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
    當恐懼的情緒濃烈到了極致，便會發酵、變質，最終化為一種歇斯底裏的瘋狂！
    此刻的甘寶寶，便是如此！
    她看著女兒那張擔憂而又困惑的臉，再看看那個穩坐如山，嘴角噙著一絲淡漠笑意的男人。
    一個念頭，如同毒蛇般，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心髒！
    不行！
    絕對不行！
    我這一生，已經被毀了！
    我的女兒，絕不能再步我的後塵！
    “娘……你到底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鍾靈的聲音帶著哭腔，用力地搖晃著甘寶寶的肩膀，試圖將她從那無邊的恐懼中喚醒。
    然而，這一次，她的呼喚，失效了。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突兀地在竹屋中炸響！
    甘寶寶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鍾靈的手腕！
    她的力氣之大，幾乎要將女兒的骨頭捏碎！
    鍾靈吃痛，驚呼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她從未見過母親這個樣子！
    那張美麗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猙獰與決絕，那雙美眸之中，燃燒著一種近乎毀滅一切的火焰！
    “靈兒！”
    甘寶寶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沙啞，而是變得尖利無比，刺得人耳膜生疼！
    “你聽著！”
    “從今天起，不！從現在起！”
    “你不準再見他！”
    “一個字都不準跟他說！”
    “立刻！馬上！讓他給我滾出萬劫穀！”
    這番話，如同一連串的炸雷，在鍾靈的耳邊轟然炸響！
    小姑娘徹底懵了。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又茫然地看了一眼那個自始至終，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的段譽。
    她完全無法理解，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前一刻，不還好好的嗎？
    段郎救了自己，又震懾了爹爹，還溫柔地安慰了娘。
    他明明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啊！
    為什麽……
    為什麽娘要這樣對他？！
    “娘……你……你說什麽？”
    鍾靈的聲音，因為震驚而顫抖著。
    “我說！”
    甘寶寶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血腥的味道！
    “讓他！”
    “滾！”
    “出去！”
    “你聽到沒有？！”
    羞辱！
    這是毫不掩飾的，最赤裸的羞辱！
    鍾靈的臉，“唰”的一下，漲成了豬肝色！
    那不是羞的。
    是氣的！
    是怒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與憤怒，如同火山一般，從她的胸腔中猛然噴發！
    “我不！”
    小姑娘猛地一甩手，掙脫了母親的鉗製。
    她的眼中，第一次，對自己的母親，露出了憤怒和抗拒的目光！
    “娘！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段郎是我們的恩人！你怎麽能這麽對他說話？！”
    “你為什麽要趕他走？！”
    “我不同意！我絕對不同意！”
    鍾靈挺起那尚顯稚嫩的胸膛，張開雙臂，像一隻護著雛鳥的母雞，下意識地，擋在了段譽的身前！
    她背對著段譽，用自己那嬌小的身軀，麵對著自己那狀若瘋狂的母親！
    這一幕，讓甘寶寶的心，徹底碎了！
    完了！
    全都完了！
    她的女兒，她的靈兒……
    已經徹底陷進去了！
    才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
    這個男人，這個段正淳的兒子，這個比他爹還要可怕一百倍的惡魔！
    就已經將她女兒的魂，都給勾走了！
    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為了一個外人，竟然敢跟自己這個當娘的頂嘴了！
    竟然……
    竟然還護著他！
    一如……
    一如當年，那個為了段正淳，不惜與整個師門決裂的……傻傻的自己！
    “好……好……好！”
    甘寶寶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鍾靈，連說了三個“好”字！
    她的眼中，淚水奪眶而出！
    那淚水，不再是之前的委屈和恐懼。
    而是……
    徹徹底底的絕望！
    “鍾靈！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裏！”
    “有我甘寶寶在一天，你就休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你若是非要護著他……”
    甘寶寶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幾乎要刺破屋頂！
    “那你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這句話，何其之重！
    如同一柄萬斤重的巨錘，狠狠地砸在了鍾靈的心上！
    小姑娘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她踉蹌著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娘……你……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鍾靈的眼眶中滾落。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為什麽會這樣？
    一邊，是自己最敬愛的娘親。
    一邊，是自己……自己心裏……那個如天神一般的英雄……
    她該怎麽辦？
    她到底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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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屋之內，母女二人，一個歇斯底裏，一個淚流滿麵。
    氣氛，凝固到了冰點。
    而這場風暴的中心。
    那個被鍾靈護在身後的男人。
    段譽。
    終於，動了。
    他並沒有起身。
    甚至沒有去看那對峙的母女。
    他隻是，緩緩地，端起了桌上那杯，已經徹底涼透了的茶。
    然後，輕輕地，抿了一口。
    “嘖。”
    一聲輕響。
    在這死寂的，充滿了哭聲與喘息聲的屋子裏，顯得格外清晰。
    也格外……
    刺耳！
    甘寶寶和鍾靈的爭吵，戛然而止。
    母女二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他。
    隻見段譽，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
    他抬起眼。
    那雙深邃的眸子，先是看了一眼擋在自己身前，哭得梨花帶雨，肩膀一抽一抽的鍾靈。
    他的眼神，很柔。
    柔得像春日裏最和煦的風。
    “靈兒。”
    他開口了。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你先回房去。”
    鍾靈猛地一愣，下意識地回頭看他。
    淚眼婆娑中，她看到段譽的臉上，帶著一抹讓她心安的，溫柔的微笑。
    “段……段郎……”
    鍾靈的聲音哽咽著，充滿了無助。
    “我娘她……”
    “我知道。”
    段譽打斷了她的話。
    他的笑容，依舊溫和。
    “這不關你的事。”
    “是我，和你娘之間的事情。”
    “有些大人的話，要談。”
    又是這句話！
    “大人的話”！
    這句話，像一道無形的牆，瞬間將鍾靈隔絕在外。
    讓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維護，都變得那麽的……蒼白無力。
    是啊。
    段郎這麽厲害。
    娘又這麽奇怪。
    他們之間……或許真的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自己在這裏哭鬧，除了讓段郎為難，又有什麽用呢？
    鍾靈咬著下唇，心中天人交戰。
    她不想走。
    她怕她一走，娘就會真的把段郎趕出去。
    可是……
    段郎的眼神……
    那是一種，讓她完全無法拒絕，隻能選擇相信，選擇聽從的眼神。
    “去吧。”
    段譽的聲音，又輕柔了幾分。
    “相信我。”
    “一切，有我。”
    這最後四個字，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瞬間擊潰了鍾靈心中最後一道防線！
    是啊。
    一切，有他。
    還有什麽，是段郎解決不了的呢？
    連爹爹那樣的惡人，在他麵前，都撐不過一招。
    娘雖然在氣頭上，但段郎一定有辦法的！
    對！
    一定是的！
    想通了這一點，鍾靈那顆慌亂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轉過身，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那眼神裏，充滿了“你等著，等段郎說服你”的倔強。
    接著，她又回頭，給了段譽一個飽含了無限信任與期盼的眼神。
    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了裏屋。
    “砰。”
    裏屋的木門，被輕輕地關上了。
    隔絕了少女的視線。
    也……
    隔絕了她最後一道，也是唯一一道的屏障！
    當那扇門關上的瞬間。
    整個竹屋的空氣，仿佛在刹那之間，被抽幹了！
    溫度，驟然下降到了冰點！
    甘寶寶臉上的瘋狂與決絕，在這一刻，盡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種，深入骨髓的……
    恐懼！
    她完了！
    她竟然……
    竟然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男人，用三言兩語，就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唯一的依靠，給支開了！
    而自己，從頭到尾，連一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下意識地後退。
    一步。
    兩步。
    直到後背，重重地抵在了冰冷的竹牆上！
    退無可退！
    而那個男人。
    段譽。
    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臉上的溫和笑意，早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貓捉老鼠般的，充滿了侵略性的，玩味的笑容。
    他的目光，像是兩道無形的枷鎖，將甘寶寶死死地釘在了牆上！
    讓她動彈不得！
    讓她……
    呼吸不得！
    “現在……”
    段譽緩緩地，朝著她走來。
    一步。
    又一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甘寶寶的心跳之上！
    “沒有人打擾我們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惡魔的低語，在甘寶寶的耳邊響起。
    “鍾夫人。”
    “我們之間，是該……好好談談了。”
    話音未落。
    他的人，已經走到了竹屋的大門前。
    甘寶寶驚恐地看著他。
    隻見段譽，伸出手，不急不緩地，將那扇本就虛掩的木門，關上。
    然後……
    “哢噠。”
    一聲輕響。
    門閂，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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