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世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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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謙…你父母…究竟是何人?”
沈厲的聲音不高,卻如同九幽寒潭深處炸開的驚雷,裹挾著凍結靈魂的威壓,狠狠劈在陸謙的頭頂!
轟!!!
陸謙隻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算計,在這一聲冰冷的、仿佛洞穿一切真相的質問下,瞬間被炸得粉碎!他身體劇烈地一晃,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蹬蹬蹬連退三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濕滑的石壁上,才勉強穩住沒有癱倒。
石室內的空氣徹底凝固了!濃烈的草藥甜香、血腥氣、腐臭味混合著沈厲身上散發出的、如同實質般的恐怖殺氣,形成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
趙鷹和錢虎臉色劇變,眼神中的驚駭無以複加!他們死死盯著那個靠在石壁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神中充滿了極致驚駭與茫然失措的少年!這小子…父母是誰?沈大人為何突然有此一問?難道…那片紫袍碎片和九幽藤刻痕,竟與他父母有關?!
陸謙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他體內的《枯榮經》氣息在巨大的精神衝擊下瀕臨失控,枯寂的偽裝搖搖欲墜,一股狂暴的、想要不顧一切爆發的衝動在經脈中瘋狂衝撞!
他知道了!沈厲知道了!他不僅知道了自己父母的身份,更可能…知道了那場被掩蓋的血案!
怎麽辦?!否認?在沈厲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虛妄的寒眸注視下,任何謊言都顯得蒼白無力!承認?那等於將自己徹底暴露在未知的巨大危險之中!福伯的警告猶在耳邊——別讓人知道你是陸遠的兒子!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髒,越收越緊!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如同被冰封,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徒勞地喘息著,眼神裏充滿了瀕死般的驚惶和無助。
沈厲沒有催促。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陸謙,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冰冷的火焰仿佛已經熄滅,隻剩下一種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平靜。那平靜之下,是洞悉一切的冰冷審視。他緩緩攤開手掌,那片染血的深紫色衣角碎片靜靜地躺在他掌心,在燈籠幽光下散發著妖異的光澤。另一隻手的手指,則輕輕拂過石台腳邊那猙獰扭曲的“九幽藤”刻痕。
“十五年前,冬月廿七,秋狩回鑾途中,行宮大火。”沈厲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如同在宣讀一份陳年的死亡判決書,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陸謙的靈魂上,“內衛副統領陸遠,因護駕不力,驚擾聖駕,當場杖斃。其妻蘇氏,下落不明。其幼子…失蹤。”
轟隆——!
又一個驚雷在陸謙腦海中炸響!十五年前!冬月廿七!秋狩!行宮大火!陸遠!蘇氏!幼子失蹤!所有的碎片瞬間拚湊起來,指向了福伯臨終囈語中那場被掩蓋的真相!父母…真的是被謀殺的!父親是內衛副統領!母親姓蘇!而他…就是那個“失蹤”的幼子!
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般噴發,瞬間衝垮了恐懼的堤壩!淚水混合著冷汗洶湧而出,陸謙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那壓抑了十五年的、刻骨銘心的血仇!
“你姓陸,名謙。”沈厲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刺穿陸謙所有的偽裝,直視他靈魂最深處的痛苦與仇恨,“你口中的福伯,本名張福,曾是陸遠麾下一名老卒,因傷退役,在宮中當差。他收留了你,將你藏在冷宮,隱姓埋名…直到昨夜,他臨死前,告訴了你部分真相…”
沈厲的聲音頓了頓,那冰冷的目光掃過陸謙劇烈起伏的胸口和那雙被仇恨染紅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冰錐鑿擊:
“告訴我,陸謙。福伯死前,除了提到‘紫袍貴人’和‘鬼影’,還說了什麽?關於那場大火…關於你父母…關於…‘九幽’?!”
最後兩個字,如同兩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陸謙的心髒!九幽!沈厲果然知道!而且將這一切與十五年前的慘案聯係在了一起!
陸謙再也無法抑製,巨大的悲痛和壓抑了太久的秘密如同決堤的洪水,衝垮了他所有的防線!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沈厲,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泣血的哭腔和滔天的恨意:
“火!好大的火!福伯說…我爹…看到了不該看的!穿紫袍的貴人…還有…鬼影!那些人…放的火!他們要滅口!我爹…我娘…他們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是謀殺!!” 他嘶吼著,仿佛要將積壓了十五年的痛苦和仇恨全部傾瀉出來。
“鬼影…”沈厲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冰冷的眼眸中寒光爆閃,目光再次落在那猙獰的“九幽藤”刻痕上。“九幽的‘影魅’…果然是他們!”
他猛地轉向陸謙,聲音如同來自九幽的寒風,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還有呢?福伯還提到了什麽?冊子?什麽冊子?!”
冊子?!陸謙如同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瞬間從仇恨的狂潮中驚醒!那本無字的暗黃冊子!《枯榮經》!這是他最大的秘密!絕不能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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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冊子?”陸謙臉上露出極致的茫然和痛苦,仿佛被巨大的悲痛衝擊得思維混亂,“什麽冊子?福伯…福伯沒說…他隻說…讓我藏好…別讓人知道…我是陸遠的兒子…他…他還沒說完…就走了…” 他捂住臉,身體順著冰冷的石壁緩緩滑落,蜷縮在牆角,肩膀劇烈地抽動,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悲鳴。
這番表演,半真半假。巨大的悲痛是真,刻意隱瞞《枯榮經》也是真。在沈厲這種深不可測的人麵前,暴露了身世已是絕境,若再暴露了那詭異的功法…他不敢想象後果!
沈厲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蜷縮在牆角、沉浸在巨大悲痛中至少表麵如此)的少年。他那雙深邃冰冷的眼眸中,光芒急劇閃爍,似乎在飛速權衡、判斷著陸謙話語的真偽。那本“冊子”…是福伯的遺言關鍵?還是眼前這小子在刻意隱瞞?
石室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陸謙壓抑的啜泣聲在血腥詭異的空氣中回蕩,更添幾分淒涼。趙鷹和錢虎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沈厲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和那“九幽藤”帶來的恐怖壓力,讓他們感覺如同置身於風暴中心。
終於,沈厲緩緩收回了那如同實質般的冰冷目光。他不再看陸謙,而是將視線再次投向掌心那片染血的紫色衣角碎片,以及石台腳邊那猙獰的刻痕。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片光滑冰冷的紫色雲錦,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貢品雲錦…紫色…親王、國公、內閣首輔…屈指可數…”沈厲的聲音低沉得如同自語,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壓,“…血跡…九幽藤…冷宮虐殺…十五年前的舊案…”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那片紫色碎片深深陷入掌心!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殺意,如同壓抑了萬載的火山,在他素白的身影下無聲地醞釀、沸騰!整個石室的溫度仿佛都驟降了幾分!
“趙鷹!”沈厲的聲音如同冰刀出鞘,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
“屬下在!”趙鷹渾身一凜,立刻躬身應命。
“將此暗室徹底封存!痕跡清理幹淨!這枚刻痕…”沈厲的目光掃過那猙獰的“九幽藤”符號,眼中寒光凜冽,“…拓印下來。連同這片碎布…”他攤開手掌,露出那片染血的紫色,“…列為絕密!直接呈報指揮使大人!除指揮使外,任何人不得過問!違令者…死!”
“是!”趙鷹心頭巨震!絕密!直接呈報指揮使!這案子…捅破天了!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那片仿佛重若千鈞的紫色碎片,又從懷中取出特製的拓印工具,開始處理那九幽藤刻痕。
沈厲的目光再次轉向蜷縮在牆角、似乎因悲痛而脫力的陸謙。那眼神中的審視並未消失,反而多了一種更加複雜、更加冰冷的東西——評估,利用,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至於你…”沈厲的聲音如同冰珠落地,砸在陸謙心頭。
陸謙身體一顫,停止了抽泣,抬起布滿淚痕和血汙的臉,眼神裏充滿了絕望和一絲卑微的祈求。他知道,決定他命運的時刻到了。
“陸謙,”沈厲叫出了他的真名,聲音冰冷依舊,卻少了幾分之前的純粹殺意,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命,是你父母用血換來的。也是你自己,用那點對冷宮地形的價值換來的。”
“現在,你有了新的價值。”沈厲的目光如同兩座冰山,壓向陸謙,“你父母的血案,與昨夜凶案,與這九幽藤,甚至與這片紫袍碎片背後的人…都脫不了幹係。”
“你想報仇嗎?”沈厲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冰冷而充滿誘惑,直指陸謙心中最深的渴望。
陸謙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疼痛。報仇!他做夢都想!但他抬起頭,看向沈厲的眼神裏充滿了警惕和不安:“大人…小人…小人隻想活著…”
“活著?”沈厲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燈閣不養廢物,更不養心懷叵測的複仇者。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就是死路一條。宮牆內外,想讓你永遠閉嘴的人,不會少。”
陸謙的心沉入穀底。
“想活著,想報仇,隻有一個選擇。”沈厲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抗拒的意誌,“留在我身邊。做我的眼睛,做我的耳朵。用你對冷宮的熟悉,用你…那點對氣味和痕跡的‘天賦’…” 他的目光在“天賦”二字上微微加重,帶著深意,“…幫我找到更多的線索。找到九幽的尾巴,找到這片紫袍的主人!”
“這是交易,也是你唯一的生路。”沈厲俯視著陸謙,如同俯視著一枚即將投入風暴的棋子,“為我所用,你或許能窺得一絲複仇的曙光。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石室內一片死寂。趙鷹拓印刻痕的動作停了下來,錢虎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牆角那個卑微又倔強的少年身上。
陸謙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巨大的恐懼、滔天的恨意、求生的本能、以及對沈厲那深不可測的忌憚…種種情緒在他心中瘋狂交織、碰撞。他知道,沈厲說得對。離開沈厲的“庇護”,他這陸遠之子的身份暴露之日,就是他的死期。而留在沈厲身邊…固然是深入虎穴,卻也可能是唯一接近真相、為父母報仇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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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與魔鬼的交易!用自由、用危險,去換取一個渺茫的複仇可能!
幾息之後,陸謙猛地抬起頭。他眼中的淚水已經幹涸,隻剩下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近乎死寂的冰冷和決絕。他掙紮著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不顧身體的虛弱和疼痛,對著沈厲,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腰,額頭幾乎觸碰到冰冷的石板地麵。
他的聲音嘶啞、幹澀,卻帶著一種斬斷退路的堅定:
“小人…陸謙…願為大人效死!”
“效死?”沈厲看著眼前這個卑微俯首、身體還在微微顫抖,眼神深處卻燃燒著冰冷火焰的少年,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絲。他緩緩伸出手,不是攙扶,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寸許高的青玉小瓶,丟在陸謙麵前的地上。
瓶子落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生肌續骨散’,外敷。”沈厲的聲音依舊冰冷,“處理好你身上的傷。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他不再看陸謙,轉身,素白的袍袖拂過地麵,走向暗室的出口。
“趙鷹,處理好後,帶他回燈閣。安置在‘丙字七號’房。”沈厲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冰冷的聲音遠遠傳來,“從今日起,他便是‘提燈卒’陸謙。隸屬本使麾下。”
“丙字七號房?提燈卒?”趙鷹和錢虎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丙字房是白袍衛最低級人員如雜役、匠人)的居所,但提燈卒…那是白袍衛最底層的正式編製!雖然隻是跑腿、巡查、傳遞消息的“小卒”,但畢竟有了官身!這小子…一步登天了?還是…被沈大人當成了更危險的誘餌?
陸謙緩緩直起身,撿起地上那個冰冷的青玉小瓶。瓶身細膩溫潤,散發著淡淡的藥香。他緊緊攥著瓶子,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提燈卒…陸謙…
他抬起頭,望向沈厲消失的黑暗通道,又緩緩掃過這間充滿血腥與絕望的石室,最後,目光落在趙鷹正在拓印的那猙獰的“九幽藤”刻痕上。
冰冷死寂的眼神深處,那名為複仇的火焰,正無聲而瘋狂地燃燒著。
風暴已至,他這盞微弱的燈,已被迫提在了手中。前路是九幽深淵,還是血海滔天?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冷宮掙紮求生的雜役陸謙。
他是白袍衛提燈卒,陸謙。一條被沈厲攥在手中、卻時刻準備反噬的…複仇之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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