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就是銀耳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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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日夜,夜漸濃,燈初上。
    今晚,滿盛京的百姓都擠在街上,熱鬧非凡,雲州的鼇山燈隊即將入城,街巷水泄不通,處處花燈共舞、絲竹弦樂。
    張平慈包下了稚月樓二層的雅間,她留話說先去布菜,讓寧泱和張平思可以稍晚一點再去。
    上樓時,寧泱問給她們帶路的小廝:“小二哥,你們這兒包一間雅間要多少文錢?”
    “承惠,不算酒菜歌舞,一晚是二十兩。但今兒是元日夜,咱家的雅間通通坐北朝南,一推窗便能看見花燈巡遊、鼇山燈會,故要漲些價,四十五兩一晚。”
    寧泱咂舌。
    四十五兩?都快趕上她從前半年的俸祿了,要她花這麽多銀子,就為坐在這兒看一晚上燈?
    那她寧可自剜雙目,往後餘生都不看燈了。
    張平思驚訝的不是稚月樓雅間的價格:“平慈能一下拿出四十五兩銀子?她過完今天,以後都不過啦?”
    寧泱挑眉:“人家一番誠心,你就別多疑了。”
    “平慈已及笄,議親之事迫在眉睫,但四房的狀況你比我更知道,盛姨娘常年受四嬸欺壓。有四嬸在,平慈的婚事不會有好出路。”
    寧泱隨口就幫張平慈編了一個像模像樣的理由:“但如今三嬸嬸掌家,若討好了你,三嬸一高興,自然也會多幫她留意好人家。婚事前程與區區四十五兩銀子比起來,孰輕孰重?”
    “好有道理!”
    張平思恍然,一臉崇拜地望著寧泱。
    雅間裏,酒菜上齊,窗戶全部大開,街上喧鬧鼎沸伴著樓內潺潺的箏樂鑽入耳簾,有種莫名的割裂感。
    張平慈就坐在位子上,不敢怎麽動作,倒是張平思趴在窗口尖叫聲一陣高過一陣。
    “平慈不去看看嗎?”
    “啊。”張平慈被猛地一點名還慌了神:“我......我聽聽聲音就好,等會兒雲州鼇山隊入城,咱們去街上看吧。”
    寧泱彎唇:“好啊。”
    “來了來了!”
    張平思突然興奮起來:“鼇山燈隊來了!”
    “那,那我們去街上看吧!”
    張平慈猛地站起來,從袖袍裏拿出了兩根鮮豔的紅玉梅花簪,看品相並不稀罕,但勝在做工精巧。
    她縮著腦袋,喃喃道:“元日夜,我也沒什麽好東西送給兩位姐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姐姐們若不嫌棄,今晚就戴著這根簪子去賞燈吧。”
    “哎呀,這怎麽好意思!”
    張平思滿懷愧疚:“都是自家姐妹,怎好讓你這樣破費?我做姐姐的,卻什麽都沒準備。這樣吧,等會兒你去我屋裏,首飾匣子裏的物件隨你挑!”
    寧泱緊縮眉頭。
    但還是沒說什麽,任由張平慈為她們簪上了簪子。
    下樓時,她拉住張平思,在她耳邊輕聲囑咐:“等下人多,若和我不慎分開立馬往稚月樓跑,不要管我。”
    “啊?”
    張平思愣了一下,但立馬又被漂亮的大鼇山吸引了目光。
    與此同時,在她們隔壁的雅間,張平悠和寧清正立於窗外,死死盯著即將被鼇山包圍的寧泱和張平思。
    寧清陰損地笑著:“恭喜平悠姐姐。今日後,東昌侯府的婚事便是你的了。往後,還要多多提點咱們這幫小姐妹呢。”
    “當然,我豈是那等忘恩負義之輩?”張平悠心滿意足地抬頭:“也不枉我今日費這麽大的價錢來做局。”
    今日,前前後後花了得有一百兩銀子,她可是壓箱底的銀子都拿出來了,為此還當了好幾件首飾!
    這麽大的虧損,一定要寧泱和張平思用命來賠!
    “我這小舅舅可是極好女色,如今在馬匪窩裏做二當家的,幸好我阿娘自幼待他親善,他念著這一份恩才願意帶兄弟下山助之。”
    張平思麵目猙獰:“阿娘已經與他通過氣了,抓了這兩個賤人之後立即奸殺,以防夜長夢多。”
    鼇山燈的主場就在稚月樓之前,明月高懸,鑼鼓喧天,鼇山燈遊龍舞鳳,以顯南梁盛世山河。
    一出完畢,無數孔明燈從鼇山之中飛出,點亮了整片夜空!
    “泱姐姐你看!好漂亮啊!”
    遠處,數到彩色絢麗煙衝天而上,炸裂聲響動盛京!
    寧泱笑了笑,過去捂住張平思的耳朵,不經意間將她頭上那根紅玉梅花簪摘了下來,藏進袖口。
    又將自己頭上那根往上簪了簪,更加顯眼。
    百姓們歡呼聲連綿不絕,不論男女老少,貧富貴賤,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眾人的目光都在燈花,唯有寧泱,她的目光在百姓。
    國泰民安,安居樂業,這就是他們經年累月駐守邊疆,在沙場上一次次拚死搏殺想要換來的。
    忽然,鼇山被整個顛倒在地,數個手持兵刃的大漢從裏殺出,他們好像是誤入羊群的餓狼,眼冒金光地盯著周遭驚恐喊叫的女眷!
    寧泱心下一驚。
    錯了,她想錯了。
    既是馬匪,又怎會按規矩辦事?他們壓根不看什麽紅玉簪還是藍玉簪,見男人就砍,見女人就搶!
    “啊——救命啊——”
    是平思的聲音!
    寧泱瞳孔驟縮,她猛地回頭,便見本應在身邊的張平思不知怎麽就跌坐到了馬匪腳下。
    那馬匪直接一個手刀劈下去,張平思立馬暈了,他扛起人就塞進接應的馬車裏。
    “平思!”
    寧泱大駭,一道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該死。
    他們的目標不止自己,還有張平思!
    馬匪已擄走了數十名女子,盛京城內,寧泱不敢擅動武功。她身形矯健,即便不出手,馬匪也很難抓住她。
    躲閃的空隙間,她看見張平慈蹲著燈柱之後,整個人蜷成了一團。
    巡邏禁軍和五城兵馬司越來越近的聲音,馬匪們高聲喊撤,匆匆鑽入馬車。
    寧泱的目光晦暗不明,她死死咬著後槽牙。
    若出手救人,恐怕她會武之事就藏不住了,可難道要棄張平思和那數十名無辜女子的性命於不顧嗎?
    下一秒,她下定決心,飛速奔了兩步,一個閃身鑽入馬車底下。
    她雙腳抵住車軸兩側,手死死扣住一塊凸起處,才勉強讓自己不掉下去。
    忽然,腦子裏冒出來三個字——
    銀耳羹。
    原來老太君雖喜歡,但甘願不食的銀耳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