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第一場雪，比往年早了半個月。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將落霞穀覆蓋在一片潔白之中，田壟上的殘茬、穀口的箭樓、甚至操練場上的兵器，都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林浩站在指揮帳前，望著漫天飛雪，呼出的氣息凝成白霧。帳內，王虎、李鐵等核心將領正圍著地圖，神色凝重。
    “斷雲關的周副將又派人來了，”李鐵沉聲道，“說是‘大雪封山，為防蠻族偷襲，需暫時關閉關隘’，禁止一切人員物資往來。這分明是想困死我們。”
    王虎一拳砸在案上：“這群混蛋！趁火打劫！等林大哥回來，非掀了他們的關卡不可！”
    “稍安勿躁。”林浩的聲音平靜，目光落在地圖上黑風山的位置，“周副將隻是奉命行事，真正想困住我們的，是鎮北侯。”
    經過上月的盤查與試探，鎮北侯對落霞穀的忌憚已毫不掩飾。關閉關隘，不過是想看看落霞穀在斷了外界補給後，能否撐過這個冬天。
    “穀內的糧草足夠支撐到開春，冬衣也備得差不多了，倒是藥材有些緊缺。”姚若曦不知何時站在帳外，身上落了層薄雪，“尤其是治療風寒和凍傷的藥材，庫存不多了。”
    林浩轉過身，看著她凍得微紅的鼻尖，心中微動：“我讓斥候隊繞小路去南境采買，應該能應付。”
    姚若曦點點頭，目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你真的決定要去了？”
    林浩知道她指的是斷魂崖。這些日子，鎮北侯的步步緊逼讓他愈發清楚，落霞穀要想真正立足，不能隻靠隱忍。唯有突破戰魂共享的瓶頸，讓銳鋒營的戰力再上一個台階，才能擁有抗衡一切威脅的底氣——而這底氣的關鍵，就在魂晶。
    “嗯。”林浩點頭，語氣堅定，“鎮北侯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蠻族的殘餘也在黑風山蟄伏，必須盡快拿到魂晶。”
    他轉向帳內的將領們：“王虎，我走之後，落霞穀的防務就交給你了。”
    王虎猛地站直身體，抱拳朗聲道：“林大哥放心！有我在，就算是一隻鳥，也別想飛過落霞穀的箭樓！”
    “記住，”林浩加重語氣，“守住穀內的安穩，比什麽都重要。鎮北侯那邊，能忍則忍，不要主動挑起衝突。若是他們真敢動手……”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就用我們的箭，告訴他們落霞穀的骨頭有多硬。”
    “是！”王虎重重點頭，眼眶有些發紅。他知道此行凶險，卻沒再多勸——他了解林浩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李鐵，”林浩看向李鐵，“你隨我出征，帶五百銳士，要最精銳、最擅長山地作戰的。”
    李鐵肅然領命：“末將明白！已挑選好了五百弟兄，個個以一當十，都配了最好的弓箭和破甲錐！”
    “老劉頭那邊，”林浩繼續部署，“讓他趕製二十具攀爬用的鐵爪和繩索，要能承重三人以上的。再備些火油和硫磺，或許能用得上。”
    “都已備妥。”李鐵道。
    最後，林浩的目光落在姚若曦身上：“醫館就辛苦你了。我帶了十名醫兵，但真遇到棘手的傷勢，還得靠你遠程指點。”
    姚若曦走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遞到他手中：“這裏麵是我連夜配的藥，有避瘴丹、解毒散，還有專治獸爪撕裂傷的金瘡藥。這個……”她從布包裏拿出一枚用紅繩係著的平安符，上麵繡著簡單的紋路，“是我求的平安符，你帶著。”
    林浩接過布包，入手溫熱。平安符上還殘留著她的體溫，小小的一枚，卻仿佛有千斤重。他握緊平安符，看著姚若曦微紅的眼眶，輕聲道：“等我回來。”
    “嗯。”姚若曦用力點頭，聲音有些哽咽，“我在穀中等你，等你回來喝新釀的米酒。”
    林浩笑了笑，將布包小心地貼身收好。
    次日清晨，雪勢稍歇。落霞穀的穀口，五百銳士早已整裝待發。他們穿著厚實的冬甲，背著強弓，腰間挎著彎刀，背上還馱著幹糧和行囊，個個眼神銳利，氣勢昂揚。
    林浩一身玄色勁裝，外罩一件擋風的披風，腰間挎著鐵槍，走到隊伍前。
    “弟兄們，”林浩的聲音透過風雪傳遍穀口，“我們要去的地方，叫斷魂崖，在黑風山最深處，有瘴氣，有懸崖，還有凶猛的守晶獸。此行九死一生，現在想退出的，我絕不勉強。”
    五百銳士齊聲怒吼：“願隨將軍，赴湯蹈火！”
    聲浪震得枝頭的積雪簌簌落下，驚起幾隻躲在岩縫裏的寒雀。
    林浩滿意地點點頭：“好！不愧是我銳鋒營的弟兄！記住，我們不是去送死，是去為落霞穀、為北境，搏一個未來！拿到我們要的東西，活著回來！”
    “活著回來！”
    怒吼聲再次響起，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決心。
    王虎帶著穀內的軍民前來送行，站在雪地裏，看著這支精銳的隊伍，沒有人說話，隻有寒風吹過披風的獵獵聲。孩子們被母親抱在懷裏，好奇地望著這支即將踏入風雪的隊伍，他們或許不懂什麽是斷魂崖，但他們知道，這些穿著鎧甲的叔叔，是去為他們守護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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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浩最後看了一眼落霞穀——穀內的炊煙在雪霧中嫋嫋升起，新蓋的木屋錯落有致，學堂的方向隱約傳來孩子們的讀書聲。這片他親手打造的家園，是他此行最大的動力。
    他勒轉馬頭，對李鐵道：“出發！”
    “出發！”李鐵高喝一聲，拔出彎刀，直指黑風山的方向。
    五百銳士如同一條黑色的長龍，跟隨著林浩，緩緩走出落霞穀，踏入了茫茫風雪之中。馬蹄踏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整齊而堅定。
    王虎站在穀口，直到隊伍的身影消失在風雪深處，才用力抹了把臉，轉身對身後的士兵們吼道：“都愣著幹什麽？！給老子加把勁！加固箭樓，清理雪道，等將軍回來，讓他看看咱們把家守得多好！”
    “是！”士兵們齊聲應和，轉身投入到穀內的防務中。落霞穀的燈火，在風雪中愈發明亮，如同黑夜裏的燈塔，等待著遠征的人歸來。
    離開落霞穀後，林浩率領隊伍沿著黑風山的邊緣行進。風雪越來越大，能見度不足十丈，寒風如同刀子般刮在臉上，生疼。但戰士們個個沉默前行，沒有人抱怨——他們知道，越是艱苦的環境，越能磨練意誌，也越能讓他們在真正的危險麵前保持冷靜。
    林浩走在隊伍最前方，戰馬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他將披風裹得更緊了些，手卻始終握著腰間的鐵槍，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黑風山剛平定不久，雖然主力蠻族已被蕩平，但仍有零星的殘部躲在深山裏，若是被他們發現行蹤，難免會有麻煩。
    “將軍，前麵是‘一線天’，”李鐵策馬來到他身邊，指著前方的山口，“過了這裏，就進入黑風山腹地了，瘴氣會越來越濃。”
    林浩點頭：“讓弟兄們戴上防毒麵罩，先服下避瘴丹。”
    銳士們立刻取出早已備好的麻布麵罩——裏麵塞著姚若曦特製的艾草和蒼術，能過濾部分瘴氣。他們將避瘴丹含在口中，一股清涼的氣息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些許寒意。
    穿過一線天，地勢漸漸變得陡峭。原本的雪地被裸露的岩石取代，上麵覆蓋著一層薄冰，濕滑難行。隊伍不得不下馬步行，手挽手，腳踩鐵爪，艱難地在懸崖邊的棧道上挪動。
    棧道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峽穀，風雪卷起的白霧如同鬼魅般在穀中翻騰，看不清底。偶爾有碎石滾落，許久才傳來一聲微弱的回響。
    “都小心腳下！”李鐵在隊伍中段喊道，“抓穩繩索，不要看下麵！”
    戰士們屏住呼吸，專注地盯著腳下的路。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爬過比這更險的山，渡過比這更急的河，但此刻每個人的心中都繃著一根弦——他們不僅要為自己負責，更要為身後的袍澤、為遠在落霞穀的期盼負責。
    林浩走在最前麵，鐵槍的槍尖在前方探路，每一步都踩得極穩。他能感覺到戰魂錄的力量在體內緩緩運轉，共享著身邊銳士們的警惕與決心，讓他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甚至能聽到百米外雪塊崩落的聲音。
    “休息片刻。”行至一處稍寬的平台，林浩下令。
    戰士們紛紛靠在岩壁上，拿出幹糧和水囊，快速補充體力。沒有人說話，隻有咀嚼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林浩望著黑風山深處的方向，那裏的瘴氣越來越濃，隱隱能聞到一股硫磺的味道，與老劉頭描述的斷魂崖特征越來越吻合。
    他的手無意識地摸向貼身的平安符，指尖傳來粗糙的布紋觸感。姚若曦的笑臉、王虎的怒吼、孩子們的讀書聲……一個個畫麵在腦海中閃過，最終都化作一股堅定的力量。
    “將軍，”李鐵走到他身邊，遞過一塊凍硬的肉幹，“還有三天路程就能到斷魂崖了。按老劉頭說的，斷魂崖的瘴氣在正午時分會散些，我們可以那時進入。”
    林浩接過肉幹，咬了一口，冰冷堅硬的肉幹在口中慢慢化開：“守晶獸的事，讓弟兄們有個準備。那畜生刀槍難入，主要靠火攻和陷阱，破甲錐要提前備好，專打它的眼睛和腹部軟甲。”
    “都安排好了。”李鐵點頭，“帶了十桶火油，二十具強弩，還有五張專門對付猛獸的網，網繩裏摻了鐵鏈，韌性十足。”
    林浩滿意地點點頭。他知道李鐵做事向來穩妥，有他在身邊，能省不少心。
    休息片刻後，隊伍再次出發。風雪似乎小了些，但山路愈發險峻，偶爾能看到散落的白骨，不知是蠻族的，還是以前試圖尋找魂晶的冒險者的。
    夜幕降臨時，他們在一處背風的山洞裏紮營。點燃篝火，跳動的火焰驅散了些許寒意，也照亮了勇士們疲憊卻堅毅的臉龐。
    林浩靠在岩壁上，閉目養神，意識卻沉入體內。戰魂錄的微光在識海中靜靜閃爍，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決心，一行淡金色的字跡緩緩浮現：
    【魂晶，戰魂突破的關鍵。】
    林浩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他知道，此行不僅關乎他個人的突破，更關乎落霞穀的未來。隻要能拿到魂晶，突破戰魂共享的極限，銳鋒營就能真正成為一支讓任何勢力都不敢小覷的力量，落霞穀的燈火，才能永遠明亮。
    “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加快速度。”林浩對李鐵道。
    “是。”
    篝火漸漸微弱，隻剩下炭火在劈啪作響。戰士們相擁而眠，保持著高度警惕。林浩守在洞口，望著外麵的風雪，手中的鐵槍始終沒有離手。
    夜色深沉，黑風山的風雪依舊。但這支小小的隊伍，卻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在風雪中悄然潛行，朝著斷魂崖的方向，堅定地前進。
    他們的身後，是落霞穀的萬家燈火；他們的前方，是未知的凶險與希望。而林浩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拿到魂晶，活著回去。
    為了姚若曦的那句“我等你”，為了弟兄們的信任，更為了落霞穀那片來之不易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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