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了。
    又敗了。
    而且，比上一次敗給戰修羅，更加徹底，更加絕望。
    戰修羅，可以說是當時沒有施展出壓箱底的攻伐之術，在異象碰撞一下，被擊敗。
    雖敗，他尚可認為自己仍有一戰的機會。
    可這一次，戰修羅，是以實打實的天人境巔峰修為，在他最自信、狀態最巔峰的時刻，底牌盡出的情況下。
    用最純粹的力量與劍道，將他引以為傲的天蒼聖體，正麵擊穿！
    “三百招，嗬嗬，三百招啊！”
    他喉嚨裏發出沙啞的低笑，充滿了自嘲。
    那三百招裏的每一瞬，此刻都如同最殘酷的烙印，反複在他腦海中回放。
    對方那看似樸實無華，卻每一劍都精準點在他聖體運轉最薄弱處的恐怖劍技，那在激戰中依舊冷靜如冰、仿佛在將他當作磨劍石般的可怕眼神。
    還有最後那匯聚了全部精氣神、引動天地共鳴、將他一切防禦與驕傲都撕裂的至強一劍。
    “噗！”
    急火攻心，牽動了他重傷的內府，王戰猛地又噴出一大口淤血，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
    他劇烈地咳嗽著，身體因痛苦和虛弱而微微顫抖。
    為什麽？
    天蒼聖體，同代無敵！
    大帝之資！
    這是刻在他血脈中的驕傲，是支撐他道心的基石！
    可為何，接連敗在一對師兄弟麵前？
    而且都是以低於或等於他的修為，完成逆伐！
    難道我這聖體，真是徒有虛名？難道我王戰，根本就是個笑話？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狠狠噬咬著他的神魂。
    道心上的裂痕，遠比肉身的創傷更加可怕，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
    他艱難地抬起顫抖的手，看著掌心那黯淡的青色血跡，指甲深深掐入肉中，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不。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近乎死寂的心湖深處響起，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我王戰，豈會如此輕易認輸？！
    這聲音如同一點星火，驟然點燃了他近乎熄滅的戰意。
    那雙死灰色的眼眸中，空洞與茫然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褪盡所有浮華與僥幸的、極致的冷靜。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牽動傷口帶來劇痛，卻讓他更加清醒。
    上一次敗給戰修羅，我尚有底牌未出，心有不甘，隻覺是時運不濟。
    可這一次我全力以赴，狀態巔峰，卻依舊敗了。
    敗得無話可說。
    這不是偶然。
    這是實力上，實實在在的差距！
    這個認知如同冰水澆頭，讓他徹底從蒼天聖體、大帝之資的虛妄傲慢中清醒過來。
    劍白衣，戰修羅！
    他默念著這兩個名字，眼中不再是屈辱，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隱晦的興奮。
    他們師出同門，皆是那神秘莫測的大能之徒，其傳承遠超世人想象。
    我能接連敗於其手，並非我聖體不強，而是師門底蘊上的差距。
    這恰恰證明，我所擁有的潛力，遠比我自己想象的更為巨大！
    我所踏上的道路，也遠比我認為的更加艱難與廣闊！
    我的蒼天聖體的潛能，絕未開發到極致！
    思路一旦打開，之前交戰的一幕幕細節，頓時如同畫卷般在腦海中清晰展開。
    不再是痛苦的折磨，而是變成了最珍貴的寶藏！
    方寒羽那看似樸實無華，卻總能精準點在他氣血運轉間隙、聖體結構薄弱處的劍招。
    每一次交鋒，對方劍意中蘊含的那種洞穿虛妄、直指本源的意韻。
    原來如此！
    王戰眼中精光閃過！
    我體內聖血霸道絕倫，我對力量的把控還不夠精細，運轉之時會有一絲極其細微的凝滯，平日裏根本無法察覺，此戰卻成了他劍下最大的破綻！
    我的蒼天守護神通，力量分布過於平均，缺乏韌性，麵對這種極致鋒銳的點破，反而首尾難顧！
    還有他對戰鬥節奏的掌控，對力量無比精準的運用，比我這種依靠聖體磅礴氣血、大開大合的戰鬥方式，高明太多了！
    失敗的陰影漸漸散去，一種撥雲見日、看清前路的豁然開朗之感，充斥了他的心胸。
    這一次慘敗，仿佛一柄重錘，砸碎了他固有的外殼，讓他看到了自身無數以往被忽略的瑕疵，以及那隱藏在瑕疵之後，更加深邃、更加強大的可能！
    “哈哈哈！”
    王戰再次笑了起來，不再是自嘲，而是帶著一種痛楚卻暢快的意味。
    他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劍白衣，戰修羅，多謝你們這一敗，不，是不兩敗！”
    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卻充滿力量。
    “讓我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前路何其漫長！此敗，非終點，乃起點！”
    話音落下，他不再有絲毫猶豫。
    強忍著周身撕裂般的劇痛，他艱難地盤膝坐正，雙手在身前結出一個古樸的印記。
    周身那原本有些黯淡、凝滯的蒼青色氣血，開始以一種更加玄奧、更加內斂的方式緩緩流轉。
    他不再去思考外界的紛擾，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
    對照著方才領悟的不足之處，引導著聖血，開始一遍又一遍地錘煉、修補、優化那被劍意洞穿的破綻，梳理著自身的力量。
    他在消化這一戰的所得。
    他在廢墟中，重鑄自己的道基。
    下一次出關，他王戰，必將以全新的姿態，告訴世人，何為真正的天蒼聖體！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王戰重傷落敗的消息，早已如同長了翅膀般，在東域傳開。
    對於許多渴望成名、心高氣傲的天驕而言，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若能正麵擊敗一位狀態不佳的蒼天聖體，哪怕是趁其虛弱，也足以名動四方，證明自己的實力！
    “嗖！”“嗖！”“嗖！”
    破空之聲接連響起，數道身影出現在廢墟邊緣，氣息昂揚，目光灼灼地鎖定在中央那道染血的身影上。
    “果然是他！王戰！”
    “王戰！他果然重傷了！”
    “機會！拿下他，我等必將名揚天下！”
    幾聲壓抑著貪婪與興奮的低吼從四周陰影中響起。
    此乃揚名立萬的天賜良機！”
    挑戰、證明、揚名，種種念頭交織，化作熾熱的戰意，籠罩向王戰。
    一名背負長劍的年輕劍修率先踏出一步，拱手朗聲道：“王兄！在下流雲劍宗趙遠之，聞王兄戰力無雙，特來請教！請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