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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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覺的佛光如同風中殘燭,在無邊惡意的衝擊下明滅不定。
丫丫在顧雲初懷中瑟瑟發抖,即便昏睡,小臉上也滿是驚懼,仿佛正被無盡的噩夢纏繞。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夜宸眉頭緊鎖,看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這惡意源源不絕,慧覺師兄的佛法雖能抵擋,但消耗太大。”
赤練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打又不能打,走又走不了,難道真要在這裏跟這群被豬油蒙了心的家夥幹耗?”
顧雲初輕輕拍著丫丫的背,混沌靈力化作最溫和的氣息,緩緩渡入她體內,撫平她緊繃的神經。
她抬起眼,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耗,未必是下策。”
她看向懷中丫丫沉睡的小臉。
“這困陣因她而生,亦將因她而破。關鍵在於,她心中被種下的‘種子’。”
“種子?”赤練不解。
“恐懼、自我懷疑、認命……認為自己是災星,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顧雲初緩緩道,
“這村子的人,用長達數年的惡意,在她心裏埋下了這顆毒種。如今,這困陣就是這顆毒種汲取養分、生長蔓延的具象化。”
夜宸瞬間明了:“所以,我們要做的,不是強行鏟除這‘毒藤’,而是……化解她心中的毒種?”
“沒錯。”顧雲初點頭,“外力強行幹預,或許能破陣,但丫丫心中的陰影不除,她永遠無法真正解脫,甚至可能被反噬。我們要讓她自己相信她不是災星。”
“可這談何容易?”
赤練看著丫丫,“她才這麽點大,那些話她恐怕從小聽到大,早就刻進骨子裏了。”
“正因為小,心誌未堅,才更容易被扭曲,但也更容易被引導和治愈。”
顧雲初語氣堅定。
“從明天起,我們不僅要保護她,更要讓她感受到,什麽是‘正常’的對待,什麽是‘善意’。”
第二天清早
晨光艱難地穿透籠罩村子的陰霾,灑在泥濘的土地上。
顧雲初抱著還在熟睡的丫丫,走出了破屋。
村子裏依舊安靜得詭異,但那些躲在門縫、窗後窺探的眼睛,比昨夜更多,也更不加掩飾。
看到顧雲初幾人出來,尤其是看到她懷裏抱著的丫丫,那些目光瞬間充滿了排斥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顧雲初視若無睹,抱著丫丫,走向村子中央那口唯一的水井。
井水渾濁,帶著一股土腥氣。
顧雲初沒有動用靈力,而是像最普通的村婦一樣,拿起井邊一個破舊的木桶,費力地打上來半桶水。
夜宸默默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水桶。
赤練則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塊相對幹淨的破布,蘸了水,動作有些笨拙,卻盡量輕柔地,想去擦丫丫髒兮兮的小臉。
冰涼的井水觸碰到皮膚,丫丫猛地驚醒。
她先是驚恐地瑟縮了一下,待看清是顧雲初和赤練,眼神才稍稍安定,但身體依舊僵硬,不敢動彈。
“別動,給你擦擦臉。”
赤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雖然依舊帶著她特有的爽利。
丫丫順從地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像受傷的蝶翼般顫抖著。
溫熱的布巾輕輕擦拭過她的臉頰、額頭、脖頸,洗去經年累月的汙垢,露出底下白皙卻布滿細小傷痕的皮膚。
洗幹淨後,丫丫似乎有些不習慣,小手忍不住想去摸自己的臉,又怯生生地放下。
顧雲初將她放在井沿邊坐好,拿出梳子,耐心地、一點點梳理她那頭枯草般打結的頭發。
這個過程並不輕鬆,頭發糾結得太厲害,稍一用力就會扯痛頭皮。
丫丫疼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
“疼就說出來。”顧雲初放輕了動作。
丫丫搖了搖頭,聲音細若蚊蚋:“不……不疼。”
顧雲初看著她強忍的模樣,心中微歎,動作更加輕柔。
梳通頭發,顧雲初用一根簡單的布條,給她紮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小揪揪。
雖然手藝粗糙,但洗幹淨、梳好頭發的丫丫,仿佛變了個人。
那雙大眼睛在白皙小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黑白分明,隻是裏麵依舊盛滿了不安和怯懦。
“看,我們丫丫多好看。”
赤練笑著,變戲法似的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個之前在路邊摘的、紅豔豔的野果子,塞到丫丫手裏。
丫丫看著手裏從未見過的、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果子,又抬頭看看赤練帶著笑意的臉,再看看正在收拾梳子的顧雲初,以及站在一旁,雖然沒什麽表情但眼神溫和的夜宸和慧覺。
一種陌生的、暖洋洋的感覺,從心底悄悄冒了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咬了一小口果子。
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是她從未嚐過的美味。
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露出一個幾乎看不見的、轉瞬即逝的笑容。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人給她洗臉,給她梳頭,給她好吃的,還……誇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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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幾個半大的孩子被大人驅趕著,壯著膽子圍了過來。
他們手裏拿著石子,臉上帶著模仿大人的、混合著恐懼和惡意的表情。
“喪門星!”
“滾出我們村!”
“打死她!”
一塊小石頭朝著丫丫扔了過來!
夜宸眼神一冷,甚至無需動作,那道石子就在離丫丫幾步遠的地方,被一股無形的劍氣悄無聲息地碾成了粉末。
他上前一步,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幾個孩子。
他沒有釋放威壓,但那屬於金丹劍修的、曆經殺伐的冰冷眼神,瞬間震懾住了這群欺軟怕硬的小鬼。
孩子們嚇得尖叫一聲,丟下手中的石子,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家。
丫丫看著那些平時欺負她最狠的孩子狼狽逃跑,又看了看擋在她身前的夜宸寬闊的背影,小手不自覺地抓緊了顧雲初的衣角。
一種從未有過的、微弱的安全感,在她心中萌芽。
接下來的幾天,顧雲初幾人便在這槐樹村住了下來。
他們開始以一種近乎“定居”的姿態,圍繞著丫丫,構建起一個與整個村子格格不入的、充滿“正常”與“善意”的小小世界。
顧雲初會教丫丫辨認一些無毒的野菜,告訴她哪些果子可以吃。
夜宸偶爾會用劍氣削一些小木偶,雖然形狀粗糙,卻讓丫丫看得目不轉睛。
赤練負責“武力威懾”,但凡有村民試圖靠近表達惡意,都會被她不善的眼神瞪回去。
慧覺則每日在破屋外誦經,柔和的佛光雖不能完全驅散村中的怨氣,卻如同定海神針,穩定著這一小方天地。
丫丫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一些。
雖然依舊膽怯,但看向顧雲初幾人的眼神裏,依賴和信任與日俱增。
她不再像驚弓之鳥般時刻緊繃,偶爾甚至會主動拉著顧雲初的手,指給她看路邊一朵不起眼的小野花。
然而,村中的惡意並未消退,反而因為他們的“頑固”而愈發焦躁。
村長老頭再次出現,這次他身後跟著更多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他們手裏拿著鋤頭、鐮刀,眼神麻木而凶狠。
“外鄉人!最後警告你們一次!交出災星!離開槐樹村!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老村長聲音嘶啞,帶著魚死網破的決絕。
顧雲初將丫丫護在身後,目光平靜地掃過這群被某種力量驅使的村民。
她能感覺到,他們並非完全喪失理智,更多的是被一種根植於恐懼和愚昧的集體意識所操控。
“她隻是個孩子。”
顧雲初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村民耳中。
“造成你們苦難的,不是她。”
“就是她!”一個婦人尖聲叫道。
“自從她出生,村裏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收成一年比一年差,牲畜接二連三地死!不是她是誰?!”
“對!就是她!”
“燒死她!燒死災星村子就太平了!”
人群開始騷動,揮舞著農具向前逼近。
赤練鞭子一抖,在空中抽出音爆,厲聲道:“我看誰敢上前!”
夜宸指尖劍氣吞吐,鎖定著幾個氣息最躁動的村民。
慧覺上前一步,佛光更盛,試圖安撫躁動的人群:
“諸位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嗔恨隻會帶來更多的苦難……”
“跟他們廢什麽話!”一個暴躁的漢子紅著眼睛,舉起鋤頭就朝著慧覺衝來!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
被顧雲初護在身後的丫丫,看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充滿惡意的麵孔,看著為了保護她而擋在前麵的“娘親”和“叔叔阿姨”,看著那即將落下的鋤頭……
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猛地從顧雲初身後鑽了出來,張開小小的手臂,擋在了慧覺前麵,用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大喊:
“不要打慧覺叔叔!丫丫……丫丫走就是了!你們別打他們!”
她以為,隻要她離開,這些對她好的人就不會被傷害。
這一刻,她忘記了自身的恐懼,隻剩下想要保護眼前這些給予她溫暖的人的念頭。
那揮鋤的漢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愣,動作下意識地停頓。
所有村民也都愣住了,似乎沒料到這個一向逆來順受的“災星”會突然站出來。
顧雲初看著丫丫那單薄的小小背影,看著她因害怕而微微顫抖,卻依舊倔強地張開手臂的模樣。
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
她蹲下身,輕輕將丫丫重新攬入懷中,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傳遍全場:
“你們看到了嗎?一個你們口中的‘災星’,在危險的時候,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保護別人。”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麵露茫然和遲疑的村民。
“真正的災星,是蒙蔽你們雙眼的恐懼,是讓你們對弱小揮刀的愚昧。”
老村長臉色變幻不定。
他看著相擁的顧雲初和丫丫,再看看身後有些動搖的村民。
最終,那渾濁的眼裏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不同於村民麻木的掙紮之色,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陰影覆蓋。
他重重杵了一下拐杖,聲音幹澀:
“妖言惑眾!我們走!”
村民們如同潮水般退去,但這一次,他們的腳步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堅定。
危機暫時解除。
丫丫撲在顧雲初懷裏,小聲地啜泣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複雜的、她無法理解的情緒。
顧雲初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道:“丫丫很勇敢。”
丫丫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小聲問:“娘親……丫丫不是……壞孩子,對嗎?”
“當然不是。”顧雲初看著她,眼神肯定,“丫丫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丫丫看著她眼中毫無雜質的信任和肯定,心中那顆被冰凍了許久的種子,仿佛被注入了一縷溫暖的陽光,悄然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一絲極其微弱的、純淨的、與周圍汙濁怨氣截然不同的氣息,從她身上一閃而逝。
顧雲初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變化。
她心中微動,抬頭與夜宸、赤練、慧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
方向,是對的。
化解丫丫心中的“毒種”,就是破解這困局,乃至觸及背後更深層真相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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