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邈激動得難以自持，仿佛枯木逢春，整個人都煥發出一種異樣的神采，連傷口的疼痛似乎都忘卻了。他緊緊抓著淩皓的手，像是怕這突如其來的“大道機緣”溜走，嘴裏反複念叨著“細胞”、“線粒體”、“能量轉化”這些新鮮詞匯，渾濁的老眼精光四射。
    “淩先生！快，快再與老夫細說！這細胞…除了那‘線粒體’，還有何奧妙？它們如何生長？如何繁衍？不同靈草的細胞又有何不同？這…這微觀世界，究竟還有多少我等未曾窺見的玄機？！”李邈的問題如同連珠炮般砸來，求知若渴的神情讓人動容。
    淩皓扶著他重新靠坐好，心中也是感慨。這位老者的科研熱情，比起他前世帶的那些博士生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決定由淺入深，先從最基礎的開始科普。
    “老爺子莫急，微觀世界浩瀚，需循序漸進。”淩皓語氣平和，如同授課，“方才所言‘細胞’，乃是生命之基。家師曾言，大道至簡，萬物同源，或許眾生之細胞，皆有其共通之處。”
    他取過一張新的草紙，拿起炭筆，開始邊畫邊講解。
    “譬如這細胞壁，”他在紙上畫出一個方格，“乃植物細胞之外層結構，起支撐保護之用，其成分多為纖維素與果膠，結構堅韌，卻亦允許物質能量流通。”他刻意用了些化學術語，想看看李邈的反應。
    李邈聽得極其認真，眉頭緊鎖，努力理解著：“纖…維素？果膠？此乃何物？可是木石之精？”他試圖用自己熟悉的概念去套用。
    淩皓微微一笑，知道不能操之過急，便換了個說法：“您可以理解為，構成細胞壁的特定物質，使其既堅固又有隙。而動物細胞，大多無此堅硬外壁，更為柔軟。”他又畫了一個圓圈代表動物細胞。
    “無壁？那如何存形？”李邈驚訝。
    “靠內部結構支撐，以及一層更薄更柔韌之‘細胞膜’包裹，其篩選物質進出之能更為精妙。”淩皓點了點圓圈的外緣，“此膜看似極薄，卻內有乾坤，能辨敵我，擇物而通，猶如智能關卡。”
    “智能關卡…擇物而通…”李邈喃喃自語，眼神發直，仿佛在腦海中構建這神奇的畫麵。他行醫多年，對人體結構也算了解，卻從未想過構成人體的最基本單位，竟有如此精妙的“門戶”！
    “再看其內，”淩皓在圓圈中心點了一個點，“此為‘細胞核’，可謂細胞之中樞，內含…遺傳訊息，決定細胞之種類、功能乃至後代之形態。”他差點順口說出“dna”，硬生生憋了回去。
    “遺傳訊息？決定後代？”李邈呼吸又急促起來，“莫非…便是血脈傳承之根源所在？！竟藏於這微末之地？！”這概念對他衝擊極大，仿佛觸碰到了生命延續最本質的奧秘。
    “可以如此理解。”淩皓點頭，繼續在細胞核周圍畫了許多小點和小泡，“這些是其他諸多‘細胞器’，各司其職。有負責合成物質之‘工坊’，有負責儲存轉運之‘倉廩’，有負責分解廢物之‘焚化之所’…而之前所言‘線粒體’，”他重點圈出幾個小點，“便是其中之‘能量工坊’，將吸納之靈氣與養分轉化利用，供給全身。”
    他盡量用比喻和類比，讓李邈能有一個直觀的理解。
    然而，即便是這樣簡化版的細胞生物學，對李邈而言，信息量也過於巨大和顛覆了。
    他呆呆地看著淩皓筆下那個結構複雜、井然有序的細胞示意圖，再回想剛才在顯微鏡下看到的真實景象，整個人仿佛石化了一般。
    細胞壁、細胞膜、細胞核、線粒體、各種細胞器…工坊、倉廩、焚化爐、能量轉化、遺傳訊息、智能關卡…
    這一個小小的“細胞”之內，竟儼然是一個微縮的、高度組織化的、功能齊全的…“小世界”？！
    一個他從未想象過的、按特定“法則”精密運行的微觀宇宙？！
    現有的修行理論、丹道知識，何曾深入到如此地步？他們還在爭論五行生克、陰陽調和這種宏觀而模糊的概念時，淩皓背後的“師尊”，竟然已經在研究構成萬物的“磚石”內部那不可思議的精細結構和運行規律了！
    這已經不是“醫術”或“丹道”的範疇了…這簡直是在直指天地構成、生命本源的大道啊！
    李邈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害怕，而是極致的激動和震撼。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無數新的概念和想法在碰撞，舊的認知在崩塌，新的世界在眼前緩緩打開大門。
    “大道…大道至簡…萬物同源…原來…原來是這個意思…”他失神地喃喃自語，“不以宏觀靈氣波動論強弱，而觀微觀結構定機理…不明物質構成之理，終是鏡花水月…”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如同燃燒，死死盯著淩皓，聲音因為極致的敬畏和興奮而變調走音：“淩先生！尊師…尊師他老人家所究之道，已非丹醫之術…這是直指本源的無上大道啊！這‘細胞學說’，便是那大道之韻！萬物運行之根本法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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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激動得無以複加，竟然掙紮著，想要下床向淩皓…或者說向淩皓背後那位“莫須有”的師尊行大禮！
    “老爺子！使不得！”淩皓趕緊攔住他，哭笑不得。他隻是講了些基礎生物學知識，怎麽在這老頭這就變成“大道之韻”了？這腦補能力也太強了。
    不過轉念一想，從修仙世界的視角來看，認識到生命是由細胞構成的，細胞內有複雜的結構和功能分工，這確實算得上是顛覆性的“世界觀”了。稱之為“大道之韻”，似乎…也不算太誇張？
    “晚輩所言，不過是家師學問之冰山一角，皮毛都算不上，實在當不起‘大道’之稱。”淩皓連忙謙遜，順便給自己留足餘地，“家師常歎，所知不過滄海一粟，前方之路，更是漫漫修遠。”
    “即便如此，已是震古爍今！”李邈激動得胡子都在抖，“若能明悉這細胞之秘，何愁丹道不精？何慮醫理不通？甚至…甚至對吾輩修士理解自身靈根、經脈、丹田，乃至突破境界，都可能有著無法估量的指引啊！”
    老頭的思維極其活躍，瞬間就聯想到了修行的方方麵麵。
    淩皓心中一動，這倒是提醒了他。修行本質也是生命體的進化，必然與細胞、基因層麵息息相關。李邈這話，並非全無道理。或許，科學修仙的真正突破口，就在這微觀世界？
    “老爺子所言，確有道理。”淩皓順勢道，“譬如晚輩這‘廢靈根’之軀，或許並非無法感應靈氣，而是細胞層麵，尤其是那‘能量工坊’線粒體，或是靈氣接收轉換之‘門戶’細胞膜出了某種紕漏，導致能量利用效率低下，雜亂無章。”
    他再次將自己的情況用理論包裝了一下。
    李邈聞言，猛地一拍大腿結果拍到了傷腿，痛得齜牙咧嘴也不在乎），眼中光芒大盛：“對啊！定是如此！定是如此啊！非是天棄之材，乃是體內微末之地的法則略有異常！若能尋得此異常，對症下藥，或從這微觀層麵予以修正，未必不能重塑靈根！”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解決淩皓靈根問題的希望：“尋常手段，隻知宏觀灌輸靈氣，或尋找虛無縹緲的天材地寶洗精伐髓，卻不得其法，自然事倍功半！若能從這細胞層麵入手，精準調理…天啊！這…這將是何等…”
    老頭激動得語無倫次，看向淩皓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一座行走的、無限誘人的知識寶庫。
    淩皓心中暗笑，效果不錯。既初步建立了自己的“科學人設”，又給了李邈一個足夠吸引力的研究目標——解決他的靈根問題。這樣就能順理成章地讓李邈貢獻出他的知識和資源，共同進行研究。
    “老爺子高見，與家師所思不謀而合。”淩皓先捧了一句，然後話鋒一轉，“然，欲行此事，首要便是須有能洞察更微細之處之‘顯徽鏡’，以及大量實驗驗證。不知老爺子方才所提那‘空明石’…”
    “有！有！”李邈此刻哪還有半分猶豫，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就在老夫床下暗格之中！阿土小哥，煩請你幫老夫取來！那灰布包裹著的便是！”
    阿土早就聽傻了，懵懵懂懂地依言鑽到床底，果然摸出一個沉甸甸的灰色包裹。
    打開包裹，裏麵赫然是一塊成人拳頭大小、形狀不規則，但通體晶瑩剔透、毫無雜質的石頭！它不像普通水晶那樣反射炫光，反而有種內斂的、深邃的透明感，仿佛能將人的視線吸進去。質地堅硬冰涼，觸手生寒。
    “果然是‘空明石’！品相如此完美！”李邈撫摸著石頭，如同撫摸情人，眼中滿是癡迷，“此物傳導光線毫無扭曲，堅不可摧，更能微弱增幅神念！乃是煉製窺天鏡、破障法眼等法寶的極品材料！若用以打磨透鏡…”
    淩皓接過這塊“空明石”，入手沉重，其光學性質一看就遠勝他之前找到的那些水晶邊角料！這簡直是製作顯微鏡物鏡和目鏡的夢幻材料！
    “好材料！”淩皓也忍不住讚歎，“若有此物，輔以精密打磨，或許真能窺見那細胞核內之景象，甚至…更微細之處！”
    “細胞核內？！”李邈再次被震麻了，感覺今天受到的衝擊比過去一輩子都多。
    “然也。”淩皓點頭，開始畫大餅，“家師曾推測，遺傳訊息便編碼藏於核內某種雙螺旋結構之長鏈分子之中，其上有諸多決定生命形態之密碼…”
    “雙螺旋…密碼…”李邈眼神發直，隻覺得大道之韻如同洪鍾大呂，在腦海中轟鳴作響，整個人都癡了。
    而淩皓，則已經開始在心中規劃如何利用這塊空明石，設計製作一台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光學顯微鏡了。
    科學修仙的工具升級，即將迎來質的飛躍。
    屋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桌上那塊晶瑩的空明石上，折射出迷離的光彩，仿佛預示著一條全新的、通往未知領域的道路，正在緩緩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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