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山的晨霧剛拉開一道縫，光年井邊就傳來“嘩啦”一聲巨響。雲仙人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叼著根沒啃完的玉米芯，剛從被窩裏爬出來，就看見華奇抱著個比他還高的陶罐，正往光年井裏倒東西。陶罐裏的液體潑灑出來，濺得滿地都是，連井邊的仙樹都淋上了好幾滴，葉子瞬間蔫了大半。
    “華奇！你在幹什麽！”雲仙人的聲音瞬間炸了，玉米芯“啪”地掉在地上，他抄起斷柄拐杖就衝過去，“那是老夫存了五百年的仙露！用來澆仙樹的！你倒井裏想幹什麽？給你那兩個哥哥姐姐洗澡嗎？”
    華奇嚇了一跳，陶罐“哐當”砸在地上，液體淌了一地，散發出濃鬱的甜香。他撓了撓頭，一臉無辜：“爹，我看你昨天說仙力消耗大，想給你補補。山下的王阿婆說，湯泡飯最補身子，我就想把仙露倒進井裏，給你煮點‘仙露泡井水’……”
    “仙露泡井水？”雲仙人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劇烈咳嗽，咳著咳著，嘴角居然真溢出了一點血絲。他指著華奇，手都在抖，“那是仙露！不是醬油！五百年啊！老夫守著罐子睡了五百年，你倒得倒挺痛快！”
    這已經不是華奇第一次闖禍了。自從他成人後開始練仙法，食量就像吹氣球似的漲了起來。早上要吃十個野桃子，中午得啃五根玉米，晚上還得烤兩隻山雞，外加一筐野山楂當零嘴。雲仙人原本存的過冬口糧，不到半個月就被他造完了，害得雲仙人每天天不亮就得滿山找吃的，活像個被孫子榨幹的老管家。
    可食量離譜也就罷了，這小子還總愛幫倒忙。前幾天雲仙人想修補斷了的拐杖，找了些樹脂和布條，剛調好黏合劑，轉頭就看見華奇把樹脂全抹在了仙樹上，說要給仙樹“穿件硬衣服”，防止被風吹折。結果樹脂幹了之後，仙樹枝椏硬得像石頭，連葉子都掉了好幾片，氣得雲仙人當場就吐了口血，躺了半天沒起來。
    還有一次練隔空取物，雲仙人讓他把曬在石頭上的草藥收進筐裏。華奇倒是學得快，指尖紅光一閃，草藥就“嗖嗖”往筐裏飛。可他練得興起，居然把山腳下大黃貓的窩也隔空移了過來，貓窩正好砸在草藥筐上，草藥撒了一地，大黃貓嚇得炸毛，追著華奇繞著仙樹跑了二十圈，最後還是雲仙人用半隻烤山雞才安撫下來。
    “你說你，除了吃就是闖禍，老夫怎麽養了你這麽個討債鬼！”雲仙人捂著胸口，氣得胡子直顫。他蹲下身，心疼地看著地上流淌的仙露，那可是他當年從昆侖山上好不容易換來的，就這麽被這小子糟蹋了，比割他的肉還疼。
    華奇見雲仙人嘴角有血絲，眼睛瞬間紅了。他趕緊跑過去，從懷裏掏出個皺巴巴的野山楂，遞到雲仙人嘴邊：“爹，你別生氣，吃個山楂緩緩。我錯了，我再也不亂動你的東西了，以後我跟你一起找吃的，我能飛，找得比你快！”
    他說著，伸手笨拙地幫雲仙人擦了擦嘴角的血絲，指尖的仙力不經意間流過去一點，雲仙人胸口的悶痛居然真的緩解了不少。
    雲仙人看著他紅通通的眼睛，心裏的火氣突然就消了大半。這小子雖然調皮，可心是真的軟。上次他摔進光年井，腰疼了好幾天，華奇就每天用小拳頭給他捶背，雖然力道時輕時重，有時還會捶到他的傷口，可那份心意卻實打實的。還有前幾天下雨，他的被褥濕了，華奇居然學著用仙力烘幹，雖然把被褥烤焦了個洞，卻也讓他暖了一整晚。
    “罷了罷了，倒都倒了，還能怎麽樣。”雲仙人歎了口氣，接過野山楂咬了一口，酸得皺起眉頭，心裏卻泛起一絲暖意，“下次動我的東西前，先問過我，聽見沒有？”
    “聽見了！”華奇立刻點頭，眼睛亮了起來，“爹，我去給你找吃的！我知道西邊的山穀裏有野葡萄，可甜了！”
    說著，他踩著青芽劍就往西邊飛，劍還沒飛穩，就差點撞在樹上，嚇得雲仙人趕緊喊：“慢點飛！別摔了！找不到就回來，老夫還有半塊玉米餅！”
    看著華奇歪歪扭扭的飛行背影，雲仙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抹掉嘴角的血絲——這小子，真是讓他又氣又愛。他撿起地上的陶罐碎片，剛要扔進草叢，就看見華奇落在不遠處的桃樹上，摘下一顆最大的桃子，用袖子擦了擦，朝著他喊：“爹！先吃個桃子墊墊！”
    桃子“嗖”地飛過來，雲仙人伸手接住，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他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水在口腔裏炸開，心裏的那點憋屈瞬間煙消雲散。罷了，不就是五百年的仙露嗎，兒子懂事，比什麽都強。
    可這份欣慰沒持續多久，下午就又被華奇的“壯舉”給驚得血壓飆升。
    下午練自然元素隱藏，雲仙人讓華奇藏在竹林裏，自己假裝成“妖怪”去找他。華奇藏得倒是隱蔽，連氣息都收得幹幹淨淨，雲仙人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就在雲仙人準備喊停時，突然聽見竹林裏傳來“哢嚓”一聲脆響，緊接著是華奇的大喊：“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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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仙人回頭一看，差點魂飛魄散——華奇為了“偷襲”他，居然用仙力掰斷了一根碗口粗的竹子，竹子“嗖”地朝著他飛過來，帶著呼呼的風聲。他趕緊往旁邊躲，竹子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去，“咚”地砸在光年井的井沿上，震得井裏的金光都晃了晃。
    “華奇！你想謀殺親爹啊！”雲仙人嚇得心髒怦怦跳，指著華奇的鼻子罵，“誰讓你用竹子打人的？隱藏術是讓你躲起來，不是讓你搞偷襲！”
    華奇從竹林裏鑽出來，撓了撓頭，一臉委屈：“我看你找不到我，想給你個驚喜……誰知道竹子飛得那麽快。”他跑過去摸了摸雲仙人的耳朵，“爹，你沒事吧？沒傷到你吧？我給你吹吹。”
    溫熱的氣息吹在耳朵上，癢癢的。雲仙人看著他滿是擔憂的眼睛，剛到嘴邊的罵聲又咽了回去。他歎了口氣，伸手敲了敲華奇的腦殼：“下次不準玩這麽危險的，要是真傷到我，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知道了！”華奇趕緊點頭，拉著雲仙人的袖子晃了晃，“爹，我給你采了野草莓，可甜了，你嚐嚐。”
    他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裏麵裝滿了紅彤彤的野草莓，還帶著新鮮的露水。雲仙人拿起一顆放進嘴裏，甜中帶酸，味道正好。看著華奇期待的眼神，他突然覺得，就算這小子每天闖禍，每天把他氣吐血，好像也沒那麽難接受。
    傍晚的時候，華奇又惹了新麻煩。他見雲仙人做飯時柴火不夠，就想著用隔空取物去搬些幹柴。結果仙力沒控製好，不僅搬來了幹柴，還把山腳下獵戶藏的獸夾也移了過來，獸夾“啪”地夾在了柴火堆上，嚇得雲仙人差點把鍋扔了。
    “華奇！你看看你幹的好事！”雲仙人指著獸夾，氣得手都在抖，“這要是夾到人手，手指頭都得斷了！”
    華奇也慌了，趕緊用仙力把獸夾打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就把獸夾送回去，再給獵戶留個野桃子賠罪。”
    他說著，抓起獸夾和兩個野桃子，踩著青芽劍就往山下飛。雲仙人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喉嚨有點發緊。這小子雖然調皮，可做錯了事從來不會推卸責任，認錯快，補救也快，倒比那些犯了錯還嘴硬的強多了。
    等華奇回來時，手裏還多了一串烤魚，是獵戶給他的。他把烤魚遞給雲仙人，笑得一臉得意：“爹，獵戶說獸夾沒壞，還謝我送回去，給了我一串烤魚。你快嚐嚐，可香了！”
    雲仙人接過烤魚，咬了一口，外焦裏嫩，味道確實不錯。他看著華奇蹦蹦跳跳去洗手的背影，突然忍不住笑了。這小子，真是個活寶，闖禍的本事一流，哄人的本事也一流。
    晚上睡覺時，雲仙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起華奇今天倒仙露時的慌張，想起他掰斷竹子後的擔憂，想起他遞野草莓時的期待，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的。他以前總覺得華奇太調皮，不如明安穩重，不如靈溪貼心，可現在才發現，這小子的調皮裏，藏著最純粹的真心。
    正想著，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雲仙人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就看見華奇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手裏拿著一片大大的荷葉，裏麵包著幾顆野栗子。他把栗子放在雲仙人的枕頭邊，又輕輕摸了摸雲仙人的額頭，小聲嘟囔：“爹今天又生氣了，肯定沒睡好。吃顆栗子安神，明天我再也不闖禍了。”
    說完，他又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關門時還特意放輕了動作。
    雲仙人睜開眼睛，看著枕頭邊的野栗子，眼眶突然有點發熱。他拿起一顆栗子，剝開殼，放進嘴裏，甜糯的味道在口腔裏散開。他突然覺得，就算華奇每天把山攪得雞犬不寧，就算他每天被氣得吐血，隻要這小子還能像現在這樣關心他，那點氣，又算得了什麽呢？
    畢竟，這可是他的親兒子啊。調皮歸調皮，孝順卻是刻在骨子裏的。
    第二天一早，雲仙人剛起床，就聽見外麵傳來“轟隆”一聲巨響。他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跑出去看——隻見華奇站在桃林裏，身邊的桃樹倒了兩棵，地上散落著不少桃子，他正撓著頭，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爹……我本來想給你摘點桃子當早飯，結果仙力用大了，把樹弄倒了……”
    雲仙人看著倒在地上的桃樹，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可看著華奇慌張跑過來的樣子，他卻突然笑了——罷了罷了，樹倒了可以再種，兒子的這份心，可遇不可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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