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卷王鳥的996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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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明遠那毒蛇般陰冷的笑容和那句“快得像提前聽到了什麽”,像根冰錐子,狠狠紮進楚清歌的脊梁骨裏。藥園清晨的薄霧仿佛瞬間變成了粘稠的冰水,裹得她透不過氣。她僵在原地,隻覺得手腳冰涼,連捂著手背裝疼的力氣都快沒了。
    “啾?”樹梢上的小朱朱歪著小腦袋,綠豆眼裏閃著困惑的光,喉嚨裏的“咕嚕”聲停了。它似乎沒太明白底下人類之間的暗流湧動,隻覺得那個青衣服的男人笑得讓它很不舒服,翅膀不安地抖了抖。
    “嗬,楚師妹受驚了,”陸明遠臉上那洞悉一切的笑容倏地一收,又變回了那個溫和可靠的陸執事,甚至還帶著點恰到好處的關懷,“手上這點小傷,趕緊去藥廬找點清毒散抹抹。踏雪的事……唉,也怪我,沒拿穩簍子。林師妹那邊,我會去解釋的,你安心幹活便是。”他語氣輕鬆得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甚至還彎腰,慢條斯理地開始撿拾散落在地上的、沾著詭異“脫毛膏”的烏骨刺,動作從容不迫。
    楚清歌心裏警鈴大作。這態度,比直接威脅還瘮人!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帶著點後怕的顫抖:“多…多謝陸執事體諒。那…那弟子先去忙了。”說完,她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抓起地上的藥鋤和水瓢,一頭紮進了旁邊棘刺林的深處,茂密的、帶刺的枝葉立刻將她略顯倉惶的身影吞沒。
    直到確認背後那道粘膩的目光被徹底隔斷,楚清歌才背靠著一棵長滿瘤結的老刺藤,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濁氣,心髒還在胸腔裏“咚咚咚”地擂鼓。
    “陸明遠…他知道了…”她喃喃自語,指尖冰涼,“妖族脫毛膏…他果然是妖族的人!他想試探我,還是想除掉我?”一股寒意再次從腳底板竄上來。
    “啾啾啾!”頭頂的棘刺一陣晃動,小朱朱靈活地鑽了下來,穩穩落在她肩頭,小腦袋蹭了蹭她的臉頰,帶著一絲烤蟲的辛辣餘味,暖烘烘的。這熟悉的觸感讓楚清歌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點。
    “小朱朱,”她抬手,用指腹輕輕揉了揉小肥鳥頭頂那幾根特別柔軟的絨毛,苦笑道,“咱們好像…攤上大事兒了。”
    小朱朱顯然沒理解“大事”的嚴重性,它綠豆眼眨了眨,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它用小爪子踩了踩楚清歌的肩膀,然後扭頭,朝著棘刺林外麵廣袤的藥田方向,伸長了脖子,發出一連串急促而高亢的鳴叫:“啾!啾啾啾!啾——!”
    這叫聲,楚清歌太熟悉了。不是警報,不是覓食,而是……抗議!是這隻卷王鳥對無休止工作的強烈控訴!
    “好了好了,知道知道,”楚清歌無奈地歎了口氣,暫時把陸明遠的威脅拋到腦後,眼下安撫這位“小祖宗”才是當務之急,“不就是嫌巡田範圍太大,累著您老人家了嗎?”
    自從簽了“特辣烤蟲”換鬧鍾服務的契約,小朱朱的“工作”熱情空前高漲,或者說,是它貪吃的本性讓它對“巡視領地、驅趕偷食鳥雀”這份差事格外上心。結果就是,它太“敬業”了!從晨曦微露到日上三竿,它小小的紅色身影幾乎不停歇地在藥田上空穿梭、俯衝、噴小火苗嚇唬那些覬覦靈穀靈果的飛鳥,簡直是把“996”刻在了鳥生信條裏。
    這才幾天?小肥鳥肉眼可見地……累瘦了一圈!連噴出來的火苗都細弱了不少,叫聲也透著股虛脫的沙啞。
    “啾啾!啾啾啾啾!”小朱朱撲棱著翅膀,在楚清歌麵前焦躁地飛來飛去,綠豆眼裏寫滿了“累死鳥了”和“加工資加烤蟲)!”的訴求。它甚至飛到旁邊一株低矮的靈草旁,用尖喙啄下一片嫩葉,叼著飛到楚清歌眼前,然後……呸!把葉子吐在地上,小爪子還泄憤似的在上麵踩了兩腳!
    楚清歌:“……”
    這鳥,成精了吧?都學會罷工示威了?
    看著小朱朱累得炸毛、連平時最寶貝的羽毛都顧不上梳理的可憐樣,楚清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這小東西雖然貪吃又倔,但確實幫了大忙。讓它這麽沒日沒夜地飛,遲早得累趴下。
    “行了行了,小祖宗,別踩了,”楚清歌彎腰撿起那片無辜的葉子,順手別在小朱朱炸開的頭毛上,像給它戴了頂滑稽的小綠帽,“不就是覺得巡田太累,鳥力不足嘛!本姑娘給你想個轍!”
    小朱朱頂著綠葉子,歪著頭:“啾?”綠豆眼裏滿是狐疑。
    “等著!”楚清歌來了精神,眼珠一轉,開始在腰間那個鼓鼓囊囊、裝滿了各種零碎家當的破舊儲物袋裏掏摸起來。符紙?有!劣質的朱砂?還剩點兒!畫符的禿毛筆?也在!最後,她神秘兮兮地摸出了一個小陶罐——裏麵是上次煮“火鍋底料”救赤羽時剩下的一點濃稠油膏,紅豔豔的,散發著霸道刺鼻的混合辛香,辣味、麻味、還有各種香料味直衝腦門。
    “嘿嘿,試試這個!”楚清歌嘿嘿一笑,找塊相對平整的大石頭當桌子,鋪開一張皺巴巴的黃符紙。她捏著那根毛都快掉光了的禿筆,蘸了點朱砂,又狠狠挖了一大坨紅油膏,攪和在一起。頓時,一股混合著朱砂礦土腥氣和霸道火鍋辛香的詭異氣味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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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朱朱好奇地湊近,剛聞了一下,立刻被嗆得“阿嚏!”一聲,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噴出幾點火星子,趕緊撲棱著翅膀飛遠點,綠豆眼裏全是嫌棄。
    楚清歌卻不管那麽多,屏氣凝神,回憶著在宗門藏經閣角落裏掃灰時偶然瞥見的、最最基礎的“驚鳥符”紋路。她深吸一口氣,手腕懸空,蘸滿“紅油朱砂”的禿毛筆尖穩穩落下!
    刷刷刷!
    筆走龍蛇……好吧,是歪歪扭扭。楚清歌的畫符技術,跟她改良丹方一樣,充滿了野路子的不羈。原本應該中正平和、蘊含驅散之意的符文線條,在她筆下變得張牙舞爪,透著一股子“生人鳥)勿近”的潑辣勁兒。尤其是她靈機一動,在符膽位置,用盡畢生“畫工”,勾勒了一個極其抽象的、齜牙咧嘴的鳥頭圖案——參考對象就是正在旁邊打噴嚏的小朱朱本鳥。
    “成了!”最後一筆落下,楚清歌得意地吹了吹符紙上未幹的、散發著濃烈氣味的“紅油朱砂”。整張符籙紅光隱隱,那詭異的辛香氣味更是濃烈得化不開。
    “來,小朱朱,試試效果!”楚清歌指尖凝聚一絲微弱的靈力,注入符籙。
    嗡——!
    符籙上的“紅油朱砂”紋路猛地亮起,散發出蒙蒙紅光,緊接著,符紙無風自動,“嗖”地一下從石頭上飄了起來!它懸浮在離地半尺的高度,像喝醉了酒似的,先是原地滴溜溜轉了三圈,然後猛地一頓,符膽位置那個抽象鳥頭圖案仿佛活了過來,符紙邊緣甚至無火自燃起一圈極其微弱的、帶著辛辣味的紅色小火苗!
    “咳咳!咳咳咳!”一股混合著朱砂、辣椒、花椒、八角等複雜氣味的濃煙,從符籙上滾滾冒出!
    “啾?!”小朱朱驚得羽毛都炸成了球,綠豆眼瞪得溜圓。
    就在這一片嗆人的煙霧中,一個極其洪亮、極其聒噪、帶著點公鴨嗓破音、還莫名透著一股子市井潑辣勁兒的聲音,猛地從那張飄忽的符籙裏炸響,如同平地驚雷,瞬間響徹了小半個藥園:
    “注意!注意!前方帥哥!說的就是你!穿黑衣服那個!對,別看了,就是你!長得帥了不起啊?管好你的爪子!離我家靈果遠點兒!帥哥自重!靈果有主!再伸手,燒你屁股啦——!!!”
    這聲音,中氣十足,穿透力極強,還帶著點楚清歌家鄉菜市場大嬸吆喝“別摸我黃瓜”的彪悍腔調!
    整個棘刺林瞬間一片死寂。
    連風吹過帶刺葉片的聲音都消失了。
    楚清歌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石化在原地。她感覺自己的腳趾頭正在瘋狂地摳著鞋底,恨不得當場摳出個三室一廳鑽進去!
    小朱朱綠豆眼翻白,小身子一歪,差點從空中栽下來。它用小翅膀捂住了腦袋,一副“我不認識這丟人玩意兒”的絕望表情。
    而就在距離棘刺林不遠的一片靈氣氤氳的靈果園旁,剛用寒玉匣收好三顆千年朱果,正準備禦劍離開的玄天宗首席弟子——沈墨,動作猛地一滯!
    他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如孤峰寒鬆,氣質清冷出塵。那張俊美得近乎鋒利的臉上,萬年不變的冰封表情,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痕。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精準地鎖定了那片還在冒著詭異紅煙、聒噪無比的符籙。那符籙似乎也“感應”到了目標,晃晃悠悠地,像個醉漢一樣,朝著沈墨的方向就飄了過來,一邊飄,那破鑼嗓子還在持續輸出:
    “看什麽看?沒見過會說話的符啊?警告第二次!帥哥請自重!靈果有主!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再靠近,真燒了哦!滋啦——!” 符籙邊緣的小火苗還配合地竄高了一寸,發出輕微的爆響。
    沈墨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並未動怒,甚至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那雙冷冽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荒謬感?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幾個躲在遠處靈田裏偷偷觀望這邊的外門弟子,死死捂住嘴,憋得臉色發紫,肩膀瘋狂抖動。
    那張聒噪符籙終於飄到了沈墨麵前三尺之處,還在喋喋不休:“第三次警告!最後一次!帥哥,你也不想在宗門裏光著屁股禦劍吧?滋啦滋啦——!”
    就在這無比社死的瞬間,沈墨動了。
    他並未拔劍,隻是並指如劍,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凝練、幾乎肉眼難辨的淡青色劍氣。他動作看似隨意,實則快如閃電,朝著那張聒噪不休的符籙中心,那個歪歪扭扭的抽象鳥頭圖案,輕輕一點!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進了雪堆。
    那張前一秒還活力四射、潑辣無比的符籙,所有的紅光、煙霧、火焰、以及那驚天動地的聒噪聲,瞬間戛然而止!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符紙本身如同被瞬間抽幹了所有精氣神,軟塌塌地從半空飄落,打著旋兒,最後輕飄飄地落在了沈墨腳邊布滿青苔的泥地上,變成了一張再普通不過、畫著扭曲圖案、散發著火鍋底料混合朱砂怪味的廢紙。
    世界,終於清淨了。
    沈墨的目光並未在廢符上停留,仿佛剛才隻是拂去一粒塵埃。他清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線,穿透棘刺林不算茂密的枝葉,精準地落在了裏麵那個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裏的身影——楚清歌身上。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審視。
    楚清歌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天靈蓋直衝腳底板,比剛才麵對陸明遠時還要冷!她頭皮發麻,連呼吸都忘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將迎來首席師兄的雷霆之怒或者至少是冰冷的訓斥時,沈墨卻並未開口。他隻是極其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感知什麽。
    隨即,他微微側首,眸光重新落回腳邊那張已經失效、但依舊散發著濃烈怪味的廢符上。他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深邃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凝滯?
    緊接著,一個低沉清冽、如同碎冰碰撞的聲音,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疑惑,清晰地響起,打破了這片詭異的寂靜:
    “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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