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執事的碰瓷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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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一聲淒厲得能劃破鐵皮的“啾——!!!”精準地在楚清歌耳邊炸開。她猛地從硬板床上彈起來,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蹦出去,腦袋嗡嗡作響,活像被塞進了一口正在被狂敲的破鑼裏。
“小!朱!朱!”楚清歌咬牙切齒,一把抄起枕頭精準地砸向窗台上那個得意洋洋抖著絨毛的紅色小肥球,“要死啊你!公雞打鳴都沒你敬業!太陽公公還沒伸懶腰呢!”
小朱雀靈巧地一跳,枕頭“噗”地一聲砸在窗框上,揚起一陣陳年灰塵。它綠豆大的小眼睛斜睨著楚清歌,翅膀叉腰,一副“你奈我何”的囂張模樣,尖喙一張,又是一串高亢嘹亮的起床號:“啾啾啾!啾啾啾!”翻譯過來就一個意思:飯呢!說好的特辣烤蟲呢!幹活!
楚清歌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生無可戀地爬下床。昨天用一罐子辣得能噴火的烤蟲“收服”了這隻貪吃鳥當鬧鍾,本想圖個省心,結果這鳥比周扒皮還狠,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它就開始催命。她認命地扒拉出那個寶貝辣醬罐子,忍著嗆人的辛辣氣味,從角落的瓦罐裏撈出幾條肥嘟嘟的、還在扭動的青木蟲——這是藥田裏專啃靈植根莖的害蟲。
“喏,你的‘特辣叫醒服務’加班費!”楚清歌沒好氣地把幾條沾滿紅彤彤辣醬的蟲子丟進窗台邊一個豁口的粗陶小碟裏。小朱朱綠豆眼瞬間爆發出堪比餓狼的光芒,一個猛子紮下去,小腦袋啄得碟子叮當亂響,吃得那叫一個風卷殘雲、酣暢淋漓。一邊吃,喉嚨裏還發出滿足的“咕嚕咕嚕”聲,幾縷細小的火苗不受控製地從它嘴角噴出來,把窗台的木頭燎出幾個焦黑的小點。
“吃吧吃吧,撐死你個吃貨鳥。”楚清歌嘟囔著,胡亂抹了把臉,抄起靠在牆角的藥鋤和水瓢,頂著初秋清晨的涼意,一頭紮進了藥園彌漫的薄霧裏。今天輪到她負責照料西邊那片“棘刺林”,裏麵全是些脾氣暴躁、動輒紮人的靈植祖宗。
霧氣濕漉漉地黏在臉上,帶著泥土和草木特有的清苦氣息。楚清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田埂上,小心避開那些在晨露中舒展葉片的嬌貴靈草。剛走到棘刺林邊緣,一個溫潤帶笑的男聲毫無預兆地從旁邊的岔道上傳來:
“喲,楚師妹,這麽早就上工?真是勤勉啊。”藥園執事陸明遠不知何時出現在幾步開外,一身幹淨的青灰色執事袍,手裏穩穩當當地托著一個沉甸甸的大竹簍,裏麵滿滿當當全是剛采摘下來的“烏骨刺”——那玩意兒通體漆黑,長滿了寸許長的尖銳毒刺,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簍子邊緣還沾著新鮮的泥土和幾片被粗暴扯下的葉子。
陸明遠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眼神卻像帶著鉤子,不著痕跡地掃過楚清歌沾著泥點子的衣角和略顯憔悴的臉。
楚清歌心裏咯噔一下,麵上卻不敢怠慢,趕緊放下水瓢藥鋤,規規矩矩地行禮:“陸執事早。弟子剛來,正要打理這片棘刺林。”
“嗯,這片棘刺性子烈,尤其這烏骨刺,毒性刁鑽,沾上皮肉又痛又癢,得好幾天才能消,”陸明遠點點頭,語氣像是長輩關懷,又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審視,“師妹手腳麻利,心也細,交給你我放心。喏,這簍子剛采的,幫我先搬到旁邊陰涼地兒去?我再去東邊看看。”
“是,執事。”楚清歌應了一聲,伸手就去接那看起來分量不輕的竹簍。她雙手剛托住簍底,準備用力接過來時,異變陡生!
陸明遠腳下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絆了一下,身體猛地一個趔趄!他托著竹簍的手肘極其“巧合”地往旁邊一歪,整個沉甸甸、裝滿尖刺毒草的竹簍瞬間失去平衡,朝著楚清歌懷裏就直挺挺地倒扣下來!黑壓壓、閃著幽冷光澤的毒刺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目標正是她毫無防護的雙手和胸腹!
“哎呀!小心!”陸明遠驚呼一聲,臉上恰到好處地浮起“慌亂”和“歉意”,手卻慢了一拍。
電光石火間,楚清歌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快過腦子,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雙手往前一探,十指張開,想要徒手去接住那眼看就要砸到地上、或是紮穿她衣服的毒刺簍子!指尖距離那漆黑猙獰的毒刺,隻差毫厘!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她的指尖剛剛觸碰到一根冰涼滑膩的毒刺——
“嗷——!!!別碰!別碰我!!!”
一個淒厲尖銳、帶著哭腔和無限憤怒的意念咆哮,如同平地驚雷,狠狠撞進楚清歌的腦海!這聲音充滿了痛苦和怨念,根本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腔調,更像是一株飽受摧殘的植物在絕望呐喊!
“陸扒皮!天殺的陸扒皮啊!他昨晚逼著我加班加點,塗了整整一宿!那玩意兒臭烘烘黏糊糊的,熏得我葉子都黃了!嗚嗚嗚…996塗膏藥,本草要工傷賠償!是妖族脫毛膏啊!沾上一點皮毛掉光光!救命啊——!!!”
妖族脫毛膏?!
楚清歌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緊接著是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陸明遠!這根本不是意外!這簍子毒刺,是專門為她準備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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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楚清歌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她伸出去接簍子的雙手硬生生在半空頓住,肌肉繃緊到極限,幾乎是靠著腰腹的力量強行扭轉身體,卸掉了大部分下墜的力道。同時,她托著簍底的右手猛地向上一顛一送!
那眼看就要扣在她身上的、塗滿了詭異“脫毛膏”的烏骨刺簍子,被她這一股巧勁,像打水漂的石片一樣,斜斜地、旋轉著飛了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藥園入口處!
那裏,一陣清脆囂張的鈴鐺聲伴隨著趾高氣揚的嗬斥正由遠及近:“踏雪!慢點!別踩髒了我的新雲履!”
隻見一團雪白蓬鬆的毛球,脖子上係著綴滿細小銀鈴的精致項圈,正撒著歡兒朝這邊狂奔,後麵跟著一身鵝黃襦裙、妝容精致的林青羽。那白狗正是林青羽的心頭肉——踏雪犬。此刻它正興奮地吐著舌頭,四蹄翻飛,目標似乎是楚清歌腳邊一隻懵懂的蚱蜢。
“啊呀!”楚清歌在簍子脫手的瞬間,極其逼真地發出一聲短促痛呼,左手閃電般縮回,緊緊捂住了右手的手背,指縫間還“恰好”滲出一點殷紅——那是她剛才情急之下自己用指甲掐破的。
“我的刺!”陸明遠恰到好處地驚呼,臉上滿是“懊惱”和“擔憂”,目光卻緊緊鎖在楚清歌捂著手、臉色“痛苦”的動作上。
就在此時,那旋轉飛舞的毒刺簍子,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帶著“呼呼”的風聲,精準無比地抵達了預定位置——正好懸在踏雪犬頭頂上方不到三尺!
“嗷嗚?”踏雪犬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疑惑地停下腳步,仰起毛茸茸的腦袋。
嘩啦——!
簍子徹底失去平衡,兜頭蓋臉,結結實實扣在了踏雪犬雪白蓬鬆、引以為傲的大尾巴上!滿滿一簍子塗滿了“妖族特製脫毛膏”的烏骨刺,瞬間將那蓬鬆的尾巴淹沒!
“嗚汪——!!!”一聲變了調的、淒慘到極致的狗嚎瞬間撕裂了藥園的寧靜!
踏雪犬像被滾油潑了屁股,原地瘋狂蹦跳起來,拚命甩動身體,想把那可怕的簍子和毒刺甩掉。竹簍在地上翻滾,烏骨刺散落一地。然而,那粘稠的、散發著詭異甜腥味的“脫毛膏”,早已在接觸的瞬間,牢牢地黏在了它尾巴上最引以為傲的長毛上。
“踏雪!我的踏雪!”林青羽花容失色,尖叫著衝過來,聲音都劈了叉。她一把推開擋路的楚清歌,撲向自己瘋狂打滾的愛犬。
“啊!我的手!”楚清歌被推得一個踉蹌,順勢捂住手背“痛”得彎下了腰,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強忍疼痛,實則是在努力憋笑。
小朱朱不知何時飛到了旁邊一棵矮樹上,綠豆眼瞪得溜圓,看著地上那團瘋狂打滾、慘嚎不止的白毛球,小腦袋一歪,喉嚨裏發出一串極其可疑的、類似打嗝又像憋笑的“咕咕咕”聲,幾縷小火苗差點又噴出來。
陸明遠也快步趕了過來,一臉“焦急”:“快!快看看踏雪怎麽樣了?楚師妹,你…你的手沒事吧?”他伸手想去扶楚清歌,目光卻死死黏在踏雪犬那條被毒刺和詭異藥膏覆蓋的尾巴上。
“我…我沒事,就是被刺劃破點皮,陸執事。”楚清歌“虛弱”地擺擺手,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疼痛和委屈,眼神卻像受驚的小鹿,飛快地掃過陸明遠的臉,“隻是…隻是那簍刺…我一時沒拿穩…都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沒拿穩!”陸明遠立刻接口,語氣充滿了“自責”,他蹲下身,幫著林青羽試圖安撫發狂的踏雪,小心翼翼地想去清理那些毒刺和粘稠物。
然而,已經晚了。
林青羽好不容易按住踏雪,顫抖著手去撥弄它尾巴上的刺和粘稠物。剛一觸碰,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發生了——幾大撮原本雪白油亮的長毛,竟然隨著她撥弄的動作,如同秋天的枯草般,簌簌脫落!露出了底下光禿禿、粉紅色的皮肉!而且,脫落的範圍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啊——!我的毛!踏雪的毛!”林青羽發出一聲比踏雪還淒厲的尖叫,看著自己心愛的靈犬尾巴上迅速出現的一大片不規則禿斑,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精心描畫的妝容都扭曲了,“怎麽回事?!這刺有毒!陸明遠!你的刺怎麽回事?!”
陸明遠也是一臉“震驚”和“茫然”,看著那迅速蔓延的禿斑,眼神深處卻飛快地掠過一絲了然和難以言喻的探究。他撿起一根沾著粘液的烏骨刺,湊到鼻尖聞了聞,眉頭緊鎖:“這…這氣味…好像有點不對…”
“我不管什麽對不對!”林青羽心疼得快要滴血,抱著禿了一塊的踏雪,對著陸明遠和“肇事者”楚清歌怒目而視,“你們!你們等著!踏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尤其是你,楚清歌!笨手笨腳!”她狠狠剜了楚清歌一眼,抱著嗚嗚哀鳴、還在試圖舔舐自己禿掉尾巴的踏雪,哭哭啼啼地跑了。
周圍早已悄悄圍過來幾個起早幹活的外門弟子,目睹了全過程。此刻看到林青羽抱著禿尾狗跑遠,一個個都死死捂著嘴,肩膀劇烈地抖動,臉憋得通紅,發出“噗嗤噗嗤”漏氣般的聲音。不知道是誰實在沒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我的老天爺…禿…禿得還挺圓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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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咳咳咳!”
壓抑的笑聲瞬間在薄霧彌漫的藥園裏此起彼伏地響起,又趕緊憋回去。
陸明遠站起身,臉上那點偽裝的“擔憂”和“自責”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種深沉的平靜。他拍了拍袍子下擺沾上的草屑,目光緩緩轉向旁邊依舊“驚魂未定”、捂著手背的楚清歌。
楚清歌適時地抬起頭,眼圈微紅,帶著後怕和委屈,怯生生地看著他:“陸執事…對不起…我…”
“不,楚師妹,”陸明遠打斷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極淡、極深的笑意,那笑容裏沒有絲毫暖意,隻有冰冷的審視和一絲終於捕捉到獵物的篤定。他慢悠悠地走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鑽進楚清歌耳中,“你反應很快,非常快。”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楚清歌那完好無損、隻滲出一點血珠的手背,又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那幾根導致踏雪禿毛的罪魁禍首——烏骨刺,最後,視線落在楚清歌那雙清澈卻極力掩飾著驚惶的眼睛上,一字一頓,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
“快得…就像提前聽到了什麽,一樣。”
微風拂過藥園,帶著露水的涼意。楚清歌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她渾身血液都幾乎凝固。小朱朱在樹梢歪著頭,綠豆眼警惕地盯著陸明遠,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咕嚕”聲。而陸明遠臉上那抹洞悉一切的笑容,在薄霧中顯得格外刺眼,如同盯上獵物的毒蛇,冰冷而粘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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