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呢
    大約是在前線摸爬滾打的時期吧
    那是個夜晚。
    那是最無聊的守夜時間。
    火花。
    正發呆望著月亮時，因身側傳來的聲音轉過頭。
    說了別這麽叫。你這瘋子。
    有什麽關係，朋友之間都用綽號稱呼的。
    媽的…管人叫火花算什麽狗屁綽號。
    哦?現在不否認我們是朋友了?
    滾。
    青年的話讓我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和這混蛋說話總會偏離正軌。
    武當的暫龍。
    位於五龍三鳳前列的這個瘋子。
    雖然總是一副懶散悠閑的模樣。
    關鍵時刻確實會展現出讓天賦不似作假的驚人表現。
    但本性感覺就不太正常。
    總之，火花你知道那個吧?
    啥。
    在野獸堆裏求生的方法。
    …哈?
    突然沒頭沒尾的不知在放什麽屁。
    野獸?哪來的野獸。
    野獸?你是說魔物?
    可能是魔物。也可能是人類。
    剛說野獸又扯什麽人類。
    暫龍聽罷扯起嘴角。
    雖然蓬亂頭發沾滿塵土的臉髒兮兮的。
    但底子太好，笑起來應該很招女人喜歡。
    長得帥的混蛋都該去死。
    我們火花還挺純情?
    這混蛋說什麽呢?
    人類偶爾會變成野獸。你也見過不少吧?
    暫龍的話讓我不自覺皺起臉。
    偶爾這瘋子的眼神會冰冷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現在尤其如此。
    或許是因為他安靜時看起來就相當冷酷吧。
    平時總帶笑的眼睛突然這樣睜開時，對視起來相當不自在。
    我說過要把眼珠子放老實點吧?想被戳爆嗎?
    火花啊，你現在沒資格評判別人眼神善不善良吧?
    閉嘴混蛋。
    脾氣還是這麽臭。
    和這混蛋多說會兒話。
    感覺就要精神失常。
    雪鳳。這瘋婆娘為什麽非要安排這混蛋和我搭檔?
    當然，就算這麽問。
    ‘因為你弱得離譜才配個暫龍給你’
    肯定會聽到這種讓人火大的回答，隻能咬牙忍住。
    暫龍不知為何笑得咯吱作響。
    傻樂什麽。
    果然和你聊天最有趣。
    我覺得不是，求你閉嘴吧。
    唔噗唔噗唔噗?
    …拜托了，你這瘋子。
    讓他閉嘴反而開始閉著嘴說話。
    真是個超乎想象的神經病。
    不是這樣嗎?
    啊…頭疼。
    時間怎麽過得這麽慢?
    再這樣下去怕是要氣出病來死掉。
    來，總之好好聽著。
    到底要我聽什麽啊。
    關於活下去的方法。
    如果和上次的胡話一樣我就不聽了?
    上次說的是啥來著。
    好像是讓我收斂脾氣，再憤怒也忍三次什麽的。
    對方發神經時為什麽說要忍著 這種話我當耳旁風聽過就算了。
    不是 那個和現在說的有點不一樣。
    啥啊。
    在生存方法中最簡單的那種啊。
    暫龍字正腔圓吐出的聲音裏。
    我不自覺地豎起了耳朵。
    就是好奇他到底要說什麽才這麽專注來著。
    生存方法?難道暫龍掌握了什麽特殊秘訣不成。
    我的疑問剛冒出來 暫龍就掛著笑容給出了答案。
    別讓自己陷入危險處境就行了。
    ...
    …你那什麽表情?
    我居然對你抱有期待真是蠢爆了。
    喂 這真的很重要啊。
    重要你媽個逼。
    這和隻要努力修煉總有一天能成為天下第一的廢話有什麽區別。
    你以為有人是主動想陷入危險處境才陷進去的嗎。
    沒錯 沒人會主動往火坑裏跳。
    …我剛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火焰仔 你想法全寫在臉上了。
    神經病。
    所以更有意思啊。
    我的表情就這麽好笑嗎。
    暫龍吭哧吭哧地笑著。
    憑什麽看著別人的臉笑成這副德行。
    好想直接往他臉上掄一拳。
    不過 你有時候明知故犯呢。
    啥?
    明知進去會有危險還是往裏衝的傾向。
    ...
    這點我實在無法否認。
    確實有過幾次像暫龍說的那樣 明知會完蛋還是硬著頭皮上的經曆。
    那個和現在這事有什麽關係。
    麵對我的質問 暫龍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看起來像是在煩惱什麽的樣子。
    沒錯，火花你這家夥說話拐彎抹角的話就聽不懂了吧。
    在說什麽啊….
    別像文盲似的橫衝直撞，我是叫你要多動腦子活著。這樣下去會死的…啊，就是怕你會這樣才故意拐彎抹角說的!把手上的火熄掉!孩子們都要被吵醒了。
    誰在說誰是文盲啊?
    就是這麽個意思。覺得危險的話就多考慮一下再行動。收拾不了的事情不如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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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己會看著辦的別瞎操心。
    …這真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話了。
    結果對話以我被暫龍的碎碎念惹火
    最後噴出火焰而告終。
    暫龍經常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比如我明明還沒發火，他就好像未卜先知似的抓住我讓我忍耐。
    每次我要拚命的時候，他都會像鬼一樣突然出現攔住我。
    甚至讓我懷疑他是不是能讀心。
    但那些時不時像狗屎一樣蹦出來的建議實在聽不進去。
    當然。
    後來才意識到那些話其實很有幫助。
    但當時並不明白。
    畢竟人類就是這種不親身經曆就不會懂的動物。
    如果早知道會變成危險狀況。
    意思就是別刻意製造那種情況。
    明明是這麽簡單直白的道理。
    為什麽我就是做不到呢。
    是啊，如果從一開始就能做好的話。
    「…能稍微讓開點嗎?人擠在一起我會覺得太熱。」
    「…不要。」
    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吧。
    啪嗒 咕嚕嚕。
    因為貼在一起的姿勢太礙事，弄掉了一個包子。
    最終，我重新抓起一個包子，對著兩側的貓咪們喊道。
    「啊!給我閃開點!讓我吃飯啊!」
    喊完才總算安靜下來。
    直到那時。
    望著兩側的女人，我開始思考這團糟的局麵。
    若要追溯我的敗因。
    第一是為了脫身帶著她倆來到縣城。
    關鍵不在於來縣城。
    而在於帶了‘兩個人’。
    要帶就該隻帶一個。
    二話不說拽著兩人出門就是問題所在。
    第二點是。
    這兩人關係比想象中更糟。
    特地跑到縣城，本是想躲開父親視線出來透口氣。
    又聽說慕容家正好在縣城建了銀樓，才決定來看看。
    畢竟這是慕容世家直營的場所。
    也想見識下究竟是什麽氛圍。
    乍看很不錯。
    建築狀態比預期好得多。
    陳列的裝飾品和衣物件件精品。
    或許因此，顧客不是著名商團的夫人。
    就是各門派世家的千金居多。
    說她們是來撒錢的更貼切。
    ‘壟斷生意自然如此’。
    據說裝飾品竟是由唐門工匠親手刺繡的？
    我萬萬沒想到那群心高氣傲的唐門匠人會做裝飾品。
    ‘還以為他們隻造兵器’。
    從衣物配飾到
    混入寶石精心打造的女性裝飾品都格外醒目。
    甚至品質上乘。
    還特意擺放得便於觀賞。
    ‘這樣擺著真不會被人順走?’
    就是說擺放得看起來很順手 讓人不禁產生那種念頭。
    當然 應該沒有哪個瘋子會想著從慕容家偷東西吧。
    到這裏都還好。
    還挺值得一看的。
    雖然慕容熙雅對自己負責管理的地方沒什麽特別感觸。
    但南宮霏兒似乎表現得挺有興趣的樣子。
    之後。
    跟著慕容熙雅的介紹去了客棧。
    據說這裏也是慕容家管理的場所之一。
    明明沒過多久時間。
    居然連客棧都建好了?
    ‘明明前一年還在前線 到底怎麽做到的?’
    雖然不認為慕容熙雅獨自管理了所有事。
    但如果她參與了一定程度的話。
    在這方麵確實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話說回來。
    問題是從吃飯時候開始的。
    「公子 請嚐嚐這個。」
    「…正在吃呢?」
    「聽說這是最近廚子最拿手的菜。」
    「不是說在吃了嗎?」
    雖然不停給我夾菜是很好啦。
    「這個….」
    「…都說了在吃了….」
    兩邊同時夾過來實在讓人招架不住。
    我的胃又不是無底洞。
    而且要是隻吃一邊的 另一邊又會鬧別扭。
    「公子 這個聽說也很好吃。」
    剛咽下一口 慕容熙雅又遞來什麽東西。
    不知道是什麽 但看起來紅紅的食物。
    輕歎口氣正要吃的時候。
    啊嗚!
    南宮霏兒一把搶過慕容熙雅遞來的食物自己吃掉了。
    慕容熙雅對這瞬間發生的狀況似乎難以置信，一時露出懵逼的表情。
    但很快又回過神來。
    微微吊起眼角瞪著南宮霏兒。
    「…劍舞姬….」
    聽著慕容熙雅冷冰冰的聲音。
    南宮霏兒正使勁咀嚼著嘴裏的食物。
    可能因為食物分量較大，嘴巴被塞得鼓鼓的南宮霏兒看起來吞咽得有些費力。
    咕嘟。
    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南宮霏兒朝慕容熙雅比劃手勢。
    「…他吃不了辣。」
    「啊…!」
    聽到南宮霏兒的話，慕容熙雅露出像挨了打的震驚表情。
    那副模樣仿佛在說萬萬沒想到。
    其間我也不由對南宮霏兒的話感到詫異。
    ‘她怎麽知道?’
    正疑惑她怎會知曉我怕辣時。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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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過去參加唐兵展會時。
    曾和南宮霏兒等後起之秀們同桌吃飯。
    當時我因不擅吃辣，南宮霏兒還給我遞過水。
    看來她一直記著這事。
    ‘這種小事倒記得清楚。’
    想到她記得我不擅吃辣。
    顯然是替我吃了那看著就辣的食物。
    問題是。
    「…呃。」
    南宮霏兒其實也不太能吃辣。
    看著她雪白肌膚因辣味泛起紅暈的模樣。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早知如此何必逞強。」
    「…嗚嗯….」
    似乎比想象中更辣，雙臂不受控製地輕輕掙紮起來。
    這與平日裏安靜的南宮霏兒形象相比，顯得多少有些冒失。
    這種反差讓人止不住笑意。
    吸溜。
    實在看不下去，往水杯裏倒了水遞給南宮霏兒。
    南宮霏兒手忙腳亂地喝水。
    不知為何。
    這般模樣與我在四川時的表現完全相反。
    感覺格外新鮮。
    「…呼，沒想到連這個都會輸。」
    身旁的慕容熙雅正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像是輸了什麽似的。
    輸了什麽啊就輸了。
    「果然難得一見呢….劍舞姬。」
    「熙雅。」
    南宮霏兒剛緩過辣勁，就著慕容熙雅的聲音喚了她。
    這大概是第一次吧。
    南宮霏兒喊慕容熙雅名字這件事。
    「剛才….叫我什麽。」
    「…我。」
    慕容熙雅正要反問是不是聽錯了。
    南宮霏兒用指尖點著自己打斷了她。
    「未婚妻…。」
    “…!”
    聽到南宮霏兒輕飄飄甩出的詞，慕容熙雅瞪大了眼睛。
    仿佛在說我是未婚妻，而你不是。
    或許因為說出這話的南宮霏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慕容熙雅氣鼓鼓地攥緊了兩個拳頭。
    從剛才開始飯也不吃，真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
    害得夾在中間圍觀的我。
    「…快要消化不良了。」
    完全不知道飯菜都吃到哪兒去了。
    勉強扒完飯就衝了出去。
    外麵不知不覺已是日落月升的夜晚。
    但是。
    ‘變化真大啊。’
    就在去年還算安靜的山西之夜。
    或許是因為過了一年，景象已有些不同。
    攤販的燈光亮堂堂的。
    行人比從前多了不少。
    要說僅因時間流逝就產生這種變化實在不合常理。
    恐怕是因為慕容家的商鋪正式入駐的緣故吧。
    雖然想著區區一個商鋪竟能帶來如此變化。
    但也真切體會到慕容世家在商業領域的品牌價值。
    差不多也散夠心了。
    在外麵逛完就該回府了。
    ‘…實在不想再看那兩人冷戰了。’
    跟在後方保持距離的女人們依然如故。
    那氛圍簡直讓人覺得不如打一架來得痛快。
    或許因為屬性相克，怎麽看都不合拍。
    又不能強行把她們湊在一起…
    ‘啊對了。’
    突然想起被遺忘的事。
    我還沒問若去安徽的話慕容熙雅會如何出場。
    父親明明說過已談妥此事。
    ‘…被緊張氣氛壓得忘了問。’
    真是失誤。
    剛才吃飯時本該問清楚的。
    ‘現在問還來得及嗎?’
    立即轉身看向慕容熙雅。
    「嗯?」
    回首隻見她正望向某處。
    順著視線看去。
    不過是尋常攤販。
    ‘有什麽特別的?’
    我悄悄湊近慕容熙雅問道。
    「那個啊。」
    「嗯?」
    似乎沒料到我主動搭話，慕容熙雅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次去安徽的話。打算怎麽辦?」
    「啊?」
    「家主說你們已經談妥了。」
    「您沒聽說嗎?」
    「說是讓你親自去聽。」
    直接告訴我不就得了。
    完全不明白為什麽要特意當麵說。
    聽我這麽說，慕容熙雅眼中忽然閃過異樣的神采。
    嘴角微微揚起。
    那是她盤算些古怪主意時特有的表情。
    「…在打什麽算盤呢。」
    「您好奇嗎?」
    「啥?」
    「想著您或許會好奇。」
    「有點?」
    聽到回答，慕容熙雅像是等待多時般用指尖指向某處。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正是方才她盯著的路邊攤。
    「請給我買那個。」
    「哈?」
    「要是買給我的話….就告訴您。」
    她的指尖正指著攤位上廉價的仿製項鏈。
    仔細一看不過是連高仿都算不上的劣質品。
    「那玩意有什麽特別的。」
    「隻是….想要而已。」
    慕容熙雅躲閃著目光小聲說道。
    雖然這舉動在我眼裏毫無意義。
    但反正價格也不貴。
    倒也沒怎麽猶豫。
    直接付完錢就遞給了慕容熙雅。
    「…啊。
    接過項鏈的慕容熙雅輕輕發出讚歎。
    肯定不是因為這條項鏈有多漂亮。
    更貴重的首飾她都戴過。
    怕是早就堆到戴不完的慕容熙雅，怎麽可能會對這種破爛玩意發出感歎。
    「謝謝您。我會好好珍惜的。」
    即便如此。
    慕容熙雅的聲音裏還是透著幾分暖意。
    區區這種廉價項鏈算什麽啊。
    「既然這麽想要，當初自己買不就好了。」
    「…我買的話就沒意義了呀。」
    說著這話的慕容熙雅嫣然一笑。
    ‘嗯。’
    笑得這麽燦爛的樣子好像還是第一次見…。
    刺啦。
    “…!”
    瞬間。
    背後傳來刺骨寒意。
    雖然不敢回頭看。
    但不用看也知道這股殺氣是誰散發的。
    「…哈啊。」
    細微的歎氣聲傳來。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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