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的凝重氣氛，因顧雲初這擲地有聲的兩個字，稍稍鬆動了幾分。
    玄誠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既有欣慰，更有難以掩飾的擔憂。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化作一聲輕歎：“雲初，此事……量力而行，安全為上。”
    青雲子老祖等人也微微頷首，看向顧雲初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期許。
    高層會議又商議了一些後續布防、救治傷員、追查內鬼等具體事宜後，便宣告結束。
    眾人各自領命，神色匆匆地離去，空氣中依舊彌漫著大戰後的緊繃與悲傷。
    顧雲初隨著人流走出大殿，夜宸立刻跟了上來，與她並肩而行。赤練和慧覺知道他們有話說，默契地放緩了腳步，落在後麵。
    夕陽的餘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布滿裂痕和血汙的石板路上。
    夜宸沉默地走在她身側，下頜線繃得有些緊。
    方才在大殿中，他幾乎用盡了全部自製力，才沒有當場出聲阻止。
    此刻隻剩下他們兩人，那份壓抑的擔憂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
    他快走兩步，擋在顧雲初麵前。
    顧雲初停下腳步，抬眼看他。他清俊的臉上還沾著未擦淨的血汙和灰塵。
    那雙總是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卻像是燃著兩簇暗火，灼灼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執拗，緊緊盯著她。
    “雲初。”他喚她，聲音有些低啞。
    “嗯。”顧雲初應道，聲音平靜。
    “你要一個人去？”夜宸直截了當地問，語氣裏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繃。
    顧雲初看著他眼底清晰的擔憂，心中微軟，但語氣依舊冷靜：
    “尋找天道核心，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不可測的變化。我身負混沌道基，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知道。”
    夜宸的聲音更低了，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翻湧的情緒，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又鬆開。
    他忽然抬起頭，目光首視著顧雲初，那裏麵沒有了平日的清冷自持，隻剩下全然的坦誠和……
    一絲近乎笨拙的堅持。
    “可是，我會擔心。”
    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聲音裏帶上了一點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軟軟的鼻音，不像平日的他，倒像是幻境裏那個一心依賴著她的書生夜宸。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他往前湊近了一小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
    近到顧雲初能清晰地看到他長睫上沾染的細微塵土，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帶著血腥氣和清冽劍意的溫熱呼吸。
    “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他看著她，眼神幹淨又執拗，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懇切。
    “我可以幫你警戒，可以為你護法，我的劍……可以為你斬開所有阻礙。”
    他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幾乎像是在她耳邊低語，帶著點豁出去的、撒嬌般的意味：
    “別丟下我一個人，雲初。”
    這簡直不像是夜宸會說的話。
    那個清冷孤高、惜字如金的青嵐宗劍修。
    此刻卻像個害怕被拋棄的大型犬類，用最直白的方式，表達著他的不安和想要跟隨的決心。
    顧雲初愣住了。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依賴與情意，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泛起一陣酥麻的漣漪。
    她見識過他在戰場上的淩厲果決，也記得他在幻境中從笨拙到可靠的轉變，卻從未見過他這般……
    帶著點軟弱的請求。
    這感覺很奇怪，但並不討厭。
    她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回答。
    夜宸的心一點點沉下去，眼中的光也漸漸黯淡，帶著顯而易見的失落。
    他以為她還是會拒絕。
    就在他準備默默退開的時候，顧雲初卻忽然開口了，聲音裏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無奈，和一點點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縱容：
    “此去前路未卜，危機四伏，可能比正麵戰場更加凶險。”
    夜宸立刻抬頭，眼神重新亮了起來，急急道：
    “我不怕！”
    顧雲初看著他瞬間亮起來的眸子，像是盛滿了星子，到底沒忍住，唇角微微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跟緊我。”她輕聲道，“別亂跑。”
    沒有明確的答應，但這三個字，就是默許！
    夜宸臉上瞬間綻放出毫不掩飾的、燦爛的笑容，那笑容驅散了他眉宇間所有的陰霾和疲憊，讓他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
    “嗯！”
    他用力點頭，聲音裏充滿了雀躍和保證，“我一定跟緊你！絕對不亂跑！”
    看著他這難得的孩子氣模樣，顧雲初眼底也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她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隻是腳步似乎比剛才輕快了些許。
    夜宸立刻亦步亦趨地跟上，緊緊走在她身側半步之後的位置，像是終於得到了認可和許可，連背影都透著一股心滿意足的勁兒。
    落在後麵的赤練看著兩人之間那明顯不同以往的氛圍，用手肘撞了撞慧覺，壓低聲音，賊兮兮地笑道：
    “嘿，看見沒？咱們夜師兄這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慧覺含笑垂眸，低宣了一聲佛號：
    “緣來則聚，心誠則靈。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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