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鎮魔要塞那肅殺的環境，越往東域腹地方向飛行，周遭的景色便越發顯得寧靜，甚至帶著一種不真實的祥和。
    顧雲初和夜宸並未駕馭遁光，而是選擇徒步行走在山川之間。
    顧雲初需要讓自己的心神徹底沉靜下來，去更細膩地感知這片天地靈氣的細微變化，嚐試捕捉那虛無縹緲的天道波動。
    兩人一前一後，行走在一條蜿蜒於翠綠山穀中的小溪旁。
    溪水潺潺，清澈見底，偶爾有幾尾靈動的銀魚躍出水麵，濺起細碎的水花。
    陽光透過山穀上方交錯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點，落在顧雲初黑色的勁裝上，也落在夜宸玄色的衣袍上。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隻有腳步聲、溪流聲、以及偶爾的鳥鳴，構成了一曲寧靜的伴奏。
    夜宸落後顧雲初半步，目光卻始終落在她的背影上。
    看著她纖細卻挺直的背脊，看著她隨著步伐微微晃動的烏黑發梢，看著她偶爾停下，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一片沾著露水的葉片，閉目感知。
    他的心跳，在這樣的靜謐中，不受控製地加快。
    他快走幾步，與顧雲初並肩。
    顧雲初正站在一株不知名的花樹旁，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有幾片調皮地沾在了她的發間和肩頭。
    她似乎並未察覺，隻是微微仰頭，看著山穀上方那片被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的湛藍天空，眼神專注，仿佛在尋找著什麽。
    陽光勾勒著她清麗的側臉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沾著花瓣的她，少了幾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柔美。
    夜宸看得有些癡了。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輕輕拂向她發間那片粉白的花瓣。
    他的動作很輕，很緩，仿佛怕驚擾了一場易碎的夢。
    指尖即將觸碰到她發絲的瞬間，顧雲初若有所覺，猛地轉過頭。
    她的動作太快，夜宸的手指來不及收回，就那樣僵在了半空，距離她的臉頰不過寸許。
    兩人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溪流聲、鳥鳴聲似乎都遠去了。
    夜宸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訝異，以及那雙清澈眸子裏倒映出的、自己有些無措的身影。
    她的呼吸輕輕拂在他的指尖，帶著一絲溫熱的、獨屬於她的氣息。
    太近了。
    近到他能數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能看到她微微抿起的、泛著自然嫣紅的唇瓣。
    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他心頭燃起。
    他想……親她。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無法壓製。
    他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眼神變得深邃而專注，裏麵翻湧著清晰可見的情動和緊張。
    他緩緩地、試探性地，又向前靠近了一點點。
    顧雲初沒有動。
    她沒有後退，也沒有嗬斥。
    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她的心跳，也失了平日的規律。
    看著他越來越近的俊臉，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帶著虔誠和渴望的光芒。
    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開來，讓她指尖微微發麻。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輕輕噴灑在她的額間。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變得粘稠而曖昧。
    夜宸的指尖，終於輕輕落在了她的臉頰旁，小心翼翼地將那片花瓣撚了下來。
    但他的目光，卻依舊牢牢鎖在她的唇上。
    兩人的距離，近得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起。
    他微微偏頭，唇瓣緩緩地、帶著一種鄭重的試探，向著那誘人的嫣紅靠近。
    顧雲初甚至能感覺到他唇上即將傳來的溫熱觸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咳！”
    一聲極力壓抑著、卻還是泄露了存在的輕咳，從旁邊茂密的灌木叢後傳來！
    顧雲初和夜宸如同驚弓之鳥，瞬間分開！
    夜宸猛地後退兩步，臉頰、耳朵、脖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躥紅，幾乎要冒出熱氣。
    他慌亂地看向聲音來源。
    顧雲初雖然強作鎮定，但微微起伏的胸口和驟然握緊的手掌，也顯示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她清冷的目光銳利地掃向那片灌木叢。
    灌木叢一陣窸窣作響。
    先是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
    慧覺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尷尬和一絲“我真不是故意的”無奈。
    緊接著，赤練也被迫從後麵鑽了出來，她臉上憋笑憋得通紅，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剛才那聲咳嗽就是她沒忍住發出來的。
    “嘿嘿……那個……”
    赤練撓了撓頭，眼神飄忽，不敢首視顧雲初和夜宸。
    “好、好巧啊……你們也走這條路？”
    夜宸的臉更紅了，幾乎能煎雞蛋，他羞憤地低吼：
    “赤練！慧覺！你們……你們怎麽在這裏？！”
    慧覺雙手合十，低眉垂目，語氣帶著十二萬分的歉意：
    “阿彌陀佛……小僧與赤練施主，擔心二位獨自前行有所閃失，故而……悄悄尾隨，本想暗中護法，不料……驚擾了二位，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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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話說得誠懇，但配上眼下這情景，簡直是越描越黑。
    赤練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趕緊捂住嘴，但眼裏的促狹和笑意根本藏不住：
    “對對對，護法，我們是來護法的！絕對沒想偷看！真的！我們什麽都沒看見！沒看見夜師兄你差點……唔！”
    她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慧覺死死捂住了嘴。
    “噓！你閉嘴！”
    顧雲初看著眼前這混亂又滑稽的一幕——
    一臉‘我真不是故意的’慧覺捂著憋笑憋得快要內傷的赤練的嘴巴，還有一旁麵紅耳赤、手足無措的夜宸。
    她原本的那點窘迫和尷尬，忽然就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又好氣又好笑的無奈。
    她輕輕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常，但微微上揚的尾音還是泄露了一絲情緒：
    “所以，你們兩個，是偷偷跟來的？”
    慧覺立刻躬身：“小僧知錯。”
    赤練嘿嘿笑道：
    “這不是不放心嘛！雲初妹妹，你別生氣，我們這就走，這就走！保證不打擾你們……呃，探查天道！”
    她一邊說，一邊拉著慧覺就要開溜，臨走前還對著夜宸擠了擠眼睛，用口型無聲地說：“加油啊，夜師兄！”
    夜宸：“……”
    他現在隻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看著赤練和慧覺的身影飛快消失在樹林深處，原地隻剩下顧雲初和依舊滿臉通紅的夜宸。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的尷尬和沉默。
    顧雲初看著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土裏的夜宸，他連耳根都紅得剔透。
    心頭某種被強行壓下的悸動，再次悄然萌發。
    她忽然向前一步。
    夜宸正沉浸在巨大的羞窘和一絲隱秘的失落中，察覺到她的靠近，下意識地抬起頭。
    就在他抬頭的刹那——
    顧雲初微微踮起腳尖，湊近他，柔軟的唇瓣如同蜻蜓點水般，極快、極輕地在他一側臉頰上碰了一下。
    一觸即分。
    快得仿佛隻是錯覺。
    夜宸整個人徹底僵住，大腦一片空白。
    隻剩下臉頰上那轉瞬即逝的、卻無比清晰柔軟的觸感，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心湖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神色依舊平靜，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拂去一粒塵埃的顧雲初。
    她……親了他？
    雖然隻是臉頰。
    但……她主動的？！
    難以置信的狂喜在他腦海中炸開，將他所有的羞窘和尷尬都衝得七零八落！
    顧雲初看著他這副徹底傻掉、目瞪口呆的模樣，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她若無其事地轉過身，聲音依舊平淡，仿佛剛才那個大膽的舉動不是她做的一般：
    “走了。”
    說完，她便率先沿著溪流向前走去，步伐從容，隻有那微微泛著粉色的耳垂，泄露了她並不如表麵那般平靜的內心。
    夜宸還僵在原地，下意識地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剛才被她親過的地方，那裏仿佛還殘留著一絲溫軟濕潤的痕跡。
    他看著顧雲初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後知後覺地開始瘋狂跳動，如同擂鼓一般。
    她親他了！
    她真的親他了！
    雖然不是他預想的位置……但，這是她主動的！
    這個認知讓他整個人都暈暈乎乎，腳步都有些發飄。
    他再也顧不上什麽害羞和尷尬，臉上綻放出一個傻乎乎卻又無比燦爛明亮的笑容，然後快速飛奔過去，緊緊跟在她身側。
    這一次，距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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