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指人夜巡:心魔低語

字數:4937   加入書籤

A+A-


    東廂房的門被紙人“吱呀”推開時,一股混雜著漿糊與腐黴的寒氣撲麵而來,霍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跟著紙人走進屋,腳剛踩在門檻內,就聽到身後的門“砰”地一聲關上,像是被無形的手推了一把,震得門框上的紙灰簌簌往下掉。
    這屋子比他想象中更詭異。沒有尋常的木床木桌,所有家具都是紙糊的——紙床鋪著紙做的被褥,被麵印著褪色的纏枝蓮紋樣,邊角卷著邊,像是被水泡過;紙桌擺著紙製的燭台,燭台上插著一根紙蠟燭,蠟油是用墨畫的,凝固在紙燭身上,像黑色的血淚;連牆上掛著的“字畫”,都是用黃紙剪的山水,紙麵上還沾著幾點黑色的汙漬,湊近了看,竟像是幹涸的血點。
    “公子,您今晚就住這兒。”帶他來的紙人站在門口,朱砂眼睛盯著霍恒,聲音依舊是草紙摩擦的幹澀,“夜裏別出門,巡夜的夥計脾氣不好,看到外人亂跑,會把您做成紙人的。”
    “做成紙人?”霍恒故意露出驚恐的表情,往後縮了縮,指尖下意識去摸懷裏的清心玉——玉墜依舊冰涼,連一絲暖意都沒有,“什麽意思?他們為什麽要做紙人?”
    紙人沒回答,隻是僵硬地搖了搖頭,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門在它身後緩緩關上,最後一絲昏黃的光線被隔絕在外,屋內瞬間陷入一片漆黑,隻有窗紙縫隙透進一點微弱的月光,在地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紙人的手臂。
    霍恒摸索著走到紙床邊,不敢坐下——紙被褥摸起來硬邦邦的,像是裹著一層薄冰。他靠在冰冷的紙牆上,試圖再次調動仙力:指尖凝聚著意念,可隻有一點極淡的藍光閃爍了一下,就像風中的火星,瞬間熄滅,連手心都沒暖熱。
    仙力的壓製比白天更重了。
    他咬了咬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白天在正屋聽到的女子哭聲、“庚娘水葬處”的刻字、霍彥提到的“仙力解困局”……這些線索像亂線一樣纏在腦子裏,還缺一個關鍵的節點,把它們串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啪嗒”,每一步都踩得極重,像是紙鞋砸在青石板上,帶著規律的停頓,每走三步,就會“咚”地一聲悶響,像是在確認地麵上有沒有“活人”的氣息。
    是巡夜的紙人。
    霍恒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窗邊,透過窗紙的破洞往外看——
    月光下,五個紙人排成一列,沿著石徑巡夜。它們都穿著和帶他來的紙人一樣的粗布喪服,紙臉上卻帶著不同的“傷”:有的紙臉裂著一道大縫,從額頭到下巴,縫裏滲著黑色的漿糊,像沒愈合的傷口;有的紙眼被挖空了,隻剩下兩個黑洞,黑洞裏塞著斷了的紙纖維;最前麵的紙人手裏拿著一根紙做的棍子,棍子頂端纏著黃符紙,每走一步,就用棍子戳一下地麵,發出“咚”的悶響。
    腳步聲越來越近,霍恒趕緊往後退,躲到紙床後麵。剛藏好,就聽到“刺啦”一聲——窗紙被一隻紙手戳破了,一個黑洞洞的紙眼湊在破洞前,直勾勾地盯著屋內,像是在探查有沒有人躲著。
    霍恒的心髒狂跳,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掐進掌心,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能感覺到,那紙人的寒氣透過破洞滲進來,落在他的臉頰上,涼得像冰,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裏麵沒人吧?”外麵傳來一個紙人的聲音,比之前的更沙啞,“素秋主子說了,今晚新來的公子要是亂跑,就把他的魂抽出來,做最結實的紙人。”
    素秋?
    霍恒心裏一動——這個名字是第一次出現,聽起來像是個女子的名字。是操控這些紙人的人?還是和霍府百年前的秘密有關?
    “應該沒有,門是鎖著的。”另一個紙人回答,“走,去下一間房看看,別讓庚娘的魂又跑出來了。”
    庚娘!
    霍恒的耳朵豎了起來——白天在西廂房看到的畫像、牆壁上的“庚娘水葬處”,還有正屋聽到的女子哭聲,原來都指向這個叫“庚娘”的人!
    紙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霍恒鬆了口氣,剛想從紙床後出來,就聽到一個柔得像水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公子,你不該躲在這裏的。”
    霍恒猛地轉身,隻見窗邊站著一個半透明的女子身影——她穿著宋末的喪服,水綠色的衣料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裙擺滴著水,落在地上,卻沒留下半點濕痕;頭發披在肩上,也是濕的,水珠順著發梢往下滴,黏在臉頰上;她的麵容很清秀,眉眼彎彎,卻沒有一點血色,最嚇人的是她的額頭——那裏有一個猙獰的傷口,傷口裏滲著黑色的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衣領上,染黑了一片布料。
    是庚娘的魂!
    霍恒“嚇得”後退,撞到了紙床,紙床發出“嘩啦”一聲輕響,紙被褥掉在地上,露出下麵鋪著的黃符紙。“你……你是誰?別過來!”他故意裝出害怕的樣子,聲音帶著顫抖,指尖的藍光又閃爍了一下,卻依舊微弱得可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女子輕笑一聲,聲音裏帶著哭腔,像浸了水的棉花,又軟又冷:“公子別怕,我是庚娘,百年前死在這霍府的。我不會害你,我是來提醒你的——你今晚看到的紙人,都是被人操控的,操控它們的人,叫素秋。”
    “素秋?”霍恒順著她的話問,假裝好奇又害怕,“她是誰?為什麽要操控紙人?”
    庚娘飄到紙桌旁,手指半透明的,能透過手指看到後麵的紙桌)輕輕拂過紙燭台,聲音低了下去:“她是霍彥的小妾,百年前,霍彥搶了我的嫁妝,還想把我賣給富商做妾。我不願意,他就和素秋一起,把我推進了後院的池塘,用石頭砸我的頭……”
    她說著,抬手撩開額前的濕發,露出那個猙獰的傷口,黑色的水珠順著傷口往下滴:“素秋會煉符,她把我的魂鎖在池塘裏,用我的魂做引子,煉出能操控紙人的符。那些紙人,都是用霍府族人的魂做的,每到夜裏,素秋就會讓紙人去抓活人的魂,填進紙裏,讓紙人更結實……”
    “抓活人的魂?”霍恒故意露出驚恐的表情,往後退了一步,腳踩在掉在地上的紙被褥上,差點滑倒,“那……那我會不會被抓?”
    “會。”庚娘點了點頭,眼神裏滿是同情,“素秋等了一百年,就是為了找一個有仙力的人。她說,有仙力的人的魂最結實,能讓她的紙人永遠不會散,能讓她永遠守著這霍府。公子,你身上有仙力,她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霍恒的心裏快速盤算著——庚娘的話裏有幾個關鍵信息:素秋是霍彥的小妾,會煉符,用庚娘的魂做引子操控紙人,目標是有仙力的人。這些信息和白天得到的線索漸漸對上了,可庚娘說的是真的嗎?還是她也有自己的目的?
    就在這時,院外又傳來紙人的腳步聲,比剛才更近了。庚娘的身影晃了晃,變得更透明了:“我不能待太久,素秋的紙人快過來了。公子,你要是想活,就去後院的池塘看看,那裏有素秋的弱點……”
    她說完,身影瞬間消失在窗邊,隻留下一股淡淡的腐黴味,還有一句飄在空氣中的話:“小心素秋的符,別被紙人碰到……”
    霍恒趕緊跑到窗邊,透過破洞往外看——巡夜的紙人又回來了,這次它們朝著東廂房的方向走來,手裏的紙棍戳著地麵,發出“咚、咚”的悶響,像是在尋找什麽。
    他趕緊吹滅紙燭台其實是用手把紙蠟燭掰斷,假裝是吹滅的),躲回紙床後麵,屏住呼吸。紙人的腳步聲停在窗戶外,一個紙人用棍子戳了戳窗戶,聲音沙啞地問:“裏麵沒動靜吧?素秋主子說,庚娘的魂今晚可能會來這裏。”
    “應該沒有,剛才看了沒人。”另一個紙人回答,“走,去池塘那邊看看,庚娘的魂最喜歡躲在那裏。”
    腳步聲漸漸遠去,霍恒這才敢出來。他走到窗邊,看著紙人消失在院角,心裏做了個決定——去後院的池塘看看,不管庚娘說的是真是假,那裏肯定藏著更多線索。
    他輕輕拉開房門,院外靜得可怕,隻有月光灑在石徑上,照亮了散落的紙人殘骸。他貼著牆根,一步步往後院走,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動了巡夜的紙人。
    後院比前院更荒涼,雜草長得比人還高,草葉間散落著紙做的花圈,白花花的一片,像墳地裏的祭品。池塘就在後院的中央,水麵黑漆漆的,沒有一點波瀾,像一塊巨大的墨玉,倒映著天上的月亮,卻沒有半點光澤。
    霍恒走到池塘邊,蹲下身,想看看水裏有沒有什麽異常。剛靠近,就聽到“撲通”一聲——池塘中央突然浮起一個紙做的棺材,棺材是白色的,上麵貼著黃符紙,符紙上的紋路和紙人身上的一樣。棺材蓋“吱呀”一聲打開了,裏麵躺著一個紙人,穿著水綠色的嫁衣,正是白天在西廂房看到的畫像上的樣式!
    紙人的手慢慢抬起來,指向霍恒的方向,紙做的手指微微彎曲,像是在“邀請”他過去。
    霍恒“嚇得”往後退,卻不小心踩到了什麽東西——他低頭一看,是一個掉在地上的紙人,紙人胸口貼著一張黃符紙,上麵用朱砂寫著“控魂符”三個字,符紙背麵還有淡淡的血跡,像是剛貼上去不久。
    他趕緊撿起紙人,揣進懷裏——這符紙說不定是重要的線索。剛想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一個女子的聲音,清脆卻沒有溫度:“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霍恒猛地轉身,隻見一個穿著宋末儒衫的女子站在不遠處——她的麵容很精致,卻沒有一點血色,眼睛是黑色的,像深不見底的黑洞;手裏拿著一支毛筆,指尖夾著一張黃紙,正盯著霍恒,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
    是素秋?
    霍恒的心髒狂跳,指尖的藍光又閃爍了一下,卻依舊無法凝聚仙力。他知道,自己這次,可能真的遇到麻煩了。
    喜歡輪渡奇潭請大家收藏:()輪渡奇潭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