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寒眼、火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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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沉舟)的話,如同冰錐,砸落在死寂的帳篷裏。
    北邙山,火器營。
    這五個字,代表著史王妃陰謀的核心,屍毒火雷的源頭,吞噬了不知多少杏花村青壯漢子和婦幼的魔窟,此時此刻,卻是九死一生的絕地!
    現在,竟然成了救治簫景軒唯一的希望所在?要去那裏找什麽“地心寒眼”?
    陳校尉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北邙山火器營?那是龍潭虎穴!王妃在那裏經營多年,守備森嚴,機關重重!就憑我們現在這幾個人,闖進去,無異等於送死!”
    老刀和其他狼尉,也麵露絕望和憤懣。
    剛剛經曆連番血戰,傷亡慘重,人人帶傷,還要去闖那最可怕的魔窟?
    誰他媽的願意去?
    豆豆的心也沉了下去。
    但是她看著簫景軒的心口,那一顆暫時穩住他性命、卻不知何時會失效的冰珠,又看看帳篷外,那一些傷痕累累、卻依舊堅持的狼尉,以及更遠處隱約傳來的、被救百姓的哭泣聲…
    她沒有退路。
    “必須去。”豆豆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不僅為了救他,也為了徹底毀掉那個地方。否則,今天杏花村的慘劇,明天還會在到處重演。”
    沈硯沉舟)看了她一眼,麵具後的目光難以捉摸:“說得輕巧。如何進去?硬闖隻是找死。”
    “那就智取。”豆豆深吸一口氣,大腦飛速地運轉,目光掃過帳篷內外,“我們…有‘投名狀’。”
    她指向帳篷外,那一些被救下、驚魂未定的杏花村百姓,又指了指地上昏迷的高長貴,和幾個被捆得結實的、之前叛變的土匪。
    “史王妃不是想要人嗎?不是想要‘火工’嗎?我們…給她送過去!”
    陳校尉一愣:“姑娘的意思是?”
    “我們假扮成巡礦營押送‘火工’和‘證物’的隊伍!”
    豆豆的眼中,閃爍著孤注一擲的光芒。
    “沈大人…或者說,沉舟大人,”
    她特意地加重了這個名字,看向沈硯。
    “你熟悉王妃那邊的暗號和流程,由你冒充頭目。陳校尉和狼尉兄弟們,假扮巡礦營兵士。我…和昏迷的簫景軒,還有高長貴他們,就是被抓的‘火工’和‘重要人證’!至於‘證物’…”
    她的目光落在帳篷角落裏,那幾箱之前,從黑風寨廢窖裏起出的、白花花的官銀上。
    “這些贓銀,不就是現成的‘證物’嗎?獻給王妃的‘大禮’!”
    這個計劃大膽至極,險之又險!一旦被對方識破,就是自投羅網,定將萬劫不複!
    所有的人,都被豆豆這異想天開的計劃,驚呆了。
    陳校尉眉頭緊鎖:
    “這個風險太大!史王妃對這些人,能分辨不出來嗎?況且我們對火器營內部的布置,一無所知!沈…沈大人的身份也…”他疑慮地看了一眼沈硯。
    沈硯沉舟)卻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有點意思。王妃如今確實急需補充‘火工’,也對黑風寨的‘贓銀’很感興趣。或許…真的能賭一把。”
    他頓了一頓,看向豆豆:“但是你呢?你這一張臉,王妃那邊恐怕早有畫像。還有你這手上的印記…”他意有所指。
    豆豆咬咬牙:“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她走到那幾箱官銀旁,抓起一把冰涼的銀錠,又找來一些黑灰和泥土,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臉上、脖子上、手臂上塗抹起來,很快地,就把自己弄得髒汙不堪,還真的是難以辨認原本的容貌。
    至於手臂上的印記,她用破布條,死死地纏緊遮掩。
    “至於身份…”豆豆看向地上昏迷的高長貴,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我就冒充他的孫女,一起被抓的。一個嚇破了膽、髒兮兮的村姑,不會有人特別地注意。”
    她又看向沈硯:“你需要真的給我們戴上鐐銬,做得像樣一點。必要時…甚至可以真的動手打罵,取得信任。”
    沈硯沉舟)麵具後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緩緩地點點頭:“這個夠狠。倒是可以。”
    陳校尉看著豆豆那決絕的樣子,又看看奄奄一息的簫景軒,最終狠狠一跺腳:
    “媽的!賭了!老子這條命早就賣給簫家了!老刀,挑幾個傷勢輕、機靈一點的兄弟,換衣服!準備家夥!上!”
    命令一下達,幸存者們立刻強打起精神,開始行動。
    狼尉們扒下死去巡礦營士兵的號衣換上,雖然血跡斑斑,但是此時此刻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沉重的鐐銬被找出,哢噠一聲鎖在了豆豆、昏迷的簫景軒以及其他幾個被選作“人證”的土匪手腕、腳踝之上。
    沈硯沉舟)則快速地向陳校尉和老刀等人,交代著王妃勢力內部的暗號、口令以及可能遇到的盤查細節,顯得異常的熟悉。
    豆豆則悄悄將那一顆冰珠,小心地藏在簫景軒貼身的衣物內層,確保它能持續不斷地吸收著寒毒。
    一切準備就緒。一支由狼尉假扮的、押送著“火工”和“贓銀”的“巡礦營”隊伍,踉蹌著向著東南方向,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北邙山深處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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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沉舟)走在最前麵,神色倨傲冷漠,偶爾對“囚犯”嗬斥打罵,演得惟妙惟肖。
    陳校尉和老刀等人低著頭,努力扮演著普通兵士的角色。
    豆豆和其他“囚犯”一樣,拖著沉重的鐐銬,步履蹣跚,低著頭,掩藏著眼中的緊張。
    越往北邙山深處走,氣氛越發壓抑。
    山路崎嶇,周圍的樹木,漸漸變得稀疏枯槁,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硫磺和焦糊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腐臭。
    沿途開始出現明哨暗卡,戒備森嚴。
    每一次盤查,沈硯沉舟)都能用流利的暗號,和恰到好處的傲慢應付過去,有時還會故意的,踢打幾下“囚犯”發泄“怒氣”,加深可信度。
    有幾次險一些被更高級的頭目識破,都被他巧妙地用“緊急軍務”、“王妃密令”等借口搪塞過去。
    豆豆的心始終懸在嗓子眼上,手心裏全是冷汗。
    終於,在穿過一道狹窄又陡峭、有重兵把守的峽穀後,眼前的景象讓所有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一片巨大的、被群山環抱的山穀,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山穀中,矗立著無數高聳的煙囪,正冒著滾滾的濃煙,將天空都染成灰黑色。
    巨大的工棚連綿起伏,裏麵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和沉重的錘擊聲。
    更遠處,隱約可見一些被黑布覆蓋的、巨大的、形狀怪異的器械輪廓。
    空氣中那一股硫磺味和腐臭味,更加濃烈,幾乎令人窒息。
    隨處可見穿著破爛、眼神麻木、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被驅趕著勞動的百姓。
    周圍是手持利刃、表情凶狠的監工。
    這裏就是北邙山火器營!是一座人間地獄!
    隊伍被攔在了一處巨大的、由原木和巨石壘成的營寨大門前。守門的士兵眼神更加警惕,為首的小頭目仔細地查驗著沈硯沉舟)遞上去的“文書”其實是偽造的),又狐疑地打量著這一群“囚犯”和“贓銀”。
    “巡礦營的人?怎麽跑我們火器營送‘貨’來了?還帶著這麽多銀子?”小頭目的語氣明顯地帶著懷疑。
    沈硯沉舟)冷哼一聲,態度越發傲慢:
    “王妃密令!黑風寨剿匪所得贓銀,即刻押送入庫清點!另外,這一批‘火工’裏有要緊人犯,需立刻交由劉管事親自審訊!耽誤了王妃的大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他故意抬出了“王妃密令”和“劉管事”似乎是火器營的一個實權人物),語氣咄咄逼人。
    那個小頭目果然被唬住,氣勢弱了幾分,但還是堅持道:
    “劉管事現在正在‘寒窟’那邊督工,沒空來見你們。先把人和銀子押到丙字區貨倉看管起來,等劉管事回來再說!”
    寒窟?豆豆和沈硯沉舟)交換了一個眼神。難道那就是“地心寒眼”的所在?
    “可以。”沈硯沉舟)故作不耐煩地擺擺手,“趕緊帶路!”
    隊伍被押著,深入這龐大的、如同蟻穴一般的火器營內部。
    沿途所見,更加觸目驚心。
    巨大的熔爐燃燒著詭異的綠色火焰,工匠們正在澆築著黑沉沉的、刻滿符文的部件。
    一些工棚裏堆放著大量的,那一種散發著寒氣的黑色礦石。
    甚至看到一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已經開始浮現綠毛的“失敗品”,被像垃圾一樣拖走…
    豆豆強忍著憤怒和恐懼,低著頭,默默記憶著所來的路徑,和布局。
    終於,他們被押送到一處偏僻的、守衛相對鬆懈的石砌倉庫前麵——丙字區貨倉。
    “進去老實地待著!”押送的士兵粗暴地將他們推入倉庫,哐當一聲鎖上了沉重的大門。
    倉庫內昏暗潮濕,堆放著一些雜亂的物資和工具,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金屬鏽味。
    確認門外暫時無人監聽之後,所有的人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但心情依舊沉重。
    他們算是混進來了,但是也真的把自己困在了這龍潭虎穴之中。
    “現在怎麽辦?”陳校尉壓低聲音問道,“那個‘寒窟’在哪裏?我們怎麽才能夠過去?”
    沈硯沉舟)走到倉庫唯一的透氣窗邊,仔細觀察著外麵的動靜,低聲道:
    “‘寒窟’是火器營的核心禁地,守衛比外麵森嚴數倍,據說隻有劉管事和王妃的少數心腹才能夠進入。硬闖絕對無可能性。”
    豆豆蹙眉沉思。混進來隻是第一步,接近“地心寒眼”才是關鍵。
    就在這時候,倉庫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和開鎖聲!
    所有的人一瞬間緊張起來,立刻恢複被囚禁的狀態,低下頭。
    門被打開了,進來的卻不是士兵。
    而是一個穿著管事服飾、身材幹瘦、眼神精明中,帶著一絲諂媚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後跟著兩個隨從。
    那管事的目光掃過倉庫裏的“囚犯”和那幾箱顯眼的官銀,臉上堆起了笑容,對著沈硯沉舟)拱手道:
    “這位想必就是巡礦營的兄弟?辛苦了辛苦了!在下姓錢,是這丙字區的副管事。剛聽說兄弟們送來了‘硬貨’和要緊人犯,特地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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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話間,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幾箱白花花的官銀,貪婪之色一閃而過。
    沈硯沉舟)的心中一動,立刻擺出倨傲的樣子,不耐煩道:
    “原來是錢管事。東西和人都在這裏,趕緊清點交接,我們還要回去複命!”
    錢管事嘿嘿地一笑,搓著手道:“兄弟別急嘛。劉管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這交接手續…嗬嗬,也得等他不是?不過兄弟你放心,這丙字區我說了也算一半…隻是…”
    他的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看著那官銀,“這數目…似乎和文書上有點出入啊?路上…沒遇到過什麽麻煩吧?”
    這是明目張膽的索賄!
    沈硯沉舟)的心中冷笑,麵上卻故作遲疑,然後壓低聲音道:
    “錢管事果然是明白人…路上確實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折損了幾個兄弟,這撫恤…”
    錢管事的眼睛一亮,立刻湊近幾分:“懂!都懂!兄弟放心,這事包在我的身上!數目嘛,好說好說!”
    他暗示可以幫忙做假賬,吞沒一部分銀子。
    沈硯沉舟)順勢道:“那就多謝錢管事行方便了。不過…我們兄弟大老遠地跑來,還想開開眼界,聽說營裏有個‘寒窟’,甚是神奇…”
    錢管事的臉色微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聲音壓得更低:“兄弟,那地方可去不得!是絕密禁地!除了劉管事和王妃的親信,誰靠近誰就會死!我勸你們也別打聽!”
    “哦?這麽厲害?”沈硯沉舟)故作驚訝,隨即又從懷裏摸出一小塊碎銀從官銀箱裏摳出來的),悄悄地塞進錢管事的手裏,“我們就是好奇,遠遠地看一眼就行…錢管事能否通融通融?”
    錢管事捏了捏碎銀,臉上露出掙紮之色,最終貪欲占了上風,他極低聲道:
    “…看在兄弟懂事的份上…告訴你們也無妨,但是千萬別外傳!‘寒窟’就在最大的那一座熔爐工棚的底下!入口處有重兵把守著,還有機關!你們千萬別靠近!看一看就趕緊走!”
    得到了關鍵信息!
    沈硯沉舟)和豆豆的心中都是一震。
    又敷衍了錢管事幾句,將他打發走。
    倉庫門再一次被鎖上。
    “最大的熔爐工棚…”陳校尉的臉色凝重。
    “那裏是火器營守備最森嚴的地方之一,日夜不停工,人多眼雜,怎麽才能夠混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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