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的清晨，不再是往日的沉寂。
    朝陽剛爬上城頭，城西的掃盲班就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十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孩童，正跟著一位須發花白的老夫子念著《千字文》，聲音稚嫩卻響亮。教室是用趙家廢棄的糧倉改造的，裏麵擺著幾十張簡陋的木桌，牆上貼著林浩親筆寫的“識字明理”四個大字。
    “將軍，您看，這是這個月新入學的孩子，已經有一百多個了。”李鐵站在教室外，指著裏麵的孩童，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林浩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暖意。他沿用了落霞穀的掃盲模式，不僅教孩童讀書，也允許成年百姓旁聽，甚至專門開設了夜課。一個月下來，青陽城能認全自己名字的百姓，已經從不足一成漲到了三成。
    “老夫子的月錢不能少，筆墨紙硯也要跟上。”林浩叮囑道，“告訴百姓，隻要肯學，銳鋒營就供筆墨。”
    “是！”
    兩人剛離開掃盲班，就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遠處的工匠坊裏，十幾個鐵匠正圍著火爐忙碌，火星濺落在地上，映得每個人臉上都紅彤彤的。
    “林將軍！姚醫師！”一個滿臉煙灰的老者迎了上來，正是從落霞穀調來的老劉頭，他手裏捧著一副剛鍛好的鐵甲，“您看這個！”
    鐵甲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甲片之間的縫隙細密，邊緣打磨得光滑圓潤。老劉頭得意地解釋：“用的是城南鐵礦的精鐵，比落霞穀的礦石硬度高三成！屬下改良了鍛造工藝，這副甲輕便了五斤，防禦力卻沒減！”
    林浩接過鐵甲，掂量了一下，果然比之前的玄甲輕便不少。他試著用匕首劃了一下，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好！”林浩讚道，“就按這個標準，加快進度，爭取早日讓銳鋒營的弟兄都換上新甲。”
    “放心吧將軍！”老劉頭拍著胸脯，“屬下帶的這幾個徒弟，都是好苗子，不出三個月，保證能造出五百副！”
    姚若曦看著鐵甲，忽然想起一事：“劉師傅，能不能打造一些小巧的手術刀？醫館裏的工具不夠用了。”
    “沒問題！”老劉頭爽快地答應，“下午就給您送來！”
    工匠坊的另一側，十幾個木匠正在打造水車的零件。城西的水渠即將完工，這些水車是用來灌溉高處農田的，圖紙還是姚若曦根據南境的樣式畫的。
    “林將軍，姚醫師！”木匠頭頭拿著一張圖紙跑過來，“您看這個齒輪的尺寸，是不是再改改？”
    林浩接過圖紙，和姚若曦湊在一起研究。陽光透過工坊的窗戶，照在兩人身上，一個指著圖紙討論尺寸，一個在旁邊補充水利知識，默契得仿佛多年的搭檔。
    李鐵看著這一幕，悄悄退到了門外。他知道，青陽城能有今天的生氣，離不開林浩的決斷，更離不開姚若曦的細致——她不僅管著醫館，還帶著百姓丈量土地，繪製水渠圖紙，甚至教婦女們紡紗織布，連最刁鑽的老婦人都對她讚不絕口。
    離開工匠坊時，已近午時。商業街的店鋪大多開了門，吆喝聲此起彼伏。趙家覆滅後，林浩將他們霸占的商鋪還給了原主，還減免了半年的賦稅，沉寂多年的商業街，終於恢複了往日的熱鬧。
    “林侯爺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商戶們紛紛湧了出來，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
    “侯爺，嚐嚐剛出爐的燒餅！”一個賣燒餅的老漢遞過來一個熱氣騰騰的燒餅。
    “侯爺，這是自家釀的米酒，您嚐嚐！”酒坊的掌櫃捧著酒壇。
    林浩笑著一一謝絕，目光掃過街道，看到不少新麵孔——都是從外地趕來的商販，聽說青陽城安定了，特地來做生意的。
    “前麵怎麽那麽熱鬧？”姚若曦指著街角。
    兩人走過去一看，隻見一群商戶正圍著一塊牌匾忙碌，牌匾上寫著“仁侯”兩個大字，筆力遒勁，顯然是請了名家題寫的。
    “林侯爺！”為首的商戶看到林浩，連忙上前，“這是咱們商戶的一點心意，感謝侯爺讓青陽城重獲生機！”
    林浩看著“仁侯”二字，眉頭微蹙：“我不是為了名聲才做這些的，牌匾收回去吧。”
    “侯爺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咱們！”商戶們急了，“這些年趙家在的時候，咱們連生意都做不成，是侯爺您給了咱們活路，這‘仁侯’二字，您受得起！”
    周圍的百姓也跟著起哄：“侯爺受得起！”
    林浩看著眾人真誠的眼神，心中一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牌匾我收下，但這‘仁侯’二字，是大家一起掙來的。青陽城好了，我們才能都好。”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不少人眼中甚至泛起了淚花。
    離開商業街後，姚若曦忽然道：“去醫館看看吧，今天是女醫館開課的日子。”
    城西的女醫館是姚若曦三天前開的，專門教婦女們基礎的護理知識——如何包紮傷口，如何處理燙傷，如何預防風寒。此刻的院子裏，已經擠滿了穿著各色衣裳的婦人，最小的隻有十五六歲，最大的怕是有六十多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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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曦妹妹來了！”一個穿著藍布裙的婦人喊道。
    姚若曦笑著走上前，拿起一個布偶，演示如何處理骨折：“大家看好了，遇到摔傷的人，先別亂動，用木板固定住傷處，再抬到醫館……”
    婦人們聽得認真，時不時有人提問，姚若曦都耐心地一一解答。林浩站在門口，看著她從容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比戰場上的廝殺更有力量。
    傍晚時分，林浩回到侯府，李鐵正拿著一份賬本等他。
    “將軍，這是這個月的商稅和鐵礦收入。”李鐵遞過賬本，臉上帶著興奮，“南北商道打通後，過往的商隊都願意走青陽城，光是過路費就比上個月多了五成！用鐵礦和藥材換來的糧食，已經堆滿了三個糧倉！”
    林浩翻開賬本，上麵的數字確實喜人。城南的鐵礦成了香餑餑，南境的藥商甚至主動加價，想用藥材換精鐵。
    “糧食不能停，繼續換。”林浩道，“告訴商隊，隻要能運來糧食和布匹，青陽城的鐵礦和藥材，優先供應他們。”
    “是！”
    李鐵離開後，林浩鋪開信紙，給王虎寫了封信。落霞穀是他的根基，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王虎吾弟：青陽一切安好，商道已通，糧草充足。落霞穀需加快囤積，尤其是鹽和藥材，至少備足三年之用。鎮國公在青州動作頻繁，京城恐有變，若遇緊急情況，閉穀堅守，無需馳援青陽。”
    寫完後，他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燈火，心中一片平靜。青陽城就像一棵剛栽下的樹苗，雖然還不粗壯，但根係已經紮進了土壤——百姓的認可，就是最牢固的根。
    此時的姚若曦醫館，她正在整理今天的護理課筆記。一個老婦人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雞湯走了進來：“若曦妹妹，累了一天了，補補身子。”
    “張大媽，您太客氣了。”姚若曦笑著推辭。
    “客氣啥！”老婦人把雞湯塞到她手裏，“要不是你教我們護理，我家老頭子上次摔傷，怕是就挺不過來了。你和林侯爺都是好人，青陽城有你們，是咱們的福氣。”
    姚若曦看著手中的雞湯，心中暖暖的。她想起父親的密信，想起青州的百草堂，眼神漸漸變得堅定。無論前路多麽凶險，她都要和林浩一起走下去，不僅為了姚家的冤屈，更為了眼前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夜色漸深，青陽城的燈火卻越來越亮。掃盲班的窗戶裏，還有幾個孩童在借著月光讀書；工匠坊的火爐旁，老劉頭還在琢磨新的鍛造工藝；商業街的角落裏，巡邏的銳士正幫晚歸的商戶提燈籠……
    這座曾經被陰霾籠罩的城池，正在林浩和姚若曦的手中，一點點煥發新生。而青州的百草堂，雖然還隱藏在迷霧中，但林浩知道，隻要青陽城的根基穩固，總有一天，他會帶著姚若曦，親手揭開那層掩蓋了十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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