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父子對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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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豆小心!”王錘子目眥欲裂,掄錘就擋!
    然而趙三身手極快,是簫家花重金請來的真正高手!他身形詭異一扭,竟避開了王錘子的鐵錘,手中鋼刀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光,直刺豆豆的心口!快!狠!毒!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橫移過來!是簫景軒!
    他竟在趙三的刀鋒的,即將觸及豆豆衣衫的一瞬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切入兩個人之間!
    沒有拔劍!沒有格擋!隻是伸出左手,五指如鐵鉗一般,精準無比地、死死地扣住了趙三持刀的手腕!
    “呃!”趙三隻覺得,自己的手腕如同被燒紅的鐵箍勒住,劇痛鑽心!
    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傳來,他全力刺出的刀鋒,竟硬生生被定在了半空中!寸進不得!
    “少…少爺?!”趙三驚駭欲絕地,看著眼前臉色冰冷,如萬載寒冰的簫景軒。
    簫景軒沒有看他,赤紅的雙眸,越過趙三的肩頭,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釘在臉色慘白、眼神怨毒的父親簫員外的臉上!
    他的右手,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和沉重,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之上!
    劍未出鞘,但那凜冽的殺意,和撕裂靈魂的痛苦掙紮,已然彌漫了整個空間!
    忠?孝?
    家?村?
    血親?大義?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痛苦,在這一刻,如同沸騰的熔岩一般,轟然碰撞!
    他俊美的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卻如同寒潭古井,深不見底,翻湧著難以言喻的痛苦、掙紮和…一絲決絕。
    他沒有看豆豆,也沒有看憤怒的村民,目光如同凝固般,直直地落在自己的父親——簫員外的臉上。
    整個蟲幹加工點,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對父子身上。
    簫員外看著兒子,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臉上甚至露出一絲“慈父”般的笑容:“景軒正好你也勸勸豆豆姑娘和鄉親們。識時務者為俊傑,何必為了些意氣之爭,斷了大家的活路?”
    簫景軒沒有回應父親的“勸誡”。他沉默著,如同雕塑。時間仿佛凝固了。
    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內心正經曆著怎樣的天翻地覆。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 幼時書房裏,父親撚著胡須,教導他這首《琵琶行》時的場景清晰浮現。
    父親的眼神帶著商海沉浮後的精明與冷酷:“景軒,記住,商道即人道,亦是殺道!利字當頭,情義皆可拋!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畫麵陡然切換!
    是豆豆跪在焦黑的廢墟上,雙手鮮血淋漓,不顧自身虛弱,拚命將搗碎的草藥,按在一個被蟲咬傷、奄奄一息的孩童胸口!
    是王錘子掄著豁口的鐵錘,帶著滿身血汗,日夜不停地加固藤牆!
    是那些麵黃肌瘦的婦人,小心翼翼地將一點點鹽巴,分進破碗,眼中閃爍著對活下去的卑微渴望!
    是藤牆之上,民鞘軍士兵握著簡陋的武器,麵對鋪天蓋地的蟲潮,發出絕望卻不肯後退的嘶吼!
    父親精明的算計,村民絕望的掙紮…
    “利字當頭”的冰冷訓誡,與“活命之恩”的滾燙畫麵,如同兩股狂暴的洪流,在他腦海中激烈地碰撞、撕扯!
    生養之恩?存亡之義?
    哪一個該舍棄?哪一個能舍棄?
    簫景軒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按在腰間劍柄上的右手,指節因用力而捏得發白,骨節凸起,青筋如同虯龍般在蒼白的手背上蜿蜒暴起!
    那一柄跟隨他多年、飲過無數敵人鮮血的長劍,此刻卻仿佛重逾千鈞!
    出鞘,意味著父子決裂,意味著背負不孝的千古罵名!
    不出鞘,意味著看著父親將數千村民的血肉榨幹,看著豆豆和所有守護這裏的人墜入絕望深淵!
    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簫員外臉上的“慈祥”漸漸掛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耐和隱隱的慍怒。
    豆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著簫景軒劇烈掙紮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
    村民們更是大氣不敢出,絕望中又帶著一絲微弱的期盼。
    終於,在令人窒息的漫長沉默後。
    簫景軒按在劍柄上的手,緩緩地、極其沉重地…鬆開了。
    他沒有拔劍。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簫景軒猛地一撩衣袍下擺,雙膝一彎,“噗通”一聲!
    他竟然直挺挺地,朝著自己的父親——簫員外,跪了下去!
    堅硬的泥地撞擊膝蓋,發出沉悶的聲響。
    “爹!”簫景軒抬起頭,聲音嘶啞,帶著一種撕裂般的痛楚,卻又異常清晰,響徹全場:
    “孩兒…求您!”
    “求您高抬貴手!”
    “放過杏花村!放過這些鄉親!”
    簫員外愣住了,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得色和輕蔑。
    果然,血脈親情,終究壓過了那些泥腿子!他正要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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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簫景軒接下來的話,卻如同冰錐,狠狠地刺穿了他剛剛升起的得意!
    “這蟲幹,是鄉親們從蟲屍堆裏刨出來的活命糧!”
    “這藥圃,是他們用血汗澆灌出的救命根!”
    “您要的‘利’,是三成紅利…”
    簫景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泣血的悲憤:
    “可您有沒有想過,您要的這‘利’字下麵,墊著的是什麽?!”
    “是餓死的枯骨!是流幹的血淚!是剛剛從蟲口刀尖下搶回來、還沒捂熱乎的幾千條人命啊!”
    他猛地挺直脊梁,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父親驟然變色的臉,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擂鼓一般,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爹!商人重利,是天經地義!”
    “但簫家…不能吃這人血饅頭!”
    “這沾著血、帶著膿、浸著淚的利…它髒!”
    “它燙手!它…折壽啊!!!”
    最後三個字,如同驚雷一般炸響!
    簫員外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他指著跪在地上的兒子,手指劇烈地顫抖著,嘴唇哆嗦著,想要怒斥,想要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隻有那雙精明的老眼裏,翻湧著被戳穿偽裝的驚怒、難堪和一絲…
    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狼狽!
    “逆…逆子!”他憋了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聲音卻幹澀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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