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穀的秋意漸濃，穀內的田壟上堆滿了金黃的穀穗，空氣中彌漫著穀物的清香。林浩站在穀口的望樓之上，望著遠處正在操練的銳鋒營士兵，眉頭卻微微蹙起。
    經過上次強行擴展戰魂共享範圍的反噬，他雖然在姚若曦的調理下恢複了傷勢，但靈魂深處的滯澀感卻始終未能完全消除。這種感覺如同隔著一層薄紗，讓他無法將戰魂錄的力量發揮到極致——共享範圍依舊卡在五千人，再多一人，便會引發劇烈的頭痛。
    “林大哥，在想什麽呢？”王虎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粟米粥走上望樓，見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問道。
    林浩接過粥碗，暖意順著指尖蔓延開來，卻未能驅散他心頭的陰霾：“我在想，怎麽才能讓弟兄們的戰力再上一個台階。”
    王虎咧嘴一笑：“現在銳鋒營的弟兄已經夠厲害了！上次和斷雲關的友營切磋，咱們一個能打他們倆！”
    “還不夠。”林浩搖頭，目光望向黑風山的方向，“鎮國公在京城的勢力盤根錯節，北境軍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咱們這點力量，守著落霞穀或許夠用，但想做更多事，還遠遠不夠。”
    王虎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知道林浩說的是實話，隻是苦於沒有解決之法。
    兩人沉默片刻，林浩忽然想起一事，轉身道：“走，陪我去趟鐵匠坊。”
    鐵匠坊內，爐火熊熊，叮叮當當的鍛造聲此起彼伏。老劉頭正赤著膊，掄著一柄巨大的鐵錘，對著燒紅的鐵坯猛砸，火星濺在他黝黑的皮膚上，他卻渾然不覺。
    “劉老，歇會兒吧。”林浩走上前，遞過一壇烈酒。
    老劉頭接過酒壇，猛灌了一大口，抹了把臉上的汗珠，笑道：“林將軍怎麽有空來我這破地方？”
    “來看看劉老的手藝。”林浩目光掃過坊內堆放的兵器，這些兵器刃口鋒利，淬火均勻，比北境軍製式兵器精良得多，“您老打造的兵器，越來越趁手了。”
    “那是自然。”老劉頭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當年在皇家軍械監，老子打的兵器，連皇子都搶著要。要不是……”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林浩知道他想說什麽。老劉頭曾是皇家軍械監的首席工匠，因不願參與鎮國公走私軍械的勾當，被構陷流放，輾轉來到落霞穀。
    “劉老見多識廣，”林浩話鋒一轉，語氣誠懇，“我想問您件事——您有沒有聽說過一種蘊含‘靈魂之力’的礦石？”
    “靈魂之力？”老劉頭愣了一下，放下鐵錘，用粗糙的手掌摩挲著下巴，陷入沉思，“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年輕時聽一位老礦工說過的奇事。”
    林浩的心跳微微加速，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老礦工說，在黑風山最深處，有一處名為‘斷魂崖’的險地，出產一種漆黑如墨的礦石。”老劉頭緩緩道來，“那礦石夜裏會透出淡淡的幽光，將其磨成粉末混入鑄器，能讓兵器帶有一種‘懾魂’的奇效，尋常野獸聞之喪膽。更奇的是，若是將其貼身佩戴，能安神定魄，甚至能讓精神萎靡之人變得神采奕奕。”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神秘：“老礦工說，那礦石裏藏著‘山之精魂’，也就是你說的‘靈魂之力’。他們叫它‘魂晶’。”
    魂晶！
    林浩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雖然老劉頭的描述帶著幾分傳奇色彩，但與他從《山海異誌》中看到的記載不謀而合。這種礦石，極有可能就是突破戰魂共享極限的關鍵！
    “斷魂崖……具體在黑風山什麽位置？”林浩追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老劉頭搖了搖頭：“那老礦工沒說具體位置，隻說斷魂崖是黑風山的禁地，終年瘴氣彌漫，地勢險要得很，像是被天神一斧劈開的裂穀。而且……”
    他壓低聲音，語氣帶著幾分忌憚：“那裏有‘守晶獸’看守。據說那畜生身形似熊非熊，遍體鱗甲，刀槍難入，專以魂晶周圍的陰邪之物為食，性子暴戾無比，隻要有人靠近，必遭吞噬。”
    守晶獸？林浩眉頭微蹙，但心中的渴望卻愈發熾烈。越是凶險之地，往往藏著越珍貴的寶物。隻要能得到魂晶，別說守晶獸，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願意闖一闖。
    “劉老，那老礦工還說過魂晶的其他特征嗎？比如它的形狀、光澤，或者伴生的礦石？”
    老劉頭仔細回憶了片刻，道：“他說魂晶多藏在潮濕的岩壁裏，質地堅硬，敲擊時會發出清脆的響聲，斷麵能看到細密的冰裂紋，幽光就是從裂紋裏透出來的。至於伴生礦石……他提過一句，說斷魂崖附近的石頭多帶硫磺味，像是靠近火山。”
    林浩默默記下這些信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知道，這個發現或許能讓銳鋒營的實力實現質的飛躍，讓他有底氣真正抗衡鎮國公的勢力。
    “多謝劉老，這些信息對我很重要。”林浩鄭重地拱手道謝。
    “將軍打聽這個做什麽？”老劉頭看出他神色異樣，不由得問道，“難不成你想去斷魂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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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浩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笑了笑：“隻是好奇罷了。黑風山剛平定，蠻族殘餘還沒肅清，我哪有功夫去那種險地。”
    老劉頭將信將疑，卻也沒再追問，隻是叮囑道：“那地方邪乎得很，就算真有寶貝，也不值得拿命去換。咱們落霞穀現在多好，有田有糧，安穩度日，比什麽都強。”
    “您說得是。”林浩附和著，心中卻已有了決斷。
    離開鐵匠坊，林浩沒有回指揮帳，而是繞到了醫館。姚若曦正在晾曬草藥，陽光灑在她素色的衣裙上，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暈。
    “又在忙？”林浩走上前，幫她收起一串曬幹的艾草。
    “快入冬了，得多備些驅寒的藥材。”姚若曦回眸一笑，看到他神色有異，不由得關切地問，“怎麽了？看你心事重重的。”
    林浩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魂晶的事簡略說了說，隱去了戰魂錄和共享反噬的部分，隻說是聽聞有一種能提升士兵精神力的礦石，或許對銳鋒營有幫助。
    “斷魂崖？”姚若曦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我父親的醫書裏提過這個地方，說那裏瘴氣含毒，吸入即令人昏迷，而且地勢險峻，極易迷路。至於守晶獸，醫書裏雖無記載，但能在那種地方生存的野獸，必然凶戾異常。”
    她握住林浩的手臂，語氣急切：“林浩，那種地方太危險了，不能去！就算真有那種礦石，也不值得拿弟兄們的性命去冒險！”
    林浩看著她擔憂的眼神，心中一暖，反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擔心，我隻是聽說而已，沒說要去。落霞穀剛安定下來，我不會冒失的。”
    他知道現在不是出發的時機。落霞穀的秋收剛進入尾聲，糧倉需要加固，冬衣需要趕製，銳鋒營也在進行新一輪的整訓，正是人心安定的關鍵時候。而且，鎮北侯對落霞穀的忌憚日益明顯，斷雲關的盤查越來越嚴，此時離開，極易給人可乘之機。
    “我隻是覺得，多了解些信息總是好的。”林浩岔開話題，“對了，西穀的流民說最近夜裏總聽到奇怪的叫聲，你讓人去看看，是不是有野獸下山了。”
    姚若曦這才放下心來，點頭道：“我明日就帶醫兵去看看，順便給那邊的孩子種痘。”
    兩人又說了些穀內的瑣事，姚若曦說起新收的學徒已經能辨認出幾十種草藥，眼中滿是欣慰；林浩則提到李鐵訓練的輔兵進步很快，不少人已經能拉開三石弓，語氣中帶著自豪。
    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浩望著穀內忙碌而有序的景象，心中的念頭愈發清晰——魂晶必須去尋，但不是現在。他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既能確保落霞穀安穩，又能一擊得手的時機。
    接下來的幾日，林浩像往常一樣處理穀內事務，仿佛從未聽過魂晶和斷魂崖。他親自監督糧倉的加固，查看冬衣的縫製進度，甚至還抽時間去學堂聽了一堂姚若曦講的課。
    但暗地裏，他卻讓王虎悄悄找來所有關於黑風山地形的圖譜，反複研究可能通往斷魂崖的路線；讓老劉頭準備了一批特製的開山斧和繩索，要求堅韌耐磨，能承受數人之重；還讓姚若曦配置了最好的避瘴丹和解毒藥，隻說是“防備蠻族用毒”。
    姚若曦雖然覺得他最近對“防備蠻族”太過上心，但見他神色如常，也就沒有多想，用心調配了藥物，甚至額外多備了幾份金瘡藥，囑咐他“若是巡邏遇到凶險，一定要先用上藥”。
    林浩將這些準備一一記在心上，目光卻時常望向黑風山的方向。那裏雲霧繚繞，深不可測，藏著他突破瓶頸的希望，也藏著未知的凶險。
    他知道，前往斷魂崖的路必然充滿荊棘，但為了落霞穀的未來，為了能真正護住身邊的人，這場險，他必須冒。
    隻是現在，他需要再等等。等秋收徹底結束，等冬衣全部分發到位，等銳鋒營的整訓告一段落，等斷雲關的風聲稍稍平息……
    望樓的風拂過林浩的臉頰，帶著一絲涼意。他握緊了腰間的鐵槍，槍杆的紋路在掌心留下熟悉的觸感。
    魂晶，斷魂崖，守晶獸……
    這些名字在他心中反複盤旋，最終化作一個堅定的念頭。
    時機一到，便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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