒傳遞消息。
一場凡人的戰爭,因兩個不速之客的介入,悄然偏離了原本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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