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歸家驚魂:爹娘前的陌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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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州城的日頭已過正午,街上的行人比清晨更稠了些。霍恒攥著啃剩的半串糖葫蘆,跟著人流往記憶裏霍府的方向走——那是雲仙人臨下山前給他描述的路線,說霍府在城西的槐樹巷,後門對著一片老宅院,牆角長著棵歪脖子老槐樹。
他走得慢悠悠,眼睛還是不夠用似的左看右看。街邊的茶館裏飄出龍井的清香,說書先生拍著醒木講得唾沫橫飛,連路邊拉車的老黃牛甩尾巴的樣子,都讓他覺得新鮮。走幾步就停下來摸一摸路邊的石獅子,湊到賣糖畫的攤子前看半天,若不是脖子上的清心玉硌了一下,差點忘了自己是要回“家”的。
“槐樹巷……槐樹巷……”霍恒嘴裏念念有詞,對照著雲仙人說的“紅漆門、石台階”,終於在巷子深處找到了霍府的後門。和仙山的草木蔥蘢不同,這裏的牆很高,青磚壘得整整齊齊,牆角的老槐樹果然歪歪扭扭地長著,樹枝斜斜地伸到牆裏,正好能當“梯子”。
他想起雲仙人說“霍恒以前總從這兒爬進去偷溜出去玩”,心裏頓時來了勁。把布包往背上一甩,伸手抓住最低的一根樹枝,腳蹬著牆縫往上爬。可他剛成人沒多久,手腳還沒完全適應,加上心裏光顧著新鮮,抓樹枝的力道沒掌握好,剛爬了半人高,樹枝突然“吱呀”一聲晃了晃,他手一滑,“哎喲喂——”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了院子裏的泥地上。
屁股墩兒砸在鬆軟的泥土裏,疼得他齜牙咧嘴,眼淚都差點飆出來。他揉著屁股剛想爬起來,就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仆人的吆喝聲:“誰在那兒?!是不是小偷?!”
霍恒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嘴——雲仙人說過不準在凡人麵前暴露身份,要是被當成小偷抓起來,可怎麽除妖?他剛想躲到樹後,就見幾個穿著灰布褂子的仆人舉著棍子跑了過來,為首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頭,正是霍府的管家霍忠。
霍忠眯著眼睛一看,地上坐的竟是自家少爺,嚇得手裏的棍子“啪嗒”掉在地上:“少……少爺?您怎麽在這兒?您不是昨天溜出去沒回來嗎?”
其他仆人也愣了,趕緊圍過來想扶他。霍恒還沒搞清楚“少爺”是什麽意思,就聽見霍忠朝著前院大喊:“老爺!夫人!少爺回來了!少爺在後院呢!”
喊聲像炸雷似的,沒一會兒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霍恒抬頭一看,隻見一男一女快步走了過來——男人穿著藏青色的錦袍,麵膛方正,眉頭皺得緊緊的,看著很嚴肅;女人穿著水綠色的衣裙,頭發有些淩亂,臉上滿是焦急,眼眶還是紅的。不用問,這肯定就是霍恒的爹娘了。
“恒兒!”霍夫人看見地上的孩子,聲音都抖了,一把推開仆人撲過去,緊緊抱住他,“我的兒啊,你這一天一夜去哪了?娘找了你整整一天,都快嚇死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可怎麽活啊……”
霍恒被抱得緊緊的,差點喘不過氣。女人的懷抱暖暖的,帶著淡淡的脂粉香,和仙山的草木香完全不同,卻讓他心裏莫名一軟。他愣了半天,才試探著小聲問:“你……你是娘嗎?”
這話一出口,霍夫人抱著他的手頓了頓,眼淚掉得更凶了:“恒兒,你怎麽了?連娘都不認得了?是不是摔傻了?”
旁邊的霍老爺也皺起了眉,走上前蹲下來,伸手摸了摸霍恒的額頭——溫度正常,沒發燒。他又捏了捏霍恒的胳膊,確認沒受傷,臉色卻更沉了:“這孩子怎麽回事?出去一趟回來,不僅晚歸,還連爹娘都不認了,腦子是睡糊塗了?”
霍恒撓了撓頭,心裏有點慌。雲仙人隻跟他說過“你現在是霍恒”,卻沒教他怎麽跟爹娘相處啊!他偷偷抬眼打量霍老爺,見對方臉色嚴肅,趕緊低下頭,學著仙山認錯的樣子小聲說:“我……我沒糊塗,就是……就是摔了一下,有點暈。”
“摔了?摔哪兒了?疼不疼?”霍夫人趕緊鬆開他,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又摸了摸他的屁股和胳膊,“都怪這破樹!早就讓人砍了,你偏不聽,非要從這兒爬!”
霍恒被她摸得有點癢,忍不住笑了笑。這一笑,倒讓霍夫人和霍老爺愣住了——以前的霍恒要麽調皮搗蛋,闖了禍就梗著脖子不認賬;要麽就耷拉著腦袋,一臉“我錯了但我還敢”的樣子,從來沒這麽乖乖巧巧笑過,更別說眼裏還亮得像星星,帶著點陌生的好奇,連看院子裏的石桌都覺得新鮮。
“恒兒,你真沒事?”霍老爺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句,“昨天你說去城外玩,怎麽一夜沒回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霍恒心裏咯噔一下——總不能說“我是仙童華奇,原來的霍恒被我吞了,我在仙山練了半個月仙法”吧?他趕緊編了個瞎話,照著雲仙人講的凡間故事胡謅:“我……我昨天走太遠,迷路了,在山裏找了個山洞睡了一夜,早上才找到路回來。”
“山裏?”霍夫人嚇得臉都白了,“山裏有野獸啊!你沒遇到危險吧?有沒有哪裏受傷?”說著又要扒他的衣服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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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霍恒趕緊擺手,“我運氣好,沒遇到野獸,就是剛才爬樹摔了一下,不疼!”他怕露餡,趕緊轉移話題,指著院子裏的月季花問,“娘,這花真好看,是什麽花啊?”
霍夫人和霍老爺對視一眼,更覺得奇怪了。這月季花是霍恒從小看到大的,以前連看都懶得看,怎麽今天突然問起來了?霍夫人雖然疑惑,但見兒子平安回來,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也顧不上多想,笑著說:“這是月季,你小時候還摘過花瓣撒在湯裏,害得娘喝了一口花瓣湯呢。”
“真的嗎?”霍恒眼睛一亮,湊到月季花前聞了聞,香味甜甜的,比仙山的野花更濃鬱,“真好看,比仙……比山裏的花好看多了。”他差點說漏嘴,趕緊捂住嘴。
霍老爺看著他這副新奇的樣子,眉頭漸漸鬆開了些。或許是孩子迷路受了驚,性子才變了點?隻要人沒事就好。他站起身,對著霍忠說:“趕緊讓人備熱水,給少爺洗個澡,再讓廚房做些少爺愛吃的菜,燉個雞湯補補。”
“哎!奴才這就去!”霍忠趕緊應著,跑前跑後地吩咐去了。
霍夫人扶起霍恒,牽著他的手往正房走:“走,跟娘回房,娘給你找身幹淨衣服。你這一身泥,髒死了。”
霍恒被她牽著,乖乖地跟著走。院子裏的路是青石板鋪的,比仙山的小路平整多了;兩旁的盆栽修剪得整整齊齊,不像仙山的草木那樣肆意生長;遠處的正房雕梁畫棟,窗戶上還糊著好看的窗花——這一切都和仙山截然不同,透著一股溫馨的煙火氣。
他忍不住偷偷看霍夫人的側臉,她的頭發上插著一支銀簪,走路的時候輕輕晃動,好看極了。他又看了看霍老爺的背影,雖然嚴肅,卻在走路時特意放慢了腳步,等著他們母子。心裏突然暖暖的,比吃了糖葫蘆還甜——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啊。
走到正房門口,霍夫人推開門,裏麵的擺設更是精致:桌子上擺著花瓶,椅子上鋪著軟墊,牆上還掛著畫。霍恒好奇地東張西望,手指忍不住碰了碰桌子上的瓷瓶,冰涼的觸感讓他嚇了一跳,趕緊縮回手。
“這是你爹上個月從景德鎮買回來的瓷瓶,可貴了,別碰壞了。”霍夫人笑著說,從衣櫃裏拿出一身天藍色的錦袍,“快換上,這是你最喜歡的顏色。”
霍恒接過錦袍,笨手笨腳地想穿,卻不知道怎麽係腰帶。霍夫人趕緊過來幫他,手指輕輕攏著他的頭發,語氣溫柔:“慢點,別著急。以後可不準再偷偷溜出去了,娘和你爹都快擔心死了。昨天晚上你爹還帶著人去山裏找你,直到天亮才回來。”
霍恒心裏一酸,想起了仙山的雲仙人。以前在光年井裏,雲仙人也總這樣念叨他,雖然囉嗦,卻全是關心。他低下頭,小聲說:“娘,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偷偷溜出去了。”
霍夫人愣了一下,眼圈又紅了。以前的霍恒從來不會這麽聽話,每次說他,他不是頂嘴就是翻白眼。今天這孩子,怎麽突然這麽乖了?她摸了摸霍恒的頭,沒再多問,隻是把腰帶係得更緊了些:“好,娘信你。”
這時,霍老爺走了進來,手裏拿著個小盒子:“這是你娘昨天給你求的平安符,戴在身上,以後別再讓人擔心了。”
霍恒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是個黃色的符紙,用紅繩係著。他想起脖子上的清心玉,趕緊把平安符也係上,和玉墜一起貼在胸口。兩個東西都暖暖的,像是爹娘和雲仙人都在陪著他。
“謝謝爹,謝謝娘。”霍恒抬起頭,笑得一臉燦爛,眼睛亮得像兩顆黑葡萄。
霍夫人看著他的笑容,突然覺得就算這孩子變得有點陌生,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他平安回來了,還這麽乖巧。她拉著霍恒的手,往飯廳走:“走,吃飯去,廚房燉的雞湯應該好了,給你補補身子。”
霍恒跟著他們往前走,心裏既緊張又期待。他還沒吃過凡間的家常菜呢,不知道比仙山的野桃子好吃多少。路過院子的時候,他又看了一眼那棵老槐樹,心裏暗暗想:以後可不能再從這兒爬了,摔得太疼,還讓爹娘擔心。
飯廳裏已經擺好了飯菜,雞湯冒著熱氣,香味撲鼻,還有紅燒魚、炒青菜,滿滿一桌子。霍恒看著這些菜,眼睛都直了——仙山從來沒有這麽多好吃的!他剛想伸手抓,突然想起雲仙人說“凡間吃飯要用筷子”,趕緊縮回手,學著霍老爺和霍夫人的樣子拿起筷子。
可他剛學用筷子,根本夾不住菜,魚塊剛夾起來就掉回盤子裏,青菜也滑落在桌上。霍夫人忍不住笑了,趕緊給他夾了塊最大的雞肉:“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霍恒接過雞肉,塞進嘴裏,鮮美的味道在口腔裏炸開,比仙山的烤山雞還好吃!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一會兒吃雞肉,一會兒喝雞湯,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像隻貪吃的小鬆鼠。
霍老爺和霍夫人看著他吃飯的樣子,相視一笑,眼裏的擔憂終於徹底消散了。不管這孩子出去一趟經曆了什麽,隻要他平安、健康,比什麽都重要。
霍恒吃著吃著,突然想起了雲仙人。要是爹也在這兒就好了,能一起吃雞湯,還能給他講講凡間的故事。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心裏暗暗說:爹,我在霍府挺好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除妖,不讓你失望。
吃完飯,霍夫人要帶他回房休息。霍恒剛走到門口,突然聽見前院傳來一陣吵鬧聲,還有仆人的驚呼:“怎麽回事?!花瓶怎麽自己倒了?!”
霍恒心裏咯噔一下——這動靜,不像是凡人能弄出來的,倒像是……妖物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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