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續弦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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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暗
    街巷口,一輛插著長公主府旗幟的黑漆描金色馬車緩緩駛來。
    “姑娘,張愈不僅是張家二房的獨子,還是長公主之子,皇帝的外甥。如此權貴,他會幫我們?”
    遇水有些不安。
    “他會的。”
    寧泱十分肯定,她躲在巷尾,從腰後摸出一枚三角鏢,待馬車又往前行駛了一段路。
    瞄準目標,果斷射出!
    三角鏢破空而去,直接射穿了車窗,在張愈麵前‘唰’地劃過,釘死在馬車內壁上。
    “有刺客!保護公子!”
    護衛大喝一聲,立即便有數十人將馬車圍得鐵桶一般。
    “公子!沒事吧?”
    “沒事。”
    張愈坐在車內,一襲玄色勁裝,身姿挺拔,生得麵紅齒白,目若朗星,他單手將飛鏢拔出。
    鏢身上插了一張紙條。
    隻看了短短的一行字,他先是吃驚,旋即喜上眉梢,匆匆掀簾踏出,焦急地環顧四周,可始終沒找到想見的人。
    逢山疑惑問:“公子,怎麽了?”
    張愈擰眉,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紙條,字跡和暗語都對,不會有錯。
    他立即下令:“掉頭,去大理寺。”
    “是。”
    等張恕的馬車離開,寧泱和遇水才走出暗巷。
    沒走兩步,二人同時警覺扭頭,發現有人正躲在暗處監視。
    他見寧泱察覺,轉身就跑!
    遇水見人不忘,當即認出那小廝的身份:“姑娘!這人是寧元甫書房裏的隨侍!”
    寧泱眸光微斂,滿身狠戾。
    他在這裏多久了?有沒有看見自己給張愈傳消息?萬一被寧元甫知道,一切都完了。
    “在這兒等我。”
    說完,她閃身進了黑暗,那小廝瘋了一樣地逃,他熟悉街道,腳程也快。回頭見後麵空無一人,自以為甩掉了寧泱,終於放心停下歇會兒。
    沒想到,二姑娘表麵裝得乖順聽話,卻暗中勾結張愈!張愈可是皇家子弟,大理寺官員!
    他要即刻稟告主君,清理門戶!
    就在小廝氣息漸穩,準備繼續跑時,忽然有一隻冰涼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後脖頸子。
    他嚇得渾身一僵,心髒驟停!
    寧泱的聲音幽幽如鬼魅,眼裏乍現寒光,聲音陰冷:“下輩子,別栽在我手裏了。”
    話音落,寂靜的暗巷中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哢嗒’聲,那是脖子被生生掐斷所發出的。
    寧泱將屍體的臉劃花,交給遇水,自己先行回府。
    遇水則綁了塊大石頭在屍體上,扔進了護城河。
    她本是落草為寇的馬匪,殺人拋屍熟稔得很,當年寧泱率兵剿匪留她一命,之後便為其驅馳。
    ——
    一日後的黃昏,是莊氏改嫁的日子。
    寧元甫想用正妻填坑,又怕人指點,刻意吩咐不許大操大辦,隻撥了兩個婆子去送,府內也隻在接親的角門綁了紅綢。
    觀瀾院中貼的這些喜字是寧澄親手剪的,睿郡王還不許她出府,她是輾轉托人才能送來。
    莊氏上好了妝容,坐在圈椅裏,怔忡地看著身上這一件正紅色繡鳳描金的拖地嫁衣。
    金冠、耳墜、釵環、脂粉樣樣齊全。
    這不是寧家給的,更不是張家送的,而是昨日寧泱砸了身上一半多的銀錢給她購置的。
    當年父親獲罪。滅族前夜,她攜大半家產逃出,被人麵獸心的寧元甫救下,自以為遇見真命天子,對其傾心相待,散盡家財為他的仕途鋪路。
    連一場正經婚儀都沒有,隻一頂破轎,一個包袱便匆匆將自己許給了一個爛人。
    婚後,他還會做戲與她虛與委蛇,直到她的錢財被徹底掏空,寧元甫便迫不及待地迎白氏入府做貴妾。
    那時,白氏的兒子寧淞已經一歲,腹中還懷著寧清。
    算起來,她懷寧泱的時候,白氏也正好懷上了寧淞。
    她害了自己一輩子,更害苦了三個孩子。
    “你在北境八年,立功受的賞賜全給了家裏,手裏的銀錢都是你在軍中攢下的俸祿。”
    莊氏拉著女兒的手,心尖窒息般的痛:“娘受什麽委屈都不打緊,唯獨怕拖累了你。”
    “可我不怕。”
    寧泱目光逐漸柔緩,拿起一把木梳給母親梳發:“盛京官眷向來將體麵看得比性命還重要。阿娘,銀錢我能再掙,但今日您的續弦禮,必須辦得風光。”
    寧泱一身素裙,銀簪挽發,樸素簡單。
    皮膚不算白皙,更不滑嫩,可勝在骨相大氣卓越,英氣中又不乏少女精致。
    一雙自帶淚光的小鹿眼本該是溫柔如水的標誌,偏偏她這一雙,透著力量和倔強。
    這時,賴婆子進門來,不耐催促:“磨蹭什麽呢?趕緊走,別誤了老婆子我吃酒的時辰!”
    莊氏趕緊點頭:“辛苦賴媽媽在院外等等,我收拾了包袱就去。”
    賴婆子冷哼著走開。
    “二大爺的!我去殺了那婆子!”
    遇水憤懣無比,一拳錘在桌上。
    “沒到撕破臉的時候。我們是走了,可阿澄在郡王府需要母族撐腰,寧家再不濟,也是五品翰林。後宅裏的女人若沒有母族,與牲畜無異。”
    就比如她們。
    “今日什麽都好,阿娘就是擔心你弟妹,阿淵還被囚在大理寺不知境況,阿澄也被困在郡王府不得出門......”
    寧泱的聲音沉靜有力:“阿娘放心,我已有籌劃。”
    “娘知道,娘什麽都聽你的。”
    莊氏給自己蓋上紅蓋頭:“泱兒啊,記得把外頭的鋤頭鐮刀、種子肥料都帶上。”
    觀瀾院從來沒有下人,隻有莊氏和她們姐弟三人,平日廚司送膳總將她們忘了,於是莊氏便自己開田種菜、養魚飼雞,自給自足。
    “是。”
    寧泱和遇水的肩上扛著幾個包袱,一手攙著莊氏,一手還拿著鋤頭和鐮刀,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賴婆子和花媽媽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大聲講著葷話。
    角門外,等了一刻鍾的功夫,天將將擦黑,一支十人都不到的喜隊出現在了街尾。
    沒有鑼鼓,沒有喜炮,若不是紅衣加身,還以為是送葬的。
    賴婆子伸長了脖子眺望,果然和主君預料的一樣,沒有一個張氏子弟前來迎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