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品蟲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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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景軒扣住趙三刀鋒的左手,骨節發白,微微地顫抖。
他赤紅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父親簫員外,那目光裏翻湧的痛苦和掙紮,幾乎要將空氣都撕裂。
整個蟲幹加工點,死寂一片,隻有粗重的喘息和遠處藤牆上警戒的梆子聲。
簫員外臉上的慌亂,隻是持續了一瞬,便被更深的陰沉取代。
他看著兒子抵在劍柄上的右手,看著周圍村民眼中噴薄欲出的怒火,忽然長長地歎息一聲,臉上竟擠出一絲“痛心疾首”的無奈。
“景軒…鬆手吧。”簫員外的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趙三忠厚,護主心切,但行事魯莽,該罰。但爹…爹也是為了這個村子好啊!”
他推開趙三,踉蹌一步,麵向群情激憤的村民,深深地作了一揖:
“諸位鄉親!老夫…老夫是有錯!錯在急於求成,錯在蔬忽大意。錯在未能詳查那老溝的幹係!老夫隻想著盡快平整宅基,複我簫家祖業,造福鄉梓,卻萬萬沒有想到…沒想到竟然引動了地底的蟲巢!此乃無心之失,卻釀成了大禍!老夫…愧對鄉親你們啊!”
他這一番“痛心疾首”的認錯和作揖,反倒讓滿腔怒火的村民們,有一些不知所措。
王錘子緊握的錘子鬆了一鬆,張莽按在刀柄上的手也遲疑了。
畢竟,他是簫景軒的父親,是這杏花村曾經的“天”。
簫景軒看著父親“誠懇”的表演,扣著趙三的手,卻沒有絲毫放鬆,眼神反而更加冰冷銳利。
無心之失?那斷裂溝板上,整齊的斬切痕跡,分明是專業匠人用精鋼工具所為!那位置,那深度…若說不知下麵有溶洞蟲巢,鬼才相信!
簫員外直起身來,目光掃過堆積如山的蟲幹,話鋒又是一轉:!
“事已至此,追悔無益。蟲災之禍,我簫家難辭其咎!老夫願承擔一切損失!更要彌補過失!”
他看向豆豆,語氣變得“懇切”:“豆豆姑娘,之前關於蟲幹專利之事,是老夫思慮不周,太過於急切了。此法既是姑娘與鄉親們心血所成,自然歸全村所有!”
他頓了一頓,拋出一個更具誘惑力的方案:
“然則,蟲幹雖好,終究隻能在村內流通。老夫的‘百味坊’,渠道,遍及天下州府,甚至能銷往京城!老夫提議:由我‘百味坊’獨家代理這改良蟲幹的外銷!鄉親們隻管安心生產,所有蟲幹,無論品相,我簫家一律按市價…不,按高於市價一成的價格收購!所得款項,扣除必要的運銷成本,其餘盡數返還鄉親!老夫分文不取,隻為彌補過失,助我杏花村產業興旺!不知豆豆姑娘和鄉親們,意下如何?”
高於市價一成!獨家包銷!簫家分文不取,隻為彌補?!
這突如其來的“誠意”和巨大的利益誘惑,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一瞬間在村民中炸開!恐懼和憤怒,迅速被驚喜和盤算所取代!
“高於市價一成?真的假的?”
“簫家包銷?那咱們隻管做就行了?”
“這…這比咱們自己零賣要強多了啊!”
竊竊私語聲四起,不少人看向簫員外的眼神,已經從憤怒變成了將信將疑的期待。
連王錘子和張莽都皺緊了眉頭,一時難以判斷這老狐狸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麽藥。
豆豆的心卻沉了下去。來了!這才是簫員外真正的殺招!假意退讓,以利相誘!
一旦村民習慣了這種“隻管生產、坐等收錢”的模式,將銷售命脈完全交到簫家手中,那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到時簫家隻需輕輕一掐渠道,就能讓堆積如山的蟲幹,變成一文不值的廢物!再想奪回主動權,難如登天了!
“員外好算計。”豆豆的聲音清冷,打破了短暫的喧嘩,
“高於市價一成,獨家包銷,聽起來很美。但不知這‘必要運銷成本’,如何界定?由誰核算?最終返還鄉親的,又能剩下幾成?若他日‘百味坊’說銷路不暢,壓價甚至拒收,鄉親們又當如何?”
豆豆的問題一針見血,直指核心!
剛剛升起的興奮,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村民們再一次冷靜下來,疑惑地看向簫員外。
簫員外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恨,麵上卻依舊懇切:
“豆豆姑娘多慮了。運銷成本,賬目公開,可隨時查閱!至於銷路,老夫以簫家百年信譽做擔保!隻要蟲幹做得好,‘百味坊’有多少收多少,絕無虛言!景軒,”
他忽然轉向簫景軒,語氣帶著一絲“委屈”和“期待”,“你也在外行走,當知商譽之重要。爹…爹這次是真心彌補,你就不能信爹一次?替爹跟豆豆姑娘,跟鄉親們說一說?”
這一手,極其陰毒!他將壓力,直接轉嫁到剛剛在忠孝之間痛苦掙紮的簫景軒身上!
利用父子親情,逼迫簫景軒站隊!
簫景軒的身體猛地一僵!
扣著趙三的手,無意識地收緊,趙三疼得悶哼一聲,卻不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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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父親那“真誠”又帶著一絲懇求的眼神,再看看豆豆冷靜卻隱含擔憂的目光,還有周圍村民複雜的眼神…
巨大的撕裂感,再一次襲來,幾乎讓他窒息。
他緩緩鬆開了扣住趙三的手,聲音幹澀沙啞:
“爹…商道之信,在於公平契約,而非空口承諾。若您真有誠意,何不立下文書?將豆豆所言各項條款,尤其是收購保底價格、違約賠償、賬目核查之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由全村公推代表,與簫家共同簽署、監督執行?”
“你!”簫員外的臉色一沉,萬萬沒想到兒子不僅不幫他,反而直接捅破了這一層重要的窗戶紙,提出了他最不願接受的約束條款!
這等於徹底地捆住了他日後翻雲覆雨的手腳!
“逆子!”簫員外終於按捺不住憤怒,指著簫景軒厲聲嗬斥!
“老爹我一片苦心,在你的眼中竟如此不堪?!你是被這妖女迷了心竅,連親爹都不信了嗎?好!好!既然你如此不孝,如此向著外人!那這蟲幹生意,不做也罷!鄉親們,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他憤然地拂袖轉身,在護衛的簇擁下,怒氣衝衝地返回那一座深宅大院。
留下現場一片死寂和茫然。
簫景軒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如紙,挺拔的身形微微地晃了一下。
那一句“逆子”,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他心底最深處。
豆豆看著他孤寂痛苦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她走上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景軒…”
簫景軒猛地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眼神重新變得堅毅。
他轉向茫然的村民,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都聽到了?簫家的路,是條看似平坦、實則布滿陷阱的絕路!想活下去,想守住咱們自己用命換來的活路,就不能把命根子交到別人手裏!蟲幹,我們自己賣!”
“自己賣?賣給誰啊?”李老栓愁眉苦臉。
“是啊,咱們人生地不熟的…”
“路,是人走出來的!”豆豆踏前一步,接過簫景軒的話,“王叔,弩機組暫時停一停!分出人手,加固咱們的藤牆大門,做成能通行大車的樣式!春娘姐,組織人手,把最好的蟲幹挑出來,分裝成小包,貼上咱們‘杏花村’的標記!”
她目光灼灼,掃過眾人:“狗剩,柱子!你們幾個半大小子,腿腳快,膽子大!帶上樣品,拿上簫少爺的名帖簫景軒默默遞過一枚玉佩),去最近的清水鎮、柳林集!找那裏的糧鋪、雜貨鋪、甚至走街串巷的貨郎!告訴他們,杏花村有上好耐儲的蟲幹零嘴!價廉物美!讓他們自己來看,來談!”
“簫少爺,”豆豆看向簫景軒,“煩請你書信幾封,給那些…值得信賴的舊識故交。杏花村有奇貨,靜候商賈。”
“好。”簫景軒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一條繞過簫家、自力更生的銷售網絡,在豆豆的果斷決策和簫景軒的暗中支持下,艱難卻迅速地鋪開。
光幕上,【救助值】因這份不屈的自主行動,再一次開始跳動:【+71】。增加了71!
然而,簫家的反擊,來得比預想的更快、更陰險。
僅僅三天後,第一批興衝衝,帶著樣品,去清水鎮推銷的狗剩等人,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豆豆姐!簫…簫家太狠了!”狗剩氣得眼睛發紅。
“清水鎮最大的‘興盛隆’糧鋪掌櫃說了,簫家放出話來,誰敢收咱們杏花村的蟲幹,就是跟簫家作對!以後別想在簫家任何鋪子裏拿到一粒米、一尺布!那些小鋪子貨郎,更是連門都不敢讓我們進!”
“柳林集那邊也一樣!”柱子也哭喪著臉,“咱們的樣品,連送都送不出去!”
消息傳回,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一瞬間被撲滅。
恐懼和絕望再一次籠罩。
沒有銷路,蟲幹堆積得再多,也是廢物!
難道真要向簫家低頭?
簫府的大門,也再一次打開了。
這一次出來的,是那個油頭粉麵的管事。
他搖著扇子,趾高氣揚地來到蟲幹加工點,看著堆積如山、卻無人問津的麻袋,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貪婪。
“哎呀呀,諸位鄉親,這蟲幹…怎麽都堆在這兒發黴啊?”管事故作驚訝:
“早說了嘛,靠你們自己,哪裏能銷得動?員外心善,看在同村一場的份上,再給你們指一條明路!”
他伸出三根手指:“這樣吧!之前說的收購價,降三成!現錢現結!有多少,我們‘百味坊’收多少!怎麽樣?這可是員外天大的恩典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等這些蟲子臭了爛了,可就一文不值嘍!”
降三成?!這簡直是明搶!村民們氣得渾身發抖,卻敢怒不敢言。
渠道被簫家死死地卡住,他們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難道是真要接受這屈辱的壓榨?
豆豆看著管事,那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心中的怒火翻騰,眼神卻異常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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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一堆品質稍次、顏色偏深的蟲幹前麵,隨手抓起一把,在掌心撚了一撚。
係統光幕悄然閃爍:【初級材料分析:目標蟲幹角質層增厚,幾丁質含量提升,粘性增強…】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的心中迅速成型。
“降三成?”豆豆抬起頭,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管事大人,這些蟲幹…我們還真不打算賣了。”
“不賣了?”管事一愣,隨即嗤笑,“不賣?留著喂蟲子嗎?還是你們自己吃?吃得完嗎?”
“不,”豆豆搖搖頭,指著那一些顏色偏深的蟲幹,“這些,我們留著有大用。春娘姐,王嬸!把這一些顏色深的、個頭小的蟲子,單獨挑出來!用大石臼,給我細細地、反複地搗!搗得越碎越好!搗成粉末!”
“啊?”春娘和王嬸都愣住了。不賣?還搗碎?豆豆想幹什麽?
“按豆豆說的做!”簫景軒沉聲下令,他雖不知道豆豆的用意,但是他就無條件信任她。
婦人們雖然疑惑,還是立刻動手。
沉重的石杵落下去,沉悶的搗擊聲音響起來。
豆豆則走到藤牆根下,到那一些散發著奇異辛辣氣味的“驅蟲苔”旁。
她集中精神,全力催動【初級催化】!目標——苔蘚分泌的刺激性揮發物質!濃度,提升!滲透性,強化!
隻看見那一些墨綠色的苔蘚,顏色似乎更深了一分,表麵滲出極其細微、肉眼難辨的晶瑩粘液,那一股辛辣的氣息,變得更加濃烈、更加刺鼻!
管事被晾在一邊,看著豆豆“裝神弄鬼”,不耐煩地催促:
“賽豆豆!你別故弄玄虛!到底賣不賣?給一句痛快話!不賣,我們可走了!到時候你們連哭都來不及!”
豆豆仿佛沒有聽見,她走到正在被搗碎的蟲粉堆旁邊。
她撚起一小撮深褐色的蟲粉,感受著其中粘稠的質地。
然後,她將蟲粉,小心地、均勻地,灑在了那些被催化過的、濕漉漉的苔蘚表麵!
奇跡發生了!
深褐色的蟲粉,一接觸到苔蘚分泌的粘液,竟如同遇到催化劑一般,迅速溶解、融合!形成一種深綠色、散發著更加濃烈奇異氣味的粘稠膠狀物資!
豆豆用手指挑起一點膠狀物,輕輕一地一拉,竟能拉出細長柔韌的絲線!
成了!是蟲膠!
“王叔!”豆豆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快!找一些破陶罐、破瓦盆來!把這一些‘膠’,給我刮下來!收集起來!”
王錘子等人雖然不明所以,但動作飛快。很快,幾罐深綠色、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粘稠蟲膠,就被收集起來。
“豆豆,這是…”簫景軒看著那幾罐東西,若有所思。
“簫家的路斷了,我們就自己造一條路出來!”
豆豆聲音鏗鏘,“這蟲膠,粘性極強,能防水,能密封!王叔,立刻帶人,用這蟲膠,混合草木灰和細沙,給我把藤牆所有接縫、所有可能滲水漏蟲的地方,仔仔細細地糊死!糊得越厚越結實越好!尤其是底部!”
“張莽!帶人,用這蟲膠,把咱們藤牆大門內側的縫隙,也給我封死!做成一整塊!封死之前,在門軸和門閂的關鍵位置,給我多塗幾層!”
“春娘姐!把剩下的蟲膠,用竹筒裝好,交給柱子狗剩他們!讓他們帶上,再去清水鎮、柳林集!這次不賣蟲幹,賣這個!告訴那些鋪子,這是杏花村特產的‘藤膠’!修房補漏、粘合器具、密封壇罐,效果奇佳!不怕水泡蟲蛀!讓他們自己試!”
一連串的命令,清晰果斷!村民們雖然依舊懵懂,但看到豆豆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立刻行動起來!
管事看著眼前這忙亂卻有序的景象,聽著豆豆的話,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充滿了嘲諷:
“哈哈哈!賽豆豆!你真是窮瘋了!拿這些爛蟲子搗鼓出來的臭烘烘的玩意兒,當寶貝賣?還‘藤膠’?笑死人了!誰會買你這破玩意兒!等著爛在手裏吧!”!
他搖著扇子,得意洋洋地回去複命了。
簫員外聽到管事的回報,更是嗤之以鼻:“垂死掙紮!由她折騰!等那些臭膠爛掉,等他們的蟲幹堆到發臭生蛆!自然會跪著來求老夫!”
然而,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簫員外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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