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的晨霧還沒散盡，侯府門前就傳來一陣喧嘩。林浩正在院子裏練槍，槍尖劃破空氣的銳嘯聲陡然一頓——他聽到了熟悉的驕橫語氣，是趙家家丁的聲音。
    “讓開！我們是趙府的人，來給林侯爺送賀禮，耽誤了時辰，你們擔待得起嗎？”
    李鐵帶著兩個銳士攔在門口，怒目而視：“什麽賀禮？先通報！”
    “通報？”為首的家丁冷笑一聲，揚了揚手裏的燙金帖子，“我們家主的賀禮，還用通報？識相的趕緊讓開，不然拆了你們這破院子！”
    林浩收槍而立，玄甲上的露水順著甲片滴落。他知道，趙家的試探，比預想中來得更快。
    “讓他們進來。”林浩的聲音穿過院子，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李鐵雖有不甘，還是側身讓開了路。十幾個家丁簇擁著四抬大轎，浩浩蕩蕩地闖進院子，轎簾掀開，露出兩個沉甸甸的木箱和十個穿著華麗衣裙的女子。女子們個個麵無表情，眼神空洞，顯然是被強擄來的。
    “林侯爺，小的奉家主之命，給您送賀禮來了。”為首的家丁皮笑肉不笑地打開木箱，裏麵堆滿了金條銀錠，光芒刺眼，“這是五百兩黃金，五百兩白銀，還有這十位美人，都是家主精心挑選的，給侯爺暖房。”
    他遞上一封燙金書信：“這是家主給侯爺的信。”
    林浩沒有看金銀，也沒有看那些女子，目光落在書信上。信封上寫著“雲騎侯親啟”，字跡張揚，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傲慢。
    他拆開信，裏麵的內容更刺眼——趙天雄以“青陽老主”自居，提議與林浩“共治青陽”，他掌民政財權，林浩掌軍事防務，末尾還加了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青陽城非外人能久留之地”。
    “共治？”林浩笑了，笑聲裏帶著冰碴，“他趙天雄算什麽東西？也配與我談共治？”
    為首的家丁臉色一變：“林侯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們家主可是……”
    “閉嘴！”林浩將信紙揉成一團，狠狠砸在他臉上，“回去告訴趙天雄，青陽城是大楚的城池，不是他趙家的私產！他的賀禮，我嫌髒！”
    “你！”家丁又驚又怒，“林侯爺，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們家主可是鎮國公的遠親，你敢得罪他？”
    “鎮國公？”林浩眼神驟冷，一步上前，嚇得家丁連連後退，“就是鎮國公站在這裏，也不敢對我如此說話！”
    他指著那些金銀和女子：“把這些破爛玩意兒，連同這封信，一起給我扔回趙府！告訴趙天雄，想動青陽城的主意，先問問我手裏的槍答不答應！”
    “是！”李鐵早就按捺不住，揮揮手讓銳士們動手。
    銳士們動作麻利，將金條銀錠倒回箱子，連人帶箱往外拖。那些女子嚇得瑟瑟發抖，林浩看著她們，對李鐵道：“把她們送到姚醫師的醫館，讓姚醫師安排，願意回家的給路費，願意留下的就留在醫館幫忙。”
    “是！”
    侯府門前的動靜驚動了街上的百姓，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看熱鬧。當看到銳士們抬著趙府的禮盒往城中心走時，人群裏發出低低的議論聲。
    “我的天，林侯爺敢惹趙家？”
    “這可是頭一個敢對趙家說不的官……”
    “怕是要出事啊，趙家心狠手辣得很……”
    銳士們在趙府門前停下，為首的家丁正站在門口張望，看到禮盒被抬回來，臉色鐵青：“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奉我家將軍令，物歸原主！”李鐵大喝一聲，示意銳士們動手。
    “嘩啦——”
    兩個沉重的木箱被狠狠摔在趙府門前的石階上，金條銀錠滾落一地，在陽光下閃著諷刺的光。那封被揉皺的信，被李鐵撿起來，用長矛挑著，插在趙府大門上。
    “趙天雄！我家將軍說了，你的東西，他嫌髒！”李鐵對著趙府大喊，聲音傳遍了半條街，“青陽城不是你趙家的！想撒野，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說完，他帶著銳士們轉身就走，留下滿街看熱鬧的百姓和臉色慘白的趙府家丁。
    林浩站在侯府的門樓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知道，這一摔，徹底撕破了臉皮，與趙家的矛盾再也無法調和。但他必須這麽做——對付這種盤踞地方的豪強，退讓隻會換來更得寸進尺的欺壓，唯有強硬，才能讓百姓看到希望，讓趙家感到忌憚。
    “將軍，這下趙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了。”李鐵上來時，語氣裏帶著興奮，也有一絲擔憂。
    “我要的就是這個。”林浩望著趙府的方向，“引蛇出洞，總比等著他們在暗處使絆子好。”
    與此同時，姚若曦的醫館裏，正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藥味。
    她剛為一個被黑風寨山賊砍傷的農夫換完藥，農夫的傷口紅腫發黑，明顯是中了毒。姚若曦用銀針刺破傷口，擠出一點黑血，放在鼻尖輕嗅——一股熟悉的腥甜氣，讓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氣味，和父親《毒經》裏記載的“蝕骨散”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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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這傷是怎麽來的？”姚若曦強壓著心頭的震驚，輕聲問道。
    農夫疼得齜牙咧嘴：“就是黑風寨的那幫畜生！前天夜裏闖進村子，搶了糧食還不算，見人就砍……我這腿就是被他們砍的，當時沒覺得怎樣，第二天就腫成這樣，還越來越疼……”
    姚若曦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倒出一點白色粉末，撒在傷口上。粉末接觸到黑血，立刻冒出滋滋的白煙，發出刺鼻的氣味。
    “這是……”農夫嚇了一跳。
    “別擔心，是解藥。”姚若曦安撫道，指尖卻在微微顫抖。蝕骨散是一種極為陰毒的毒藥，製作方法早已失傳，父親的《毒經》裏記載，這種毒藥的配方是鎮國公府的秘傳，當年姚家滅門時，刺客用的就是這種毒！
    黑風寨的山賊怎麽會有蝕骨散？除非……他們與鎮國公府有直接聯係！
    農夫離開後，姚若曦立刻關了醫館的門，走進裏間的密室。密室很小，隻放著一張桌子和一個櫃子，櫃子裏鎖著她最重要的東西——父親的《毒經》和那半張密信。
    她顫抖著手取出《毒經》，翻到記載蝕骨散的那一頁。書頁泛黃，上麵用蠅頭小楷詳細記錄著毒藥的配方、症狀和解藥：“蝕骨散，性烈，中者傷口發黑腫脹，七日皮肉潰爛，骨盡而亡……其味腥甜，遇‘白薇粉’則化煙……”
    姚若曦拿出白天從農夫傷口上刮下的毒藥殘渣，與書上描述的特征一一比對——顏色、氣味、遇解藥的反應，分毫不差！
    “真的是蝕骨散……”姚若曦癱坐在椅子上，眼中充滿了震驚和憤怒。原來黑風寨不隻是趙家的爪牙，還是鎮國公府的劊子手！他們用這種毒藥殘害百姓，就像當年殘害姚家一樣！
    她想起父親臨終前的眼神，想起那些被毒藥折磨至死的家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來。
    “爹，娘，我找到線索了……”姚若曦的聲音哽咽，“害我們家的凶手，就在這裏，就在青陽城！”
    她小心翼翼地將毒藥殘渣收好，藏在《毒經》的夾層裏。這是最重要的證據，絕不能丟失。
    傍晚時分，姚若曦提著藥箱來到侯府。林浩正在院子裏擦拭鐵槍，看到她進來，放下槍迎了上去：“醫館那邊沒事吧？”
    “有事。”姚若曦的聲音很沉，“我發現了一些東西，可能和鎮國公有關。”
    林浩心中一動，帶著她走進正屋，關上了門：“什麽東西？”
    姚若曦從藥箱裏取出那個裝著毒藥殘渣的瓷瓶，遞給林浩：“這是黑風寨山賊用的毒藥，叫蝕骨散。”
    “蝕骨散？”林浩皺眉，“很厲害？”
    “不隻是厲害。”姚若曦深吸一口氣，“這種毒藥是鎮國公府的秘傳，當年……當年我家被滅門時，刺客用的就是這種毒。”
    林浩瞳孔驟縮：“你說什麽？黑風寨的毒藥，和鎮國公有關？”
    “是。”姚若曦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父親的《毒經》裏有記載，這種毒藥的配方隻有鎮國公府知道。黑風寨能用上這種毒，肯定和鎮國公脫不了幹係！趙天雄是鎮國公的遠親，說不定……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甚至參與其中！”
    林浩捏緊了瓷瓶，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趙家、黑風寨、鎮國公……這三者之間的聯係，比他想象的更緊密，也更肮髒！
    “看來，我們必須盡快動手了。”林浩的聲音冰冷，“不僅要鏟除趙家，還要端了黑風寨，找到他們與鎮國公勾結的證據！”
    姚若曦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中的恐懼和憤怒漸漸被一種力量取代。她不再是孤軍奮戰，林浩和銳鋒營的弟兄們，會和她一起，揭開這層黑幕，為家人報仇。
    “我會盡快配出更多的解藥。”姚若曦說，“黑風寨有這種毒，弟兄們若是遇上，會很危險。”
    “好。”林浩點頭，“你放心，我會讓弟兄們小心。”
    夜幕降臨，青陽城漸漸安靜下來。趙府的方向燈火通明，隱約傳來爭吵聲，顯然是收到了禮盒被退回的消息。侯府裏，林浩站在地圖前，指尖劃過黑風寨的位置——那裏盤踞著趙家的爪牙，也藏著姚家冤案的線索。
    他知道，與趙家的決戰，已經不遠了。而這場決戰，不僅關乎青陽城的安寧，更關乎兩個家族的血海深仇，關乎那個隱藏在京城的巨大陰影。
    窗外的月光灑進院子，照亮了林浩手中的鐵槍，槍尖的寒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銳利。青陽城的陰霾，該用鮮血來洗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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