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靜心苑內的時光，仿佛自成一體，在緊張的研究與謹慎的臨床觀察中悄然流逝。淩皓全身心投入在對蘇婉晴的治療上，vt1微膠囊的持續投放顯示出穩定的滲透幹擾效果，蘇婉晴的生命體征維持在了一個極其微弱但不再惡化的平台期。然而，“斬首行動”所需的特異性靶向載體研發，卻陷入了瓶頸，那種能完美識別寂滅能量場並精準釋放的靈脂材料，始終未能取得決定性突破。
    這一日，淩皓正在分析一批新的候選材料數據，眉頭緊鎖。長時間的腦力勞動和高度精神集中，讓他也感到了一絲疲憊。恰在此時，蘇暮長老前來探望，見淩皓神色倦怠，便關切道：“淩大師，勞心勞力數月，未曾有一日鬆懈。婉晴病情能穩定至今，全賴大師之功。如今雖未痊愈，但已見曙光，大師切莫過於焦灼，傷了心神。不若今日便休息片刻，去宗內的‘流雲坊市’散散心，換換心境，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靈感。”
    流雲坊市是青嵐宗內部最大的交易集市，不僅宗門弟子在此交易物資，也有不少依附於青嵐宗的小家族和散修在此設攤，頗為熱鬧。淩皓來到此界後，除了必要的采購和往返靈溪宗、青嵐宗，確實極少閑逛。想到一直卡在材料學瓶頸上，或許換個環境真能觸發靈感，他便接受了蘇暮的好意。
    “也好，那便去坊市看看。”淩皓簡單收拾了一下，並未攜帶太多顯眼之物，隻著一身普通的青嵐宗客卿服飾，便獨自一人離開了靜心苑。
    流雲坊市位於青嵐宗外門區域的一處巨大山穀中，雲霧繚繞，亭台樓閣依山而建，各式各樣的攤位鱗次櫛比，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修士間的寒暄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彌漫著靈草、礦石、法器等各種混雜的氣息，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淩皓信步而行，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個修真世界的“商業中心”。他看到有弟子在交易剛獵殺的妖獸材料，有丹師在出售成品的丹藥，有煉器師在展示新打造的法寶胚子，也有攤主在售賣各種稀奇古怪的殘片、古籍，真偽難辨。
    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那些售賣原材料和特殊礦物的攤位上，潛意識裏仍在為“斬首行動”尋找可能的材料線索。在一個擺放著各種奇異水晶和金屬礦石的攤位前，他停下了腳步。攤主是個看起來有些精明的中年修士，修為約在築基初期。
    淩皓的目光被一塊約莫拳頭大小、通體黝黑、卻隱隱有星點銀光閃爍的礦石吸引。這礦石散發出的能量波動十分奇特，既有金屬的銳利感，又帶著一絲空間的縹緲，與他正在尋找的某種可能用於穩定能量場的材料特性有些相似。
    “道友，此石何名？如何售賣？”淩皓拿起那塊礦石，入手微沉，觸感冰涼。
    攤主見有客上門，立刻堆起笑容：“道友好眼力！此乃‘碎星玄鐵’，可是煉製空間法器的上好輔料，難得一見！看道友是識貨之人，誠心要的話，算你五百下品靈石！”
    五百下品靈石，對於一種不明效用的輔料來說，價格偏高，但若真有其效，對淩皓而言也不算離譜。他正欲仔細感知一下礦石內部結構，再做決定。
    突然，一隻大手從旁伸來，毫不客氣地一把將那塊“碎星玄鐵”從淩皓手中奪了過去！
    “嘿！這塊碎星玄鐵，老子看上了！”
    淩皓眉頭一皺，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穿著華貴錦袍、麵色倨傲的年輕男子，正掂量著那塊礦石，他身後還跟著兩個氣息不弱的隨從，均有築基中期修為。這年輕男子本身也是築基初期，但眉宇間滿是紈絝之氣，顯然是某個有背景的世家子弟。
    攤主見到這青年，臉色頓時一變，露出幾分畏懼和討好之色：“原來是趙公子！您……您也看上這塊玄鐵了？隻是……這位道友先看上的……”
    “先看上又如何？”那趙公子眼睛一瞪，不屑地瞥了淩皓一眼，見淩皓穿著普通，氣息內斂淩皓習慣性收斂氣息），以為隻是個普通內門弟子或者散修，氣焰更加囂張，“他付錢了嗎？沒付錢，這東西就還不是他的！老子出六百靈石！這塊玄鐵，歸我了！”
    說罷，他隨手拋出一個靈石袋，丟在攤位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拿著礦石就要走。
    這分明是強買強賣，仗勢欺人！
    攤主敢怒不敢言，這趙公子是青嵐宗附屬家族趙家的嫡係，家族中有金丹長老在宗內任職，平日就橫行慣了，他一個小攤主根本得罪不起。
    周圍的人群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紛紛圍攏過來，指指點點，但大多麵露忌憚，無人敢出聲製止。
    淩皓看著這一幕，眼神平靜無波。這種橋段，在他穿越前看的各種小說裏簡直是標配，沒想到自己還真遇上了。若是剛穿越那會兒，他或許還會感到憤怒或緊張，但經曆了這麽多，尤其是連“祖竅寂滅症”這種疑難雜症都敢挑戰，眼前這種低層次的仗勢欺人，在他眼裏簡直如同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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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並不在乎那塊礦石，但這種公然破壞規則、恃強淩弱的行為，卻觸碰了他作為現代法治社會公民和科研工作者的底線。規則和秩序，是文明和社會高效運轉的基礎。
    就在趙公子得意洋洋，準備揚長而去之時，淩皓淡淡地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這位趙公子，且慢。”
    趙公子腳步一頓，轉過身，斜眼看著淩皓，語氣輕佻：“怎麽？你個窮酸還不服氣？價高者得，天經地義！有本事你出更高的價啊？”
    淩皓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並非價格問題。而是凡事，都得講個先來後到，講個規矩。”
    “規矩？”趙公子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嗤笑一聲，“在這流雲坊市，我趙昀說的話，就是規矩！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跟我講規矩？”
    淩皓並不動怒，反而向前一步，目光掃過攤主和圍觀的眾人，朗聲道：“諸位都看到了，是在下先詢問價格，上手查看此物。按照坊市通行的交易慣例，在未明確放棄之前，在下應有優先購買權。趙公子後來居上，強行奪物，並試圖以高價壓人，此舉，是否合乎道理？是否合乎青嵐宗門規以及坊市自身訂立的《交易守則》？”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愣。平時大家遇到這種事，要麽忍氣吞聲，要麽實力不濟被打壓，很少有人會如此條理清晰地去掰扯什麽“優先購買權”、“交易慣例”、“門規守則”。這聽起來……有點新鮮，又有點……迂腐？
    趙昀也被淩皓這番“講道理”的話給逗樂了，哈哈大笑：“門規？守則？哈哈哈！你小子是讀書讀傻了吧？修真界實力為尊！拳頭大就是道理！誰跟你扯那些沒用的條文？”
    “實力為尊，不代表可以無法無天。”淩皓目光平靜地看著他，“若無規矩約束，強者肆意妄為，弱者任人魚肉，今日你可以強奪我之物，明日便有更強者來強奪你之物，乃至強奪你之性命、你之宗門基業！此非長久之道，乃是取禍之源！青嵐宗能屹立至今，想必宗規門法，絕非一紙空文！”
    淩皓這番話，隱隱扣住了宗門穩定和發展的大義，讓一些圍觀的、稍有見識的弟子微微點頭。確實，若都像趙昀這般胡來，坊市秩序早就亂了，宗門威嚴何在？
    趙昀被淩皓說得一時語塞，尤其聽到對方隱隱抬出宗門大義，臉上有些掛不住，惱羞成怒道：“休要在此巧言令色！老子今天就壞了規矩，你能奈我何？有本事，手底下見真章！”
    說罷，他身上築基初期的靈力波動爆發開來，顯然是想動手壓人。
    攤主嚇得臉色慘白，連連擺手：“二位，二位息怒！莫要為了區區一塊礦石傷了和氣！這玄鐵……這玄鐵我不要靈石了，送給趙公子，送給趙公子！”
    他這是想破財免災了。
    然而，淩皓卻再次開口，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攤主不必驚慌。此事已非一塊礦石之爭，而是關乎坊市規矩能否得到維護。”
    他看向趙昀，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一股遠超築基期的強大神識如同無形的山嶽，瞬間籠罩在趙昀及其隨從身上！
    趙昀隻覺得呼吸一窒，仿佛被一頭洪荒巨獸盯上，體內運轉的靈力瞬間凝滯，差點癱軟在地！他身後的兩個隨從更是悶哼一聲，臉色煞白，連退數步，眼中充滿了驚駭！
    這……這哪裏是普通弟子？這神識強度，恐怕比家族裏的金丹長老還要恐怖！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趙昀聲音顫抖，之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淩皓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收回部分神識威壓，讓他勉強能站住，然後緩緩從儲物戒中蘇暮長老所贈，代表客卿身份）取出一枚玉簡。玉簡上刻著青嵐宗的雲紋標誌，背麵還有一個特殊的“醫”字印記。
    “我乃青嵐宗客卿長老，淩皓。”淩皓的聲音平淡，卻如同驚雷般在趙昀和眾人耳邊炸響！“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講講規矩了嗎？”
    客卿長老？！淩皓？！
    那個傳說中治好了無數疑難雜症、連蘇暮大長老都敬若上賓的科學丹法開創者？！
    趙昀如遭雷擊，麵如土色，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他這次，是真的踢到鐵板了，不，是踢到鋼板了！還是燒紅了的那種！
    圍觀人群也瞬間嘩然！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年輕人，竟然是近日在宗內名聲鵲起、連宗主都關注的神秘客卿淩長老！
    淩皓看著麵如死灰的趙昀，心中並無多少快意。他此舉，並非為了逞一時之威，而是要借此機會，立一個規矩。
    “趙昀，你強買強賣，違反坊市規矩，依律當如何？”淩皓問道，目光卻看向聞訊趕來的坊市執法弟子。
    那幾名執法弟子自然也認出了淩皓的身份，連忙恭敬行禮，然後看向趙昀，麵露難色。趙家勢大，他們平時也不敢輕易得罪。
    淩皓將他們的猶豫看在眼裏，心中明了。他並不想借身份壓人到底，而是要將此事納入規則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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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罷了。”淩皓擺了擺手，“既然攤主不願追究，礦石也未被損毀。但規矩不可廢。趙昀，罰你向攤主道歉，並繳納五百靈石罰金，充入坊市維護基金，以儆效尤。你可能心服？”
    這處罰，說重不重，說輕不輕，重在維護了規矩，輕在給了趙家麵子。
    趙昀此刻哪敢有半分不服，連忙點頭如搗蒜：“服！弟子心服！多謝淩長老寬宏大量！”他趕緊掏出靈石，又向那攤主躬身道歉，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
    攤主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事情看似圓滿解決。但淩皓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修真界根深蒂固的“實力為尊”觀念，絕非一次小小的懲戒所能改變。
    他收起那塊引發風波的“碎星玄鐵”，付了攤主五百靈石，然後在眾人敬畏、好奇、複雜的目光中，飄然離去。
    經過此事，他散心的目的沒達到，反而更添了幾分思考。
    “看來，光有技術還不夠。”淩皓望著坊市中依舊存在的各種不甚規範的景象，心中暗道，“要想真正改變這個世界，或許……還得把‘法學博士’的那套東西，也撿起來了。”
    “跟我講規矩？那就先讓你們背完《法典》再說！”
    新的序幕，就在這坊市的衝突與規則的初立中，緩緩拉開。科學的火焰之後，法治的犁鏵，或許也將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耕出一片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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