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祭壇浮現:邪術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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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州城的天,像是被一塊浸透了墨汁的巨幅灰布嚴嚴實實地捂住,透不過一絲光亮。雨雖暫歇,但空氣中的濕冷反而更甚,沉甸甸地壓在屋簷、樹梢,以及每一個行人的肩頭心間。自老茶館那驚魂一瞥,那方繡著“張”字的絲帕,如同冰錐,深深紮入了主角團三人的意識裏。
張晚鏡。
這個名字不再僅僅是一個十年前失蹤的富家千金,它已然化作了籠罩滕州的無形夢魘,是串聯起所有詭案的血色絲線,是怨毒與悲鳴交織的複仇之魂。
根據老繡娘模糊的記憶碎片——張大戶生前樂善好施,曾多次捐資修繕城隍廟,其女張晚鏡幼時亦常隨父前往——主角團將目光投向了位於城北,早已荒廢多年的舊城隍廟。
廟宇孤立於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叢中,斷壁殘垣,朱漆剝落,露出底下朽壞的木胎。簷角鎮守的脊獸殘缺不全,如同被挖去眼珠的盲者,空洞地凝視著陰霾的天空。兩扇厚重的木門其中一扇已然倒塌,另一扇也斜斜掛著,在風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像是垂死老者最後的喘息。
尚未靠近,一股混合著陳年香火灰燼、潮濕黴爛以及某種更深沉、更邪異的陰冷氣息,便撲麵而來。
霍恒走在最前,步履無聲。他貼身佩戴的清心玉傳來持續不斷的微熱,如同懷揣著一小塊溫潤的炭火,越是靠近廟宇,這熱度便越是明顯,指引著內裏潛藏的汙穢之源。浩南緊跟其後,呼吸不自覺放輕,雙手緊握成拳,體內那點微末的護魂咒力全力運轉,在陰寒侵襲下,如同風中殘燭,搖曳卻頑強。青娥落在最後,她的感知更為細膩,不僅能察覺到那濃鬱的怨氣,更能“聽”到四周草木在這邪氣侵蝕下發出的、幾不可聞的哀鳴。
踏入廟門,光線驟然暗淡。殘破的大殿內,蛛網密布,神像傾頹,泥塑的城隍爺麵部碎裂大半,僅剩的一隻眼睛仿佛帶著悲憫,又似含著嘲諷,俯瞰著這不請自來的闖入者。地麵積著厚厚的灰塵,腳印雜亂,卻有幾行特別清晰的、並非屬於他們的足跡,蜿蜒通向神像後方那一片更為深邃的黑暗。
霍恒停下腳步,閉上雙眼。他不再依賴凡俗的視覺,而是將仙童華奇的靈覺徹底鋪展開來。意識如同水銀瀉地,滲透過斑駁的地磚,向下延伸。
“在地下。”他倏然睜眼,眸光清亮如雪,直指神像底座後方一處看似尋常的地麵。那裏的陰氣最為濃鬱,幾乎凝成實質,如同黑色的油沼,緩緩流淌。更有一層無形的、帶著排斥與隱匿力量的結界,如同一個倒扣的琉璃碗,將地下的秘密牢牢罩住。
“結界很強,帶著扭曲心智的怨念。”霍恒沉聲道,他解下頸間的清心玉。那玉玨在他掌心散發出柔和卻堅定的乳白色光暈,光暈流轉,仿佛有月華在其中脈動。他將其平舉,對準那結界最為核心的一點。
“破。”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如同琉璃碎裂的、極其清脆的“哢嚓”聲。那無形的結界應聲而破,一股更為濃烈、更為精純的陰邪怨氣,如同被囚禁千年的惡獸,猛地從地底噴湧而出!霎時間,廟內溫度驟降,空氣中凝結出細密的黑色冰晶,四周牆壁上迅速爬滿了霜華。
地麵,在神像後方,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一道向下延伸的、粗糙的石階顯露出來,深不見底,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
沿著石階而下,陰寒刺骨,仿佛一步步踏入巨獸冰冷的食道。石壁濕滑,凝結著暗紅色的、類似血痂的汙跡。通道並不長,盡頭是一片較為開闊的地下空間。
這裏的景象,讓見多識廣的仙童華奇,也為之心神一凜。
空間中央,是一座以黑石壘砌的圓形祭壇,約莫丈許方圓。祭壇表麵刻滿了扭曲的、與“陸判符”同源的詭異符文,此刻正散發著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綠光。祭壇的布置,更是觸目驚心,精準地對應著已發生的四起詭案:
壇東,擺放著半隻濕漉漉的、繡著水波紋的布鞋來自陳老實),鞋麵上不斷滲出濃黑色的陰水,滴滴答答,在祭壇石麵上腐蝕出小小的坑窪,仿佛永遠流不盡的血淚。
壇南,趙繡娘那顆妝容精致的頭顱,赫然置於一個銀盤之上!她雙目緊閉,麵色慘白,脖頸斷口處依舊平整無血,但一縷縷粉色的、帶著強烈占有欲的怨氣,正如同活蛇般從她七竅中鑽出,繚繞不散。
壇西,是一枚碩大無比、泛著黑黃色光澤的野狗獠牙顯然來自亂葬崗那隻屍犬),獠牙尖端不斷滴落粘稠的、帶著屍毒的涎液,散發出濃烈的腐臭與暴戾之氣。
壇北,一個透明的水晶罐中,浸泡著一顆仍在微微搏動、卻呈現出不祥青黑色的心髒李書生的“舊心”)!心髒表麵布滿黑色的經絡,每一次收縮,都散發出濃鬱的貪婪與不甘的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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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樣“祭品”,如同四個邪惡的泉眼,源源不斷地散發出與其特性對應的陰邪之氣——蝕體的陰水、控魂的怨念、暴戾的屍毒、扭曲的欲望。這些汙穢的能量,如同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化作四道色澤各異卻同樣令人不適的氣流,汩汩湧向祭壇的最中央。
那裏,矗立著一根約一人高的、漆黑如墨的旗杆。旗杆非金非木,觸手冰寒,表麵雕刻著百鬼哀嚎的地獄圖景。旗杆頂端,並無旗幟,而是緊緊纏繞著一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女子魂魄!
那魂魄身形纖細,麵容依稀能辨出幾分清秀,正是張晚鏡!然而,她此刻的魂體,已被濃得化不開的黑色怨氣徹底侵蝕、包裹。那怨氣如同活物,在她魂體內外蠕動、翻騰,不斷吞噬著從四方祭品湧來的邪氣,使得那黑色愈發深邃、沉重。她的雙眼緊閉,眉頭痛苦地蹙緊,仿佛沉淪在一個永無止境的噩夢之中。
整個祭壇,就是一個以仇恨為燃料,以四樁詭案為祭品,不斷滋養、壯大張晚鏡魂魄怨氣的邪惡法陣!
“果然是她……以複仇為名,行此邪術……”浩南聲音發幹,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想象的極限。
霍恒沒有回答,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祭壇中央,那被怨氣纏繞的魂魄,以及那根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陸判旗杆上。他能感覺到,張晚鏡的魂魄並非主動操控這一切,她的意識似乎被更強大的力量禁錮、扭曲了。
他再次舉起清心玉,將仙力緩緩注入。玉玨光芒大盛,乳白色的光暈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並非攻擊,而是試圖映照、追溯這邪術核心的真相。
玉光籠罩祭壇,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幻,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破碎的光影飛速組合,呈現出被塵封的過往——
十年前,火光衝天的張府:年幼的張晚鏡在混亂中被山賊擄走,並非普通的綁架。那夥山賊中,隱藏著一個修煉邪術的餘孽,他看中了張晚鏡特殊的生辰八字與滿含怨憤的純淨魂體。
幽深的山洞,邪神的低語:山賊餘孽偽裝成“陸判使者”,以邪法迷惑、操控了心智瀕臨崩潰的張晚鏡。他扭曲事實,告訴她:“汝父魂魄未散,隻要集齊當年背主四人之‘罪證’對應水紋、桃花、野狗、判官),以其性命與特性為祭,以其怨氣滋養汝魂,便可逆轉陰陽,令汝父複活!”
被篡改的仇恨:張晚鏡的喪親之痛、自身遭受的苦難,被這“假陸判”巧妙地引導、放大、扭曲。她相信了這謊言,將這複仇當成了拯救父親的唯一希望。於是,她模仿著記憶中最深刻的恐懼與仇恨的象征——乳母周嬤嬤的噴水壺噴水)、自己最擅長的繡花與象征被奪走人生的斷首美人首)、山賊“野狗”的外號屍狗)、父親信奉的陸判奪心)——精心策劃並執行了這四起詭案。她以為自己在執行神聖的複仇,實則是一步步淪為“假陸判”修煉“四邪歸位”邪術的工具!那四樣祭品提供的邪氣,正是“假陸判”所需的核心能量!
幻象至此,戛然而止。
真相,血淋淋地攤開在眼前。
幕後黑手,並非張晚鏡本人,而是那個隱藏在她身後,偽裝成“陸判”,利用其痛苦與執念,行此逆天邪術的山賊餘孽!
張晚鏡,不過是一枚被仇恨蒙蔽、被邪術操控的,可憐又可悲的棋子!
就在霍恒因這殘酷真相而心神微震,清心玉光芒隨之搖曳的刹那,異變陡生!
祭壇中央,那被怨氣纏繞的張晚鏡魂魄,猛地睜開了雙眼!那雙眼中,沒有瞳孔,隻有一片純粹得令人心悸的、翻滾不休的漆黑怨火!她似乎被清心玉的光芒和霍恒身上純淨的仙氣所刺激,發出了無聲的尖嘯!
怨氣如同沸騰的黑潮,猛地向她魂體中心收縮,旋即化作一道凝練的、帶著刺骨寒意與無盡悲苦的黑色箭矢,並非射向霍恒,而是直取他身後,因震撼而稍稍鬆懈了護魂咒的——浩南!
“浩南小心!”青娥驚呼出聲,她一直分神留意著四周。
浩南隻覺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瞬間鎖定了自己,靈魂仿佛都要被凍結、抽離!那黑色箭矢的目標,赫然是他身上那層因護魂咒而顯得格外“明亮”的陽氣!張晚鏡的怨魂,本能地想要吞噬這純淨的陽氣,來補全自身因怨恨而失衡的魂體!
霍恒反應極快,幾乎是本能地,手腕一翻,一直握在手中的風鈴隕落槍已然橫亙在浩南身前!槍身銀鈴急促震顫,發出清越激昂的鳴響,一道凝實的金色光盾瞬間展開!
“轟!”
黑色怨氣箭矢狠狠撞在光盾之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光盾劇烈晃動,金光與黑氣相互侵蝕、湮滅,逸散的能量如同狂風,吹得眾人衣袂獵獵作響。
然而,就在霍恒全力抵擋張晚鏡怨魂攻擊,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電光火石之間,一道更為深邃、更為狡詐的黑影,如同從牆壁本身剝離出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霍恒側後方的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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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影沒有具體的形態,隻是一團濃鬱到極致的黑暗,隱約勾勒出一個人形的輪廓,散發著比張晚鏡的怨氣更為古老、更為純粹的惡意與邪煞!它抓住了霍恒防禦的空隙,如同毒蛇出洞,一道凝練如實質的黑色邪氣,帶著腐蝕一切的歹毒,直刺霍恒後心!
“霍恒!”青娥看得分明,目眥欲裂,她想衝上前,卻已來不及!
“噗——!”
霍恒身軀劇震,如遭重錘!他悶哼一聲,口中溢出一縷金色的血液。那黑色邪氣如同附骨之疽,瞬間侵入他體內,瘋狂侵蝕著他的仙元與意識。劇痛與邪氣的衝擊之下,他眼前一黑,體內仙童華奇的主導意識竟被暫時壓製、陷入沉寂!風鈴隕落槍脫手墜地,發出“哐當”一聲脆響,他整個人軟軟地向前倒去。
“師父!”浩南肝膽俱裂,想要撲過去。
“別過來!”青娥厲聲喝道,她已閃身擋在霍恒身前。麵對那再度凝聚、欲要撲上的詭異黑影,她雙手疾揮,早已扣在掌心的幾枚翠綠草籽與散發著清香的藥粉同時拋出!
“草木有靈,萬邪辟易!生長!”
她清叱一聲,體內那屬於凡間仙女的、溫和卻堅韌的草木仙氣全力爆發!那草籽落地即生,瞬間化作無數堅韌無比的翠綠藤蔓,如同靈蛇狂舞,纏向那黑影!同時,藥粉化作一片淡綠色的霧氣,帶著強烈的淨化與生機,籠罩過去,試圖驅散那濃鬱的邪煞之氣。
黑影似乎對這股充滿生機的草木之氣有所忌憚,發出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冷哼,身形一晃,再度融入周圍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那纏繞著張晚鏡魂魄的陸判旗杆,幽光一閃,祭壇內的怨氣似乎更加濃鬱了幾分。
攻擊暫歇,但危機並未解除。霍恒昏迷,邪氣侵體;張晚鏡怨魂虎視眈眈;而那隱藏在暗處的“假陸判”,如同潛伏的毒蛇,不知何時會再次發出致命一擊。
地下空間內,隻剩下藤蔓蠕動的聲音,以及祭壇上四樣祭品不斷散發邪氣的細微嘶響。光線晦暗,隻有清心玉掉落在霍恒身邊,散發著不屈的、卻略顯黯淡的微光,如同暴風雨中最後一盞搖曳的燈塔。
浩南跪坐在霍恒身邊,看著他蒼白的麵容和唇角那抹刺目的金色,拳頭攥得死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憤怒、恐懼、自責……種種情緒在他心中翻騰。是他不夠強,才連累了師父……
青娥快速檢查了霍恒的傷勢,眉頭緊鎖。那邪氣極為刁鑽,正在不斷侵蝕他的生機。她隻能以自身草木仙氣暫時護住其心脈,延緩侵蝕,卻無法根除。
她抬起頭,看向祭壇中央那再次被濃重怨氣包裹、仿佛陷入沉睡的張晚鏡魂魄,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憐憫,有憤怒,更有清晰的決斷。
“浩南,”她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看清楚,罪魁禍首不是她。”
她指向那根漆黑的陸判旗杆,以及黑影消失的方向:“是那個躲在幕後,偽裝陸判,利用張小姐喪親之痛、操控她靈魂的邪魔!他才是真正的元凶!張小姐……和我們一樣,都是受害者。”
浩南抬起頭,順著青娥所指看去。回想起清心玉中映出的幻象,那被欺騙、被扭曲的少女,那沉淪在複仇執念中的痛苦靈魂……心中的憤怒漸漸被一種沉甸甸的悲憫所取代。
“我明白了,青娥姐。”浩南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堅定,“我們要救師父,也要……救她。”
“沒錯,青娥點頭,目光掃過昏迷的霍恒,又落回浩南身上,眼神中帶著信任與托付,“那邪魔的目標是完成‘四邪歸位’,張小姐的怨魂是關鍵。我們必須先淨化她的怨氣,切斷與祭品的聯係,才能瓦解這個邪陣,逼出那個幕後黑手!”
她頓了頓,看著浩南:“但要淨化她的怨氣,需要有人吸引她的注意力,承受她怨念的衝擊……這很危險。”
浩南幾乎沒有猶豫,他站起身,盡管臉色依舊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煉過的精鐵。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裏,護魂咒的微光再次頑強地亮起。
“我去!”他斬釘截鐵地說道,聲音在地下空間中回蕩,“我陽氣足,護魂咒還能頂一陣子!我去吸引張小姐,青娥姐,你找機會,用你的辦法淨化她!我們一定要救她出來,不能再讓她被那個假判官利用了!”
這一刻,浩南不再是那個需要被時時保護的小徒弟。危難之際,他挺身而出,將個人的恐懼置之度外,選擇了擔當,選擇了去拯救另一個同樣深陷苦難的靈魂。
青娥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與動容。她重重點頭:“好!我們見機行事!”
她彎腰拾起霍恒的風鈴隕落槍和清心玉,將玉玨塞入浩南手中:“清心玉能守你靈台清明,抵擋部分怨念侵蝕。拿著!”
浩南握緊那尚帶著霍恒體溫的玉玨,感受著其中傳來的微弱卻堅定的暖意,深吸一口氣,目光決然地,一步步走向那怨氣翻騰的祭壇中央。
他知道,前方是滔天的怨火,是迷失的靈魂,是未知的凶險。
但他義無反顧。
為了師父,為了滕州,也為了那個被謊言與痛苦囚禁了十年的,名叫張晚鏡的女子。
昏暗的光線下,少年的背影,在這一刻,顯得無比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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