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玖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走上前去看。
    發現小家夥眼睛都哭紅了之後，滿眼心疼，她下意識伸手，想替她擦眼淚。
    可指尖剛要接觸到那溫熱小臉，就又停住了。
    才從外麵回來，風塵仆仆的，指不定有多少細菌。
    “寶寶，媽媽先洗洗手”，她扔下這句，便急急忙忙朝洗手間走去。
    就是這一個動作，讓原本已朝她伸出雙臂、尋求依靠的小家夥愣住了。
    淚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在說：媽媽，寶寶還在這裏！
    眼見媽媽的身影離去，那小小的嘴角先是難以置信地向下彎了彎，隨即，“哇”的一聲，更加悲切、響亮的哭聲爆發出來。
    這架勢，儼然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硯川本來想先哄一下的，沒等他開口，這時，一道奶聲奶氣、帶著濃重哭腔，卻又異常清晰的聲音，就從那小小的身體裏發了出來——
    “媽媽……”
    聲音很輕，卻像一顆投入靜湖的石子。
    緊接著，是更明確的一個字：“抱！”
    溫玖邁向洗手間的腳步倏然頓住，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絆住了。
    周硯川伸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他臉上罕見的出現一抹訝異。
    他下意識抬眼，看向洗手間門口的人。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輕輕觸碰，都從對方眼裏讀到了同樣的難以置信，與一絲小心翼翼的驚喜。
    “聽到沒？”溫玖低聲問，聲音輕的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們，小家夥帶著濃重的哭音，再一次清晰地呼喚：“媽媽抱……”
    *
    再往後，小喜更大點，便什麽話都會說了，性格特征也愈發明顯，簡直跟某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天她跟夏時從遊樂園回來後質問周硯川。
    “聽我夏夏幹媽說，當初媽媽生我的時候出意外，你想都沒想的說保大？”
    小姑娘那時話都說不太清楚，氣勢卻很足。
    當時溫玖生她那麽困難，就是因為小家夥屁股先出來的，中間醫生出來過一趟，周硯川說無論什麽，一定要把大人保住。
    這會兒聽到女兒問，眼都沒抬，淡淡一句：“不然呢？你不想要媽媽了？”
    周小喜：“做得好！爸爸。”
    *
    還有一天，小喜忽然好奇為什麽她叫小喜，就去問了周硯川。
    當時周硯川正在沙發上坐著陪溫玖看資料。
    “爸爸，為什麽我叫小喜啊？”
    “因為你媽媽生你第二天，窗外有隻喜鵲。”
    “……”
    聽到自己名字由來，小喜覺得她爸媽實在敷衍，就問：“怎麽不給我取個小雀？”
    周硯川：“忘了。”
    “……”
    她轉頭看向一旁低頭寫著什麽的溫玖，期待地問：“媽媽你呢？”
    溫玖抬起眼：“要不現在改？”
    “……”
    “媽媽我的意思是想要小雀嗎？我是覺得你！們！敷！衍！”
    溫玖伸手把炸毛的小姑娘抱到了懷裏：“怎麽會呢，你可是爸爸媽媽的寶貝。”
    小女孩眨著大眼睛看向兩個人，
    見他們都眉眼含笑，“哼”了聲，趴到溫玖懷裏，耳朵卻不好意思的紅了。
    看自家女兒這個樣子，周硯川和溫玖相視看了眼，也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溫玖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脊背：“寶寶你怎麽那麽可愛？”
    話音落，懷裏的小腦袋就抬了起來，滿眼好奇：“什麽是可愛？”
    周硯川一本正經的跟她解釋：“可愛就是所有人都愛你。”
    周小喜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理解爸爸的這句話，過了幾秒， 身子又往溫玖懷裏縮了縮，然後奶聲奶氣地說了句。
    “那…爸爸媽媽也可愛。”
    *
    周小喜去幼兒園前一天，溫玖在家裏給她收拾東西，這天下午無意間翻到了自己高中的那個筆記本。
    她看著那已經泛黃了的封皮，拿著去到了窗邊。
    自從當初被周硯川看到後她就沒有再寫過，這麽些年了一直也不舍得扔，就在那裏放著。
    她掀開去看。
    起初，溫玖眼神是溫柔平靜的，每翻一頁，都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一筆一畫寫下那些字的模樣。
    直到她翻到那頁。
    星期一。
    周硯川好像跟一個女孩談戀愛了，我偷偷看了那女孩一眼，好漂亮……我也那麽漂亮就好了。
    在她寫的這行字下麵，不知何時多了一句：「沒談，而且，你最漂亮」
    溫玖眼睫顫了顫，她順著往下看。
    星期五
    有人說名字是世界上最靈驗的咒語，每喊一次羈絆就會隨之更深。周硯川、周硯川、周硯川、周硯川……
    這樣我們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溫小九，你笨不笨？」
    溫玖在看到這句話時，仿佛能想到當時某人寫的時候的樣子，她笑了下，眼睫卻有些濕了。
    一邊說她笨，卻又在她寫的每一個“周硯川”下麵，都寫上了“溫玖”。
    ……
    可不可以也喜歡我一點，一點點就可以了。
    「一點點哪夠」
    ……
    為什麽說是妹妹呢？不喜歡妹妹，不喜歡。
    「因為真的覺得你是妹妹啊，想照顧你，陪著你」
    ……
    沒有爸爸就好了，這樣是不是就能離周硯川近一點。
    可是如果沒有爸爸的話，應該也不會遇到周硯川了吧。
    「如果可以，倒是希望你沒遇見我，這樣應該就不會挨打了吧」
    為什麽會那麽擰巴呀，明明，日日夜夜，翹首以盼的都是他的喜歡，可真的當他靠近，又會忍不住地後退。
    「退就退唄，我去找你」
    ……
    如果我是隻蝴蝶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在周硯川午睡的時候輕輕落在他的眼睛、鼻尖、唇角……
    做遍那些想對他做的事情。
    「溫小九，你羞不羞？」
    ……
    好想好想偷親周硯川。
    「好想好想你偷親我」
    ……
    溫玖一頁一頁往下翻，在這一刻才忽然發現，那些深夜裏的呢喃，都早已有了回複。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有。
    在她盯著膝蓋上的筆記本失神時，身後的門忽然開了。
    溫玖回過頭去看。
    光影灑進房間，走進來的是十七歲的周硯川。
    他寬肩長腿立在那，對上她的視線，英挺的眉目間氤氳出笑意。
    “溫小九。”
    “嗯。”
    “就在那跟我耗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