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跨式非門:幻府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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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風卷著梧桐葉,落在霍府朱漆大門前的青石板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霍恒站在巷口,看著那熟悉的門楣——“霍府”二字鎏金未褪,門兩側的石獅子還是老樣子,左獅爪下踩著繡球,右獅爪護著幼獅,隻是獅身蒙了層薄灰,透著幾分久未打理的蕭索。
他剛從龍宮回來不過半日,身上還帶著海風吹過的鹹意,懷裏的清心玉溫溫的,貼著心口,像母親往日睡前拍在他背上的手。離家這些天,他總想著母親會不會擔心,想著福伯是不是又在院角種了新的菊花,想著回來要先給母親磕個頭,說聲“我回來了”。
腳步輕快地踏上青石板,剛走兩步,鞋底突然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不是深秋露水的涼,是浸了冰碴子的冷,像踩在百年未化的凍土裏,寒氣順著鞋底往上鑽,瞬間凍得腳踝發麻。
霍恒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青石板——還是原來的青灰色,紋路裏嵌著點落葉,沒什麽異常。可那股寒意卻越來越重,像有無數根細冰針,紮進他的腳掌。
“奇怪。”他嘀咕著,抬手摸了摸懷裏的清心玉——玉墜的溫度竟也降了下來,原本的暖意消失殆盡,隻剩冰涼的觸感,像塊普通的石頭。他心裏咯噔一下,指尖下意識凝聚仙力,想試試能不能驅散寒意——可指尖隻泛出一點微弱的藍光,像快被風吹滅的燭火,亮了一下就滅了。
怎麽回事?
霍恒心裏剛升起一絲慌意,抬頭再看霍府大門時,整個人都僵住了——剛才還鮮亮的朱漆大門,竟在轉眼之間褪成了斑駁的朽木,木紋裏嵌著黑色的黴點,像是被雨水泡了幾十年;門楣上的“霍府”二字,鎏金剝落,露出下麵焦黑的木質,像是被戰火熏過,還插著半支生鏽的斷箭,箭尾的羽毛早已爛成了灰。
更詭異的是,院牆上不知何時飄起了幾麵紙紮的幡旗,白得晃眼,風一吹,幡旗上用墨寫的“奠”字竟慢慢滲出血色,變成了刺眼的紅,像剛潑上去的血,順著幡旗往下滴,卻在半空中消失不見。
“娘?福伯?”霍恒朝著院內喊了一聲,聲音在巷子裏回蕩,卻沒有任何回應。院內靜得可怕,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沒有,隻有幡旗飄動的“嘩啦”聲,像有人在耳邊輕輕翻紙。
他往後退了半步,想轉身去找宋生,卻突然撞進一個冰冷的“人”懷裏——那“人”很高,穿著件宋末樣式的粗布喪服,衣料粗糙得像砂紙,領口和袖口磨出了毛邊,還沾著點黑色的汙漬。
霍恒猛地回頭,心髒“咚咚”狂跳——那“人”的臉是紙糊的,慘白的紙麵上用朱砂點了兩隻圓眼睛,沒有瞳孔,直勾勾地盯著他;嘴角用墨畫了個僵硬的弧度,像是在笑,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紙臉邊緣還粘著未幹的漿糊,一縷紙纖維垂在臉頰旁,隨著呼吸如果那能算呼吸的話)輕輕晃動。
“公子,家主等您很久了。”紙人開口,聲音像揉皺的草紙在摩擦,幹澀又刺耳,沒有半點活人的溫度。它抬起手,想拉霍恒的手腕——那是隻紙做的手,指關節處纏著黃色的符紙,符紙上用朱砂畫著看不懂的紋路,指尖泛著淡淡的寒氣。
霍恒下意識地往後躲,卻還是被紙人指尖的寒氣掃到了手臂——瞬間,手臂上泛起一層白霜,從指尖蔓延到手肘,凍得他骨頭都發疼。他趕緊用另一隻手捂住手臂,假裝慌亂地後退:“你是誰?什麽家主?這不是我的家!”
“公子莫怕。”紙人沒有再上前,隻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朱砂眼睛依舊盯著他,“這裏就是霍府,是百年前的霍府。家主是霍彥公,您的先祖。他說,等了您一百年,終於等到您回來了。”
霍彥公?百年前的霍府?
霍恒心裏快速盤算著——他在霍家書房的族譜上見過“霍彥”的名字,記載是宋末時期的霍府主事,死於宋元戰亂,當時霍府幾乎被戰火夷為平地,後來是霍彥的兒子重建了霍府。這麽說,他現在不是在現實的霍府,而是闖進了某個和百年前相關的幻境?
可仙力為什麽會失效?清心玉為什麽會變涼?
他壓下心裏的疑惑,繼續裝出慌亂的樣子,聲音帶著點顫抖:“我……我不認識什麽霍彥公,我要回家,我娘還在等我……”
“公子隨我來便知。”紙人說著,轉身朝著院內走去,步伐僵硬,每走一步,紙做的鞋子就會在青石板上發出“啪嗒”聲,像有人在拍一塊濕紙。“家主說,您來了,就能幫霍府解開百年的困局。您要是不去,這霍府的門,您怕是出不去了。”
霍恒看著紙人僵硬的背影,又看了看緊閉的巷口——不知何時,巷口竟飄起了一層白霧,白茫茫的,看不到外麵的街道,顯然是被幻境困住了。他咬了咬牙,決定先順著紙人進去,看看這百年前的霍府到底藏著什麽秘密。
他故意放慢腳步,裝作被寒意凍得發抖,手臂上的白霜遲遲不褪其實是他用僅剩的一點仙力維持著這假象),目光卻快速掃過周圍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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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徑兩旁的雜草長得齊腰高,草葉間散落著紙人殘骸:斷了的紙手、掉了的紙腳,關節處都纏著和剛才紙人一樣的黃符紙,符紙上的朱砂像血一樣暈開,黏在石板上,踩上去會發出“黏膩”的聲響,像是踩在漿糊裏。
正屋的窗戶紙破了個大洞,裏麵透出昏黃的光,隱約能看到十幾個紙人圍坐在桌邊,動作僵硬地“吃飯”——紙碗裏盛著黑色的漿糊,像融化的墨;紙筷子夾著剪成小塊的黃紙,往紙嘴裏送,卻怎麽也送不進去,黃紙掉在桌上,又被其他紙人撿起來,重複著徒勞的動作。
路過西廂房時,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沒有風,門卻自己晃了晃,一股腐黴味從屋裏飄出來,像潮濕的木頭和爛紙混合的味道。霍恒下意識地朝裏看了一眼——
牆上掛著一幅女子畫像,畫中女子穿著宋末樣式的嫁衣,水綠色的裙擺,桃紅色的抹胸,發髻上插著一支銀釵,麵容清麗,眉眼彎彎,像是在笑。可詭異的是,畫像竟是用黃紙剪的,女子的眼睛處被挖了兩個洞,洞裏塞著黑色的棉絮,像空洞的眼窩;畫像邊緣卷著邊,紙麵上還沾著幾點黑色的汙漬,像是血。
“別看。”前麵的紙人突然開口,聲音比剛才沉了些,“那是百年前的客人,不該看的,看了會惹麻煩。”
霍恒心裏一動,故意“不小心”撞了一下門框,畫像“嘩啦”一聲掉在地上,紙做的邊角被摔得卷了起來。他趕緊彎腰去撿,手剛碰到畫像,指尖就快速摸了摸畫像背後的牆壁——
牆壁是冰涼的磚石,指尖劃過磚石表麵時,摸到一塊微微凸起的地方,上麵刻著幾個細小的字,觸感粗糙,像是用尖銳的石頭刻上去的。他快速記住那幾個字的形狀——“庚娘水葬處”,五個字,筆畫歪歪扭扭,像是刻字的人很著急。
庚娘?水葬處?
這又是什麽線索?
“公子,快走吧。”紙人走過來,接過霍恒手裏的畫像,重新掛回牆上,動作僵硬地撫平紙邊,“家主還在正屋等您,別讓家主久等。”
霍恒點點頭,假裝順從地跟在紙人身後,心裏卻在快速梳理線索:紙人、黃符、霍彥公宋末)、庚娘水葬處……這些元素混在一起,顯然不是普通的幻境,更像是某種被執念困住的空間。而他的仙力“失效”,很可能是這空間裏有什麽東西在壓製仙力——是符紙?還是那股莫名的寒意?
正屋的門是虛掩的,裏麵傳來“沙沙”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翻紙。紙人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子,進去吧。家主在裏麵。”
霍恒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正屋——
屋內的光線很暗,隻有桌案上點著一盞紙做的燈籠,昏黃的光線下,能看到桌案後坐著一個“人”,穿著宋末的儒衫,也是紙糊的,隻是比其他紙人更精致些,紙臉上用墨細描了眉眼,還留著三縷紙做的胡須,手裏拿著一卷紙做的書,正“翻”著頁,動作緩慢而僵硬。
“你來了。”紙人開口,聲音比帶他進來的紙人更沉穩些,卻同樣是草紙摩擦的質感,“我是霍彥,你的先祖。百年了,終於等到霍家的後人來解這困局。”
霍恒站在門口,假裝緊張地攥著衣角,指尖卻悄悄凝聚仙力——還是隻有微弱的藍光,比剛才強了一點,卻依舊無法突破那層壓製。他低下頭,聲音帶著點怯懦:“先祖……我不懂什麽困局,我隻是想回家……”
“你會懂的。”霍彥的紙臉微微轉動,朱砂眼睛盯著他,“這霍府困了百年,困著的不僅是我的魂,還有霍家無數族人的魂。他們都在等,等一個有仙力的霍家後人,幫他們解脫。”
仙力?他知道我有仙力?
霍恒心裏一驚,表麵卻依舊裝作茫然:“仙力?我沒有仙力……我隻是個普通的孩子……”
“別裝了。”霍彥的聲音沉了下來,桌案上的紙燈籠突然晃了晃,光線變得忽明忽暗,“你的身上有仙力的氣息,雖然很弱,卻騙不了我。百年前,戰亂毀了霍府,我用最後的執念護住了這府宅,卻沒想到,執念成了困局,把我們都困在了這裏。”
他頓了頓,紙手抬起,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個木盒:“這裏麵是解困局的關鍵,隻是需要有仙力的人才能打開。你幫我打開木盒,我就放你回家,讓你見你的母親。”
霍恒看向那個木盒——是個普通的紫檀木盒,表麵刻著簡單的花紋,沒有鎖,卻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他能感覺到,木盒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他,又像是在警告他,不要靠近。
“我……我真的沒有仙力……”霍恒繼續裝著怯懦,腳步往後退了半步,“先祖,您找錯人了,我隻是個普通的霍家後人,幫不了您……”
“你必須幫我。”霍彥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紙臉也扭曲起來,朱砂眼睛裏滲出淡淡的黑色,“你不幫我,就永遠別想離開這裏!你的母親,永遠也等不到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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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屋內的溫度驟降,紙燈籠的光變成了幽綠色,周圍的紙人殘骸突然動了起來——斷了的紙手朝著霍恒的腳爬來,紙腳在地上“啪嗒”地跳著,朝著他的方向靠近。
霍恒“嚇得”後退,卻撞到了身後的紙人帶他進來的那個),紙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寒氣瞬間傳遍全身。他假裝絕望地閉上眼睛,心裏卻在冷笑——
很好,越來越有趣了。
這幻府的困局,這百年前的秘密,這故意引誘他打開的木盒……還有那若隱若現的“庚娘”線索,顯然都在指向某個隱藏的真相。而他的“虛弱”和“怯懦”,不過是為了讓這真相更快地浮出水麵。
他睜開眼睛,假裝妥協地低下頭:“我……我試試……我隻能試試,我不知道能不能打開……”
霍彥的紙臉恢複了平靜,幽綠色的光也變回了昏黃:“好,你試試。隻要你打開木盒,我就放你走。”
霍恒一步步走向桌案,腳步緩慢,像是很害怕。指尖的微弱藍光還在閃爍,他能感覺到,木盒裏的氣息越來越強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沉睡,等待被喚醒。
他的手剛碰到木盒的蓋子,突然,院外傳來一陣淒厲的哭聲——
那是個女子的聲音,柔得像水,卻帶著刺骨的冷,斷斷續續地飄進正屋:“霍彥……你騙我……百年了……你還在騙我……”
霍彥的紙臉瞬間僵住,紙手猛地攥緊,紙做的書“嘩啦”一聲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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