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峽穀尋弟:血濃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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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狼送眾人到峽穀口時,晨霧還沒散,像一層乳白色的紗,裹著崖邊的野草,連風都變得軟乎乎的。它叼著王成浩南身)的衣角晃了晃,淺棕色的眼睛裏映著初升的朝陽,像撒了把碎金——昨晚它把狼崽安置在草坡深處的岩洞後,天不亮就來接眾人,仿佛知道這條路必須由它引著走。
    “你回去吧,以後我們會來看你和狼崽的。”王成蹲下來,摸了摸母狼的頭,它的毛還帶著晨露的濕意,蹭得掌心微涼。母狼“嗚嗚”叫了兩聲,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又轉頭看了眼草坡的方向,才轉身跑進霧裏,尾巴在晨霧中掃出一道淺痕,很快就沒了蹤影。
    眾人望著母狼消失的方向愣了會兒,才轉頭看向眼前的峽穀——這就是張誠峽穀。岩壁是淡藍色的,像被溪水洗過的青石板,縫隙裏長著些發光的苔蘚,綠瑩瑩的,把岩壁照得透亮,像掛了滿牆的小燈籠。穀底積著厚厚的雲霧,是乳白色的,從崖邊往下看,根本看不到底,隻能聽到風從穀底卷上來的聲音,“嗚嗚”的,像誰在低聲哭。
    “這霧好濃啊,要是掉下去,肯定找不到路。”蓮花抓著青娥的衣角,小聲說。青娥點了點頭,從草木籃裏拿出片忍冬藤,藤蔓在她掌心轉了圈,尖梢指向峽穀深處,“裏麵有活人的氣息,應該是張誠。”
    話音剛落,就聽到崖邊傳來一陣帶著哭腔的喊聲:“小滿!小滿你出來!我不罵你了!你快回來!”
    眾人趕緊往喊聲的方向跑,繞過一塊突出的藍岩,就看到一個穿粗布衫的男孩趴在崖邊,身子探得極遠,兩隻手緊緊摳著岩壁的縫隙,指節都泛了白。他約莫十歲,比王成浩南身)略高些,粗布衫的袖口磨破了,露出的胳膊上沾著泥和草屑,頭發被晨霧打濕,貼在額頭上,臉上全是眼淚,順著下巴往下滴,砸在崖邊的野草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你是張誠?”霍恒走過去,聲音放得很輕,怕嚇著他。男孩猛地回頭,眼裏還蒙著淚,看到眾人時愣了愣,隨即又紅了眼眶,聲音發顫:“你們……你們能幫我找我弟弟嗎?他叫小滿,剛才跑進去了,掉進霧裏了……”
    他說著就往峽穀裏指,手指抖得厲害:“我們早上在家分橘瓣糖,娘說每人三塊,小滿偷偷多拿了一塊,藏在口袋裏,我看到了就罵他‘貪心鬼’,還推了他一下……他就哭了,說‘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然後就往峽穀跑,我追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腳滑,掉進穀底的霧裏了……”
    張誠越說越急,眼淚掉得更凶,他抓著霍恒的胳膊,指甲都快嵌進霍恒的月白綾衣裏:“我不該罵他的,他平時最聽我的話,上次我摔破膝蓋,還是他跑了三裏地去給我找草藥……他才八歲,那麽小,掉下去肯定會怕的……”
    霍恒被他抓得有點疼,卻沒推開,隻是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聲說:“我們幫你找,你別著急,先告訴我們,小滿掉進哪個方向了?”
    張誠吸了吸鼻子,往穀底的雲霧指了指:“就在那邊,霧最濃的地方,我剛才還聽到他哭,現在沒聲了,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他說到最後,聲音都帶了顫,眼裏的恐懼像潮水一樣湧上來,身子開始發抖。
    青娥蹲下來,從草木籃裏拿出片發光的苔蘚,放在崖邊,苔蘚的綠光順著岩壁往下爬,照亮了一小片雲霧:“那是雲霧坑,霧是軟的,掉進去不會摔死,但會被霧纏住,越掙紮陷得越深,得趕緊救。”
    “我下去救他!”張誠突然站起來,就要往崖邊跳,霍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腰,死死拽住:“不行!你沒有繩子,下去隻會跟小滿一起陷在霧裏!”
    “那怎麽辦?我不能看著小滿出事!”張誠掙紮著,粗布衫的領口被扯得變形,眼淚糊了滿臉,“他是我弟弟,我要是救不了他,娘會打死我的,我也會恨死我自己的!”
    “我來。”王成突然開口,他走到崖邊,往下看了眼穀底的雲霧,又摸了摸腰間的紅繩——那是他娘編的,現在還鬆鬆垮垮地掛著。“我以前在老家摔過崖,當時也掉在軟泥裏,知道怎麽在這種地方找路。”他說著就從木箱裏翻出捆麻繩,是他之前用來綁箱子的,夠粗夠長,“你們把繩子綁在我腰上,我滑下去找小滿,找到他就拉繩子,你們再把我們拉上來。”
    “你行嗎?那霧很危險的。”青娥皺著眉頭,有點擔心——王成現在是浩南的身子,才十歲,力氣比以前小了很多。王成拍了拍胸脯,咧嘴笑了笑,還是以前那副憨厚的樣子:“放心,我有經驗,而且小滿還等著人救,不能再等了。”
    張誠看著王成,眼裏滿是感激,他趕緊跑過去幫王成綁繩子,手指抖得厲害,繩結打了好幾次才打好:“你一定要找到小滿,他怕黑,你跟他說,哥在上麵等他,哥再也不罵他了。”
    “知道了。”王成點頭,接過霍恒遞來的清心玉——玉身溫溫的,霍恒說這玉能感知活人的氣息,幫他找小滿。他把玉攥在掌心,往腰上拽了拽繩子:“你們拉緊點,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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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把繩子的另一端綁在崖邊的藍岩上,藍岩很粗,夠結實。王成抓著繩子,慢慢往穀底滑,岩壁上的苔蘚蹭得他手心發綠,晨霧灌進衣領,涼得他打了個哆嗦。他往下看,雲霧越來越濃,幾乎看不見手,隻能靠掌心的清心玉找方向——玉身越靠近某個地方越暖,像有個小太陽在掌心燒。
    滑了約莫兩柱香的時間,王成忽然聽到下麵傳來細微的哭聲:“哥……哥我錯了……我不該偷糖……”是小滿!
    他趕緊喊:“小滿!我是來救你的!你在哪裏?”
    哭聲頓了頓,隨即傳來更急的回應:“我在這裏!在霧裏!我動不了!”
    王成順著聲音的方向滑,清心玉的暖意越來越重,他忽然感覺腳碰到了軟乎乎的東西——是雲霧!霧像棉花一樣,裹著他的腳,往腳踝上纏,他一使勁,反而陷得更深,半個小腿都沒進霧裏。
    “別掙紮!越動陷得越深!”王成趕緊喊,然後慢慢蹲下來,用手撥開眼前的霧——霧很稠,像稀釋的糯米粥,撥開一層,又湧上來一層。他憑著清心玉的暖意往前走,走了幾步,就看到霧裏縮著個小小的身影。
    是小滿。他穿件淺灰的小褂子,頭發亂得像雞窩,臉上全是淚和泥,兩隻手緊緊抱著膝蓋,身子縮成一團,周圍的霧纏在他的腰上,像根看不見的繩子,把他捆得死死的。看到王成,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又紅了:“你是誰?我哥呢?”
    “我是你哥的朋友,來救你的。”王成慢慢走過去,盡量輕地挪動腳步,怕陷得更深,“你哥在上麵等你,他說再也不罵你了,還說以後有好吃的都給你。”
    小滿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他伸出手,想抓住王成,卻又不敢動:“我錯了……我不該偷糖,也不該跟我哥吵架……我以為他不會來救我了……”
    “怎麽會?你是他弟弟,他最疼你了。”王成走到小滿身邊,蹲下來,把清心玉放在他手裏,“你拿著這個,能暖點。我把繩子解下來綁在你身上,我們一起上去。”
    他剛要解腰上的繩子,突然感覺腳被霧纏得更緊了,往下陷了半寸,連帶著身子都晃了晃。小滿嚇得趕緊抓住他的手:“你別掉下去!我哥還在上麵等我們!”
    “沒事,我有辦法。”王成穩住身子,從口袋裏掏出片橘葉符——是阿橘之前給的,遇危險會發光。他把符貼在霧上,符紙“嗡”地亮了,淡綠色的光把周圍的霧推開了些,纏在腳上的霧也鬆了點。
    他趕緊解下腰上的繩子,繞著小滿的腰綁了兩圈,打了個死結:“抓好我,我拉繩子,上麵的人會把我們拉上去。”
    小滿緊緊抱著王成的胳膊,小腦袋靠在他肩上,聲音還在發顫:“我以後再也不調皮了,我要跟我哥好好的。”
    王成拍了拍他的背,拉了拉繩子:“好,上去就能見到你哥了。”
    崖上的眾人看到繩子動了,都趕緊抓住繩子,竇旭和張誠站在最前麵,兩人都攥著繩子,指節泛白。張誠的眼睛死死盯著穀底的雲霧,眼淚還在掉,卻不敢眨眼,怕錯過小滿上來的瞬間:“小滿!小滿你再等等!哥馬上就拉你上來!”
    青娥用藤蔓編了個網兜,綁在繩子上,“等下他們上來的時候,用網兜托著,免得被霧纏到。”霍恒點了點頭,把清心玉貼在繩子上,玉身的金光順著繩子往下傳,幫王成和小滿驅散周圍的霧。
    “拉!”霍恒喊了一聲,眾人一起使勁,繩子被拉得“咯吱”響,每個人的臉都憋得通紅。張誠的指甲摳進掌心,滲出血絲,卻渾然不覺,隻是一個勁地喊:“小滿!堅持住!快到了!”
    繩子慢慢往上收,先是看到王成的頭頂,接著是他懷裏的小滿。張誠的眼淚一下子就決堤了,他往前撲了撲,想伸手去接小滿,卻被青娥拉住:“再等等,還沒到崖邊。”
    終於,王成和小滿被拉到了崖邊,張誠一把抱住小滿,把他緊緊摟在懷裏,胳膊都在發抖:“小滿!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疼?哥對不起你,哥不該罵你,不該推你……”
    小滿趴在張誠懷裏,哭得更凶了,卻還不忘說:“哥我錯了,我不該偷糖,以後我有糖都給你吃。”
    眾人看著相擁而泣的兄弟倆,都沒說話,風從穀底卷上來,帶著雲霧的濕氣,卻一點也不冷。蓮花偷偷抹了抹眼淚,青娥拍了拍她的背,輕聲說:“沒事了,他們團聚了。”
    過了好一會兒,張誠才鬆開小滿,捧著他的臉,仔細看了看,確認他沒受傷,才鬆了口氣。小滿從口袋裏掏出個皺巴巴的紙包,打開來,裏麵是半塊橘瓣糖——糖紙都被霧打濕了,糖塊也有點化了,卻還能看到橘色的糖芯。
    “哥,這是我偷偷藏的那塊糖,本來想給你吃的,結果被你發現了。”小滿把糖遞到張誠嘴邊,“你吃,可甜了。”
    張誠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他咬了口糖,甜絲絲的味道在嘴裏散開,卻帶著點鹹——是眼淚的味道。他把剩下的半塊糖遞給小滿:“我們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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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倆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糖,陽光慢慢升起來,晨霧散了些,穀底的雲霧也淡了,露出底下青綠色的草。張誠忽然想起什麽,抬頭對眾人說:“對了,這糖不是我們家的,是小滿從峽穀外的橘樹林撿的。那裏有棵特別大的橘樹,葉子是金色的,會發光,我昨天路過的時候,還聽到樹裏有人哭,像個小姑娘的聲音。”
    霍恒和青娥對視一眼,都想起了阿橘——那棵發光的橘樹,說不定就是阿橘的母親樹。青娥從草木籃裏拿出片橘葉,葉子在她掌心轉了圈,尖梢指向峽穀外的方向:“我們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上忙。”
    張誠抱著小滿,點了點頭:“我們跟你們一起去,那棵樹看著有點可憐,要是有人哭,肯定是遇到難處了。”
    眾人收拾好東西,往峽穀外走。張誠牽著小滿的手,走在最前麵,小滿的另一隻手攥著半塊化了的橘瓣糖,時不時抬頭看張誠,眼裏滿是依賴。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連在一起的兩根藤蔓,再也分不開。
    王成走在後麵,看著前麵的兄弟倆,忽然想起自己的娘——以前他娘也總牽著他的手,去村口的槐樹下買糖吃。他摸了摸腰間的紅繩,繩結雖然鬆了,卻還攥得緊,像娘的手還在牽著他。
    青娥看出了他的心思,遞給他一塊野果:“想你娘了?以後我們找到回去的路,就能見到她了。”王成接過野果,咬了口,甜津津的,點了點頭:“嗯,到時候我要跟她說,我在幻世幫了很多人,還認識了你們。”
    霍恒攥著清心玉,玉身溫溫的,他抬頭看了眼前麵的橘樹林方向,陽光把樹葉照得發亮,像撒了滿樹的金粉。他知道,接下來又有新的故事在等著他們,而這一次,他們要守護的,是橘樹裏的哭聲,是藏在光影裏的溫柔與執念。
    風又吹了起來,帶著橘樹的清香,裹著兄弟倆的笑聲,還有眾人的腳步聲,一起往橘樹林的方向去。陽光正好,霧也散了,這條路上,滿是溫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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