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橘樹林時，風裏的橘香還沒散，就被一股更清潤的水汽取代——阿橘說的鮫人荷塘，就藏在橘樹林東邊的山穀裏。遠遠望去，那片荷塘像一塊被揉碎的藍寶石，鋪在穀底，連空氣都裹著淡淡的水腥氣，混著荷花的甜香，吸一口，像含了顆冰鎮的薄荷糖，瞬間驅散了午後的燥熱。
    “蒲公英飛行傘來咯！”浩南從木箱裏翻出幾張曬幹的蒲公英絨毛——這是青娥昨天特意收集的，用草木仙氣浸過，展開後比門板還大，邊緣纏著細藤，能當傘用，還能借著風飛。他把最大的一張遞給霍恒，自己留了張略小的，“霍恒，你力氣大，先帶著蓮花和小滿飛，我跟青娥、張誠斷後。”
    霍恒接過蒲公英傘，指尖剛碰到絨毛，傘就輕輕飄了起來，帶著他離地半尺。他調整了下姿勢，讓蓮花坐在傘沿的藤圈裏，小滿抓著他的衣角，“抓好了，我們要飛啦！”話音剛落，風就順著山穀吹過來，蒲公英傘帶著三人往前飄，掠過地麵的草叢時，絨毛掃過草葉，激起一圈圈細碎的光粒，像撒了把銀粉。
    青娥和張誠、浩南也跟著飛了起來。青娥的蒲公英傘上纏著忍冬藤，藤蔓垂下來，像綠色的流蘇，風一吹就晃蕩；張誠的傘有點歪，他一手抓著傘柄，一手護著身邊的空氣——像是怕阿端和晚霞突然出現時，他來不及反應；浩南的傘最穩，他以前在凡間扛過貨，平衡感好，還時不時伸手幫青娥扶一下傘柄，“青娥，你往左邊挪點，前麵有棵歪脖子樹。”
    越靠近荷塘，水汽越濃。等飛到荷塘上空，眾人才看清這片“水中奇境”的模樣——荷葉不是普通的綠色，而是泛著淡藍的熒光，像一個個小燈籠，鋪在水麵上，連荷葉的脈絡都清晰可見，裏麵流動著淺藍色的光，像一條條發光的小溪。荷花是粉白色的，花瓣邊緣鑲著圈銀邊，最奇妙的是，每朵荷花的花瓣上都映著水下龍宮的影子：尖頂的琉璃瓦、雕花的廊柱、遊動的魚群，甚至能看到龍宮門口站著的蝦兵，影子隨著水波輕輕晃動，像一幅活的水墨畫。
    “哇！水裏有影子！”蓮花指著一朵荷花，興奮地叫了起來。霍恒順著她指的方向看，果然看到花瓣上的龍宮影子裏，有個穿青衣的小男孩正偷偷往荷塘邊跑，身後還跟著個藍色的身影——像是有條魚尾在擺動。
    就在這時，水麵突然“嘩啦”一聲翻湧起來，像有人在水下扔了塊巨石，淺藍色的水花濺起三尺高，落在荷葉上，激起一圈圈熒光漣漪。緊接著，兩個小小的身影從水裏冒了出來：一個女孩穿著藍色的魚尾裙，裙擺是半透明的，能看到裏麵流動的藍光，頭發是用深綠色的水草編的，水草上還纏著幾顆白色的珍珠，一甩頭，珍珠就會在水麵上劃出細碎的光痕；她身邊的男孩穿件青衣，衣角沾著水，貼在身上，手裏攥著一根水草，正警惕地看著周圍，像隻護著同伴的小獸。
    “快救我們！”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很清亮，像水滴落在玉石上，“龍宮的老龍王要抓我去當‘唱歌奴’，阿端是偷偷來救我的！”她拉著男孩的手，往蒲公英傘的方向劃，魚尾在水裏擺動，激起的水花都是藍色的，像撒了把藍寶石碎屑。
    男孩——也就是阿端，立刻擋在女孩身前，抬頭看著霍恒等人，眼神裏滿是堅定，“你們別過來！龍王的人很快就會來，別連累你們！”
    “什麽連累不連累的，”霍恒從蒲公英傘上跳下來，落在一片最大的荷葉上，荷葉的熒光被他踩得更亮，“我們就是來幫你們的，有我在，別慌。”他說著，從懷裏掏出遮天顏月傘——這是雲仙長給的仙器，平時縮成巴掌大，一打開，傘麵是淡青色的，上麵繡著月紋和雲紋，邊緣垂著銀色的流蘇，風一吹，流蘇就會發出清脆的響聲，像風鈴。
    青娥、浩南等人也跟著落在荷葉上，張誠趕緊護在阿端和女孩身邊，“你們別怕，我們剛救了橘樹靈，還鬥過黑蟒，這點小事不算什麽！”
    女孩叫晚霞，是荷塘裏的鮫人。她擦了擦眼淚，水草編的頭發上還在滴水，“老龍王說我唱歌好聽，要我每天給他唱歌，還說要是我不答應，就把荷塘裏的魚都殺了……阿端知道後，就偷偷從村裏跑過來，想帶我逃出去，可我們剛到岸邊，就被蝦兵發現了。”
    她的話剛說完，水麵就再次翻湧起來，這次的動靜比剛才還大，淡藍色的水波裏冒出幾隻青色的蝦兵——它們有半人高，身體是硬殼，殼上泛著青色的光，像披了層鎧甲，手裏舉著小小的鐵叉子，叉子尖上還沾著水，眼睛是紅色的，像兩顆小燈籠，正惡狠狠地盯著眾人。
    “老龍王說要把你們一起抓去！”領頭的蝦兵聲音粗啞，像磨過的石頭，它舉起鐵叉子，就往晚霞的方向戳，“敢帶鮫人逃跑，活膩了！”
    “不準碰她！”阿端立刻撲上去，用身體擋住晚霞，手裏的水草往蝦兵的叉子上纏——水草雖然軟，卻帶著荷塘的靈氣，一下子纏住了叉子尖，蝦兵拽了好幾下都沒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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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恒眼疾手快，撐開遮天顏月傘，往阿端身前一擋，“砰”的一聲，蝦兵的叉子戳在傘麵上，被傘麵的青光彈了回去，蝦兵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摔在水裏，激起一片藍色的水花。“想動她，先過我這關！”霍恒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清亮，卻格外堅定，他握著傘柄，傘麵的月紋突然亮了起來，淡青色的光順著傘沿往下流，像一道光簾，把眾人護在後麵。
    另一隻蝦兵見同伴被打，舉著叉子就往霍恒身上戳，霍恒側身躲開，同時從懷裏掏出流棠綾——這是仙童華奇留下的仙器，綾帶是淡粉色的，像晚霞的顏色，一甩出去，就會變得又長又韌。他手腕一揚，流棠綾就纏住了蝦兵的叉子，然後用力一拽，蝦兵被拽得往前撲，霍恒趁機用傘柄往蝦兵的殼上一敲，“咚”的一聲，蝦兵的殼發出悶響，它疼得“嗷”了一聲，摔在水裏，再也不敢起來。
    “浩南，掩護晚霞和阿端！”青娥一邊喊，一邊從草木籃裏掏出執念花葉飛鏢——鏢身是用橘樹的葉子做的，邊緣泛著綠光，上麵還纏著忍冬藤的汁液，碰到東西就會粘住。她手腕一甩，幾枚飛鏢就朝著剩下的蝦兵飛去，正好粘在它們的殼上，飛鏢的綠光順著殼往蝦兵的身體裏滲，蝦兵頓時動彈不得，隻能在水裏掙紮。
    浩南立刻掏出橘葉符，往水麵上一撒，符紙在空中展開，發出橘色的光，像一個個小太陽，落在水麵上，形成一圈圈光紋。蝦兵最怕這種靈氣重的光，一碰到光紋，就嚇得往後退，連掙紮的力氣都沒了，“別……別過來！這光……這光是橘樹靈的！”
    青娥趁機用藤蔓編荷葉船——她從身邊的荷葉上扯下幾片最大的，用忍冬藤把荷葉的邊緣縫在一起，做成一個小船，船底鋪著蒲公英絨毛，能浮在水麵上，還能借著風滑行。“晚霞，阿端，快上船！”她把荷葉船推到兩人麵前，“我們劃到對岸，蝦兵就追不上了。”
    阿端趕緊扶著晚霞上船，晚霞的魚尾在船底輕輕擺動，激起的藍色水花落在荷葉上，讓荷葉的熒光更亮。浩南和張誠推著荷葉船往對岸劃，霍恒則撐著遮天顏月傘斷後，青娥繼續用花葉飛鏢射向追來的蝦兵，不讓它們靠近。
    “你們跑不掉的！老龍王會封了荷塘，你們誰都出不去！”領頭的蝦兵在水裏喊，聲音裏滿是不甘，卻不敢再往前追——橘葉符的光還在水麵上晃，花葉飛鏢的綠光也沒散，它們怕再被纏住，連回去都難。
    荷葉船在水麵上滑行，速度越來越快，風順著荷塘吹過來，帶著荷花的甜香，晚霞的水草頭發被風吹得飄起來，珍珠在陽光下閃著光。她靠在阿端身邊，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卻是感動的，“阿端，要是沒有他們，我們肯定被蝦兵抓走了。”
    阿端握住她的手，他的手還在滴水，卻很溫暖，“我說過會保護你的，我們約定好要一起去人間看桃花，怎麽能被龍王困住。”他抬頭看著霍恒等人，眼裏滿是感激，“謝謝你們，等我們逃出去，我一定請你們吃村裏最好吃的桃花糕。”
    霍恒笑了，收起遮天顏月傘，傘麵的光慢慢退去，“不用謝，我們本來就是來幫人的。對了，老龍王為什麽非要抓你當唱歌奴？”
    晚霞歎了口氣，水草頭發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的眼睛，“老龍王說我的歌聲能讓龍宮的珍珠變亮，其實他是怕我逃跑——鮫人能唱出喚醒靈物的歌，他想讓我幫他喚醒海底的黑珍珠，用來增強他的法力。”
    眾人聊著天，荷葉船很快就劃到了荷塘對岸。岸邊長著許多蘆葦，蘆葦的葉子是淡綠色的，風一吹，就會發出“沙沙”的響聲，像在歡迎他們。浩南把荷葉船拖到岸邊，阿端扶著晚霞下船，晚霞的魚尾一碰到地麵，就變成了兩條小小的腿，穿著和魚尾一樣的藍色裙子，“這是鮫人的法術，在陸地上就能變成人腿，到了水裏又會變回來。”
    “老龍王說今晚要封荷塘，”晚霞突然停下腳步，聲音低了下去，眼裏滿是擔憂，“他會用龍宮的結界把荷塘圍起來，到時候我就再也出不去了，阿端也不能來看我了……”
    阿端立刻握住她的手，力氣很大，像是怕她跑掉，“我不會讓他封荷塘的！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的，別忘了，我們還要一起去看人間的桃花，桃花開的時候，可好看了，粉粉的，像晚霞一樣。”他說著，抬頭看向晚霞，眼神裏滿是溫柔，“我會想辦法救你，不管是龍王還是結界，都攔不住我們。”
    晚霞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卻笑了，水草頭發上的珍珠晃了晃，“嗯，我們約定好了，要一起看桃花。”
    眾人看著這對小戀人，都沒說話，風裏的蘆葦聲和荷塘的水聲混在一起，像一首溫柔的歌。浩南摸了摸腰間的紅繩，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凡間，也見過這樣的戀人，他們會手牽手走在田埂上，說要一起過一輩子——原來不管是凡人還是鮫人，愛情都是一樣的，堅定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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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阿端突然拍了下手，像是想起了什麽，“荷塘邊有座玉桂庵，庵裏有個小師傅，他會用玉桂木驅妖，之前我村裏有人被妖怪纏上，就是他幫忙解決的。說不定他能幫我們對付老龍王，還能破了龍宮的結界！”
    霍恒眼睛一亮，他攥了攥手心的橘葉符，符紙還泛著淡淡的光，“玉桂木？之前玉桂庵的小師傅給過我們玉桂木枝，說能做驅妖笛。要是能找到他，說不定真的能幫上忙。”
    青娥點了點頭，從草木籃裏拿出一片玉桂葉，葉子還帶著清苦的香氣，“玉桂木的靈氣能克製妖氣，老龍王的法力雖然強，可玉桂木應該能壓製他。我們現在就去玉桂庵，別等老龍王封了荷塘。”
    眾人收拾好東西，往玉桂庵的方向走。阿端牽著晚霞的手，走在最前麵，晚霞的藍色裙子在風裏飄著，像一朵小小的浪花；霍恒扛著遮天顏月傘，走在中間，傘麵的流蘇偶爾會碰到荷葉，激起細碎的光粒；青娥、浩南和張誠跟在後麵，張誠還在跟浩南說剛才霍恒鬥蝦兵的場景，“霍恒剛才用傘擋叉子的時候，太帥了！像畫裏的小英雄！”
    浩南笑了笑，想起自己以前扛箱子的日子，再看看現在和夥伴們一起冒險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才有意思——不是一個人埋頭幹活，而是和大家一起，幫別人解決困難，守護那些珍貴的東西，比如阿端和晚霞的約定，比如荷塘裏的靈氣，比如每個人心裏的善良。
    風裏的水汽慢慢淡了，玉桂庵的輪廓在遠處的山林裏漸漸清晰——那是一座小小的庵堂，屋頂是用玉桂木做的，泛著淡棕色的光，庵門口有棵大玉桂樹，樹枝上掛著許多小燈籠，風一吹，燈籠就會發出“叮鈴”的響聲，像在召喚他們。
    眾人的腳步越來越快，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荷塘邊的草地上，像一串連在一起的光。他們知道，前麵還有很多困難，老龍王的結界、龍宮的蝦兵、未知的危險，可隻要他們在一起，隻要心裏還裝著要守護的人，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晚霞回頭看了一眼荷塘，荷葉的熒光還在水麵上晃著，像一片星星的海洋。她握緊了阿端的手，輕聲說：“等我們解決了老龍王，一定要來這裏看荷花，還要去人間看桃花。”
    阿端點了點頭，眼裏滿是堅定，“一定，我們約定好了。”
    風裏的蘆葦聲還在響，玉桂庵的燈籠聲越來越近，眾人的笑聲裹在風裏，朝著充滿希望的前方走去，手裏的法器還在泛著光，像一個個小小的信念，指引著他們，走向下一場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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