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染的暗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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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是你什麽人?!”
沈厲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被粗糲的砂紙反複打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顫抖,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那聲音裏蘊含的滔天怒火、刻骨仇恨、難以言喻的悲傷,以及濃烈到幾乎化為實質的冰冷殺機,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陸謙的耳膜,直抵靈魂深處!
陸謙猛地抬頭!
父親的名字!從沈厲口中,帶著如此恐怖複雜的情感,被喊了出來!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蒼白得像一張被揉皺的紙。體內枯榮真氣在那枚妖異令牌散發的精純死寂氣息刺激下,本就狂暴到了極點,此刻更因這石破天驚的質問和血脈深處的悸動,徹底衝垮了所有束縛!
“噗——!”
又是一大口滾燙的鮮血不受控製地狂噴而出!這一次,鮮血如同泉湧,濺滿了冰冷的鐵桌,更有一部分直接噴灑在那枚散發著幽幽紫芒的令牌和那卷古老的獸皮之上!
鮮血與令牌接觸的刹那——
嗡!!!
那枚玄黑令牌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紫光!九幽藤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扭曲蠕動!骷髏古燈燈焰位置的那顆米粒紫晶,更是光芒大盛,如同鬼魅之眼睜開!一股比之前精純百倍、冰冷百倍、蘊含著無盡凋零與終結意誌的恐怖死寂之力,如同無形的衝擊波,以令牌為中心轟然爆發!
這股力量並非物理衝擊,而是直接作用於生命本源!石室牆壁上嵌著的明亮銅燈,燈焰在這股純粹的“死寂”氣息掃過的瞬間,猛地向內一縮,光芒驟暗,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熄滅!
“呃!”沈厲悶哼一聲,臉色微變。他那護體先天真氣在這股詭異的死寂力量衝擊下,竟也劇烈波動起來,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麵!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驚異之色!
而首當其衝的陸謙,更是如遭雷殛!
那股源自令牌的、仿佛能終結萬物的死寂之力,與他體內因《枯榮經》而生的枯寂真氣,竟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如同引燃了早已埋藏好的火藥桶!
轟——!!!
陸謙隻覺得自己整個人從內到外瞬間被點燃、被撕裂!狂暴的枯榮真氣徹底失控,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流,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經脈裏瘋狂奔湧、衝撞!眼前的世界瞬間被無邊無際的血紅和黑暗交替覆蓋!劇痛!超越了他所能承受極限的劇痛!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被無形的力量生生碾碎、撕裂!靈魂都在發出淒厲的哀嚎!
“啊——!!!”
一聲不似人聲、充滿了無盡痛苦和絕望的嘶吼,從陸謙的喉嚨深處迸發出來!他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猛地向後栽倒,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身體劇烈地抽搐、痙攣,如同離水的魚在砧板上最後的瘋狂掙紮!鮮血混合著白沫不斷從口鼻中湧出,瞬間染紅了身下的地麵!
枯榮反噬,全麵爆發!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徹底!死亡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沈厲看著地上如同血人般瘋狂抽搐、氣息以肉眼可見速度衰敗下去的陸謙,那雙銳利如刀鋒的眸子裏,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風暴!震驚、殺機、猶豫、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看到某種宿命重演的……痛楚?
就在陸謙的意識即將被無邊的劇痛和黑暗徹底吞噬的刹那——
“鎮!”
一聲低沉、短促、卻蘊含著無上威嚴的斷喝,如同洪鍾大呂,在陸謙瀕臨崩潰的識海中炸響!
沈厲出手了!
他一步跨至陸謙身前,右掌閃電般探出,掌心向下,懸停在陸謙劇烈起伏、被鮮血浸透的胸膛上方寸許!一股磅礴浩瀚、凝練到極致的先天真氣,如同無形的山嶽,轟然壓下!
這股力量並非破壞,而是鎮壓!帶著一種堂皇正大、卻又冰冷無情的秩序之力!
嗡!
陸謙體內那如同脫韁野馬般狂暴衝撞的枯榮真氣,在這股沛然莫禦的先天威壓麵前,如同沸湯潑雪,瞬間被強行壓製、禁錮!那撕心裂肺、足以讓人瞬間崩潰的劇痛,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掐斷,驟然減弱!
但代價同樣沉重!
沈厲的真氣霸道無比,如同冰冷的鐵水強行灌入陸謙脆弱的經脈,雖然壓製住了暴走的枯榮真氣,卻也帶來了另一種摧枯拉朽般的破壞!陸謙悶哼一聲,身體如同被重錘砸中,抽搐停止了,但整個人卻如同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在地上,隻剩下微弱到極點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嗬嗬聲,仿佛隨時會徹底斷絕。
他像一具被釘在地上的破布娃娃,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眼前一片模糊,隻能看到沈厲那身素白錦袍的下擺,在昏黃的燈光下微微晃動。
沈厲緩緩收回手掌,負手而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氣息奄奄、幾乎不成人形的陸謙,那深邃的眼眸深處,翻湧的複雜情緒漸漸沉澱下去,重新化為深不見底的寒潭。隻是那寒潭之下,似乎有某種堅冰正在碎裂,露出其下洶湧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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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內死寂無聲,隻有陸謙微弱而痛苦的喘息,以及那枚玄黑令牌上,紫晶光芒緩緩收斂後,依舊散發著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氣息。
“陸遠……”沈厲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少了之前的暴戾和顫抖,卻多了一種沉重的、仿佛在陳述一個塵封多年、沾滿血汙的事實的冰冷,“前白袍衛丙字房,暗樁丙十七。”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錘,敲打在陸謙殘存的意識上。
父親…白袍衛…暗樁?!
這個身份,如同驚雷,炸得陸謙殘存的意識一片空白!那個在他模糊記憶裏,沉默寡言、帶著一身風塵氣息、最後倒在貧民窟冰冷泥濘中的男人…竟然是白袍衛的暗樁?!
“十五年前,天啟城爆發‘黑瘟’。”沈厲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刻刀,在死寂的石室裏刮擦著,“染者皮膚發黑,高燒嘔血,三日必死。蔓延極快,人心惶惶。宮中亦有貴人染疫。”
陸謙的呼吸驟然一滯!黑瘟!他童年的噩夢!父母雙亡的根源!
“當時,白袍衛內部,由我負責追查黑瘟源頭。”沈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室的牆壁,投向了遙遠的、沾滿血汙的過去,“種種線索,最終指向了一個隱藏在帝都陰影下的組織——九幽!”
九幽!又是九幽!那女子臨死前的低語,令牌上那扭曲的印記!
“九幽組織,行事詭秘,手段陰毒。其成員皆以‘九幽藤’‘鬼麵燈’為記。這枚令牌,”沈厲的目光落回鐵匣中那枚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玄黑令牌,聲音更冷,“便是九幽核心成員的身份信物。而黑瘟,極有可能是他們研製出的某種…特殊的‘武器’!”
武器?!陸謙的心猛地一沉!那場奪走無數人性命、讓他淪為孤兒的瘟疫,竟是人為?!
“追查陷入僵局,九幽的巢穴如同鬼魅,難以捕捉。”沈厲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冰冷,“當時,丙字房總旗林鎮嶽即現任林鎮撫使)麾下,有一名埋得極深、代號‘丙十七’的暗樁。此人…便是陸遠。”
沈厲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再次聚焦在陸謙慘白的臉上:“他,是你父親。”
陸謙的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這殘酷真相帶來的巨大衝擊!那個沉默的男人,那個倒在泥濘中死不瞑目的父親…竟是白袍衛打入九幽的暗樁?!
“陸遠最後一次傳回情報,便是關於黑瘟的真正源頭,以及九幽在帝都的一個關鍵據點位置。”沈厲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一種刻骨的寒意,“情報傳遞的路線和時間,隻有我和林鎮嶽知曉!然而——”
他猛地停頓,一股壓抑了十五年的滔天怒火和冰冷的殺機,如同實質般從他身上彌漫開來,讓整個石室的溫度驟降!
“就在陸遠送出情報的當晚,他負責接頭的線人,連同他全家老小七口人,一夜之間被滅門!現場……便留下了這種鬼符!”沈厲的手指向鐵匣中那卷古老的獸皮卷角落露出的暗紅扭曲字跡,“而陸遠本人,連同他的妻兒,也就是你和你母親,自此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滅門!失蹤!鬼符!
陸謙的腦海中一片轟鳴!線人被滅門…父親母親帶著年幼的他“失蹤”…然後,便是貧民窟那場奪命的“黑瘟”!
“我查了整整十五年!”沈厲的聲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那線人全家被滅口的現場,手法極其幹淨利落,是白袍衛內部慣用的‘清道’手段!而那晚本該在燈閣值守的林鎮嶽,卻有半個時辰的行蹤……無人能證!”
林鎮嶽!現任白袍衛鎮撫使!王魁背後的靠山!丙字房的總旗!
如同無數破碎的鏡片在腦海中轟然拚湊!陸謙殘存的意識瞬間被這驚天的信息量衝擊得七零八落,卻又在枯榮經帶來的極致痛苦和清醒中,強行串聯起一條冰冷的線索!
父親是暗樁,查到了九幽和黑瘟的關鍵情報,即將送出!
情報傳遞路線隻有沈厲和林鎮嶽知曉!
線人全家被滅口,手法是白袍衛內部“清道”!
林鎮嶽有作案時間!
父親母親帶著他“失蹤”,然後死於“黑瘟”!
他陸謙,在冷宮掙紮求生,身懷父親可能留下的神秘功法《枯榮經》!
而昨夜,那識得枯榮經、喊出父親名字的神秘女子,臨死前指向靜思苑枯井!
井中,藏著九幽核心令牌和疑似父親遺物的獸皮卷!
一個冰冷而殘酷的真相,如同深淵巨口,在陸謙麵前緩緩張開——父親的死,母親的死,他十五年的苦難,根本不是意外!極有可能是一場來自白袍衛內部高層林鎮嶽?)的背叛、滅口和栽贓!而九幽組織,正是這場陰謀的源頭或執行者!
“咳咳…咳…”陸謙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都咳出帶血的泡沫。他掙紮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看向沈厲。那雙被劇痛和鮮血模糊的眼睛裏,此刻燃燒著的不再是絕望,而是焚盡一切的悲憤、刻骨的仇恨,以及一種近乎瘋狂的、尋求答案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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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鎮…嶽?”他用盡全身力氣,從染血的齒縫中,擠出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
沈厲看著陸謙眼中那如同實質般的仇恨火焰,沉默了。他沒有直接回答,但那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目光,以及眼底深處同樣翻騰的殺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卷東西,”沈厲的目光轉向鐵匣中那卷被黑色絲線捆縛的獸皮卷,聲音低沉,“上麵的鬼符,是九幽內部記錄核心機密的密文。普天之下,能識得並解讀此文的,據我所知,不出三人。其中一人……”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到陸謙臉上,帶著一種極其複雜的審視,“便是十五年前,負責策應陸遠,並最終和他一起‘失蹤’的接頭人——白袍衛內最頂尖的密文專家,代號‘畫眉’。”
畫眉?!接頭人?!
陸謙的瞳孔驟然收縮!昨夜那神秘女子臨死前的話語再次在耳邊回響——她識得枯榮經!她知道父親的名字!她拚死傳遞“燈下黑”的線索!難道……她就是那個“失蹤”的接頭人“畫眉”?那個本該在十五年前就和父親一起被滅口的線人?!
沈厲仿佛看穿了陸謙心中所想,他緩緩俯下身,那張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鑿般的臉,在陸謙模糊的視線中放大。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氣息拂在陸謙臉上。
“陸謙。”沈厲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宣判,“你父親陸遠,是白袍衛的暗樁,也是白袍衛內部叛徒勾結九幽的……犧牲品!他至死,都背負著‘叛逃’的汙名!”
叛逃的汙名!犧牲品!
這冰冷的結論,如同最後一根稻草,狠狠砸在陸謙早已不堪重負的心頭!父親拚死送出情報,最終卻落得家破人亡、汙名加身的下場!
悲憤!滔天的悲憤如同岩漿,瞬間衝垮了陸謙殘存的理智!他喉頭一甜,眼前徹底被無邊的黑暗籠罩,最後一絲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驟然熄滅!身體徹底癱軟下去,再無一絲聲息。
沈厲看著地上徹底昏迷、氣息微弱如同遊絲般的陸謙,沉默良久。他緩緩直起身,目光複雜地掃過鐵匣中的令牌和獸皮卷,最終落在陸謙那張蒼白染血、眉宇間依稀能看出幾分陸遠當年輪廓的臉上。
“像……太像了……”一聲極低、幾乎微不可聞的歎息,如同寒風掠過冰麵,消散在死寂的石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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