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以子為押,與魔謀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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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棧外的街道,伯邑考的嘶喊被粗暴地打斷,最後化作死寂。
    那個聲音,像一根燒紅的鐵釺,捅進姬發的耳朵,在大腦裏瘋狂攪動。
    他全身的血都湧上頭頂。
    肌肉繃緊到極限,根根青筋在脖頸和手臂上暴起,像要掙脫皮膚的虯龍。
    他要衝出去。
    那是本能。
    一個父親的本能。
    “砰!”
    一隻手,如鐵鑄的鷹爪,死死扣在他的肩胛骨上,讓他前衝的勢頭戛然而止。
    薑尚。
    “你現在衝出去,他會立刻死。”
    薑尚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情感,像冬日裏最冷的冰。
    “你,你的兒子,還有我。三具屍體,會被扔進朝歌城外的亂葬崗。”
    “費仲會第一個跳出來,說他從不認識我們,甚至會親自帶兵來殺你滅口。”
    “亞相比幹,會拿著你們父子通敵的鐵證,上奏大王。”
    “西岐,會因為你此刻的衝動,在三天之內,化為焦土。”
    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姬發的心髒上。
    他眼中的滔天怒火,在極致的冰冷現實麵前,迅速熄滅。
    剩下的,隻有一片虛無的灰燼。
    他看著兒子消失的方向,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不再顫抖。
    “我懂了。”
    姬發開口,聲音平靜得不屬於一個活人。
    薑尚鬆開了手。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眼前這個男人,那屬於西岐農夫的最後一點溫情,被朝歌這座巨大的絞肉機,徹底碾碎。
    “費仲,用我兒子的命,向我們遞了一份投名狀。”
    姬發轉過身,目光落在薑尚臉上,那眼神讓見慣了風浪的薑尚都感到一絲心悸。
    “他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他有合作的誠意,也有殺人的膽量。”
    “同時,他也在看我們的底牌,看我們這份‘西岐大禮’,到底值多少價錢。”
    薑尚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欣賞之色。
    這頭被逼入絕境的龍,終於亮出了他最鋒利的爪牙。
    “主公,你長大了。”
    “現在,去見他?”
    “不。”薑尚搖頭,“現在去,是求他。我們手裏,沒有籌碼。”
    “那……”
    “等。”
    薑尚隻說了一個字。
    “等他演完那場撇清關係的戲。”
    “等他確認,我們不是兩個被嚇破了膽的騙子,而是能與他共謀大事的盟友。”
    “等他,親自來請我們。”
    這是一場耐心的對決。
    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他們回到了那個肮髒的客棧,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姬發沒有要粥,他隻是坐在那張滿是臭蟲的草墊上,麵對著斑駁的牆壁,一動不動。
    像一尊石像。
    第一天。
    朝歌城內,“亞相比幹雷霆手段,抓獲西岐奸細”的消息,成了酒樓茶館最熱門的話題。
    人人都在稱頌比幹的英明果決。
    費仲的府邸,大門緊閉,謝絕一切訪客。
    第二天。
    早朝。
    費仲第一個出列,聲淚俱下,痛斥西岐狼子野心,罪該萬死。
    他請求暴君殷壽,立刻發兵,踏平西岐,以儆效尤。
    他的表演,慷慨激昂,無懈可擊。
    龍椅之側,亞相比幹捋著胡須,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消息傳出,朝野上下,都認為費仲與比幹的關係,得到了緩和。
    第三天,子時。
    客棧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被輕輕叩響。
    三長,兩短。
    約定的暗號。
    來人是周紀,他換了一身看不出身份的黑衣,臉上的神情,混雜著無法掩飾的激動與深入骨髓的敬畏。
    他對著黑暗中的姬發和薑尚,深深一躬。
    “二位大人,我家主人,有請。”
    費仲的府邸,坐落在一條僻靜到甚至有些陰森的巷子深處。
    從外麵看,隻是一座平平無奇的青磚宅院。
    內裏,卻穿過七八道機關重重的回廊。
    姬發和薑尚被帶到了一間密室。
    沒有窗戶,不點燈火,隻有牆角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散發著幽綠的光,將人的臉映得如同鬼魅。
    一個身材臃腫,麵皮白淨到沒有血色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張矮幾後。
    他沒有喝茶,而是在用一柄精致的純金小刀,慢條斯理地修剪著自己的指甲。
    他就是費仲。
    他沒起身,甚至沒抬眼。
    “西岐世子,好大的膽子。”
    費仲的聲音很柔,很細,像一根絲線,卻能鑽進人的骨頭縫裏。
    “聽說,你想讓本大夫,更上一層樓?”
    姬發沒說話。
    他隻是站在那裏,在幽綠的光芒下,靜靜地看著費仲,像在看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薑尚上前一步,笑了。
    “費大夫,誤會了。”
    “我家主公,不是來求您辦事的。”
    薑尚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重量。
    “我們,是來給大夫指一條活路。”
    “哢。”
    金刀修到了指甲的邊緣,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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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仲終於抬起頭。
    那雙眯縫著的細眼裏,射出毒蛇捕食前的危險光芒。
    “活路?”
    “大王親征東海,屠神在即。不日將君臨三界,成就萬古未有之偉業。”
    “我費仲,是大王最趁手的刀,未來便是這人族王朝的第一宰相。”
    他將金刀放下,慢悠悠地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
    “老家夥,你告訴我,我需要什麽活路?”
    薑尚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因為大王會輸。”
    轟!
    密室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幹。
    費仲臉上的慵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陰寒。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薑尚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大王是火,天下萬民的欲望是油。”
    “烈火烹油,看著聲勢滔天。可一旦油燒幹了,火,自己就滅了。”
    “東海一戰,無論勝負,都將耗盡殷商最後的氣數和國運。”
    “到那時,一個被抽幹了精氣神的軍隊,一個被榨幹了民脂民膏的國家,拿什麽去對抗天下那些虎視眈眈的諸侯?”
    “第一個被憤怒的萬民撕碎的,不會是高高在上的大王。”
    薑尚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遙遙指向費仲。
    “而是您,費大夫。”
    “是您這位,替大王背負了所有罵名,雙手沾滿血腥的,第一宰相!”
    費仲的呼吸,變得粗重。
    胸膛劇烈起伏。
    薑尚的話,每一個字,都戳在他的心窩上。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就是那把最好用的夜壺,一旦沒了用,就會被第一個摔碎!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又如何?”費仲發出尖銳的冷笑,“西岐?一個在西北鳥不拉屎的地方吃沙子的小部族,也配與我談論天下大勢?”
    “殷商這艘船若真要沉,你們西岐,連當塊墊腳石的資格都沒有!”
    “我們沒有資格。”
    一直沉默的姬發,終於開口了。
    他上前一步,走到了薑尚的前麵,直麵費仲。
    幽綠的光,照亮了他一半的臉,冰冷,堅硬。
    “但,有人有。”
    “誰?”
    “天下人。”
    姬發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天下人,需要一條新的路。一條不用殺戮,不用搶掠,不用把別人踩在腳下,也能活下去,活得有尊嚴的路。”
    “西岐的功德碑,就是這條路。”
    “這條路,得到了人道氣運的承認,也得到了天上仙神的承認。”
    “這,就是新的天命。”
    姬發盯著他,一字一頓。
    “費大夫,舊的天命要亡了,我們現在,邀請你登上我們這條新船。”
    死寂。
    密室裏,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費仲死死地盯著姬發。
    他從這個年輕人的眼睛裏,看不到謊言,看不到畏懼,更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哀求。
    他隻看到一種,他從未見過,也無法理解的東西。
    那是一種,仿佛已經立於萬萬人之上,俯瞰曆史洪流的,絕對自信。
    良久。
    “啪,啪,啪。”
    費仲笑了,輕輕地拍著手。
    “精彩。”
    “真是精彩絕倫。”
    “畫了這麽大一張餅,就想讓我費仲,背叛大王,陪你們一起掉腦袋?”
    他的話鋒,陡然變得無比森然。
    “你們的誠意,我看到了。”
    他說的,是伯邑考的被捕。
    “現在,該讓我看看你們的實力了。”
    “你想要什麽?”姬發問,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很簡單。”
    費仲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混合著貪婪與惡毒的笑容。
    “亞相比幹,最近風頭太盛了,我很不喜歡。”
    “我要他,身敗名裂。”
    他的目光,在姬發的臉上貪婪地掃過,似乎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玩物。
    “三天。”
    “三天之內,你們若辦不到,我就把令郎的腦袋,用最精美的漆盒裝好,給你們送回去。”
    他看著姬發,聲音壓低,充滿了惡意的玩味。
    “然後,再把你們兩個的腦袋,一起送給比幹。”
    “就當是,我費仲送給他的一份,壽禮。”
    密室裏,幽綠的光芒閃爍不定。
    姬發靜靜地聽完。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哀求。
    他隻是看著費仲,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費大夫,你覺得,我兒子的腦袋,和亞相比幹的腦袋,哪個更值錢?”
    費仲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姬發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
    “三天。”
    “你會看到,一個比我兒子值錢百倍的腦袋。”
    “到時候,我希望你能準備一個,配得上亞相身份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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