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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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紗,悄然籠罩了縹緲峰。
最後一抹殘陽的餘暉,戀戀不舍地拂過雪白的山脊,為這片冰雕玉砌的世界染上了一層淒豔的橘紅。
天樞閣內。
段譽盤膝坐在軟榻之上,雙目微闔,呼吸綿長,仿佛真的陷入了深沉的調息之中。
閣內沒有點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越來越暗淡的天光,勾勒出他模糊而挺拔的輪廓。
他的氣息內斂到了極致,如同古井深潭,不起絲毫波瀾。
若是有絕頂高手在此,定然會驚駭地發現,此刻的段譽,幾乎與這閣內的空氣、家具、乃至整個空間融為了一體。
若非肉眼可見,幾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這是一種對自身氣息、生命波動掌控到入微境界的體現。
時間,在寂靜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當天色徹底暗沉下來,最後一縷天光也被濃重的夜色吞噬。
靈鷲宮內,各處宮殿陸續亮起了燈火,如同散落在雪山之上的顆顆明珠。
巡邏弟子的腳步聲,在遠處回廊間規律地響起,又漸漸遠去。
整個世界,似乎都逐漸沉入了夜晚特有的靜謐之中。
就在這時。
段譽那緊閉的雙眸,倏然睜開。
黑暗中,仿佛有兩道極其微弱的精光一閃而逝,隨即又恢複了古井無波的深邃。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氣息悠長得仿佛跨越了數個時辰。
臉上那絲刻意維持的“疲憊”,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雪般的冷靜與清醒。
他側耳傾聽了片刻。
確認閣外並無任何異動,也無人在附近監視——至少,沒有能瞞過他感知的監視。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是時候了。
他身形未動,整個人卻如同失去了重量般,從軟榻上悄然飄起,落地無聲。
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幽靈。
他走到那扇麵向宮殿偏僻角落的窗前。
窗戶並未完全關死,留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他並未推開窗戶,而是將手輕輕按在窗欞之上。
下一刻。
他的身體仿佛化作了一道沒有實質的青煙,又如同流水般柔韌無形,竟就那般順著那道細微的窗縫,悄無聲息地“滑”了出去。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甚至連窗戶本身,都未曾晃動一下。
這等縮骨易形、斂息潛蹤的本事,已然超出了尋常武學的範疇,近乎道法神通。
閣外的空氣,帶著雪夜特有的清寒與凜冽。
段譽的身影融入黑暗,如同墨滴入水,瞬間便失去了蹤跡。
他並未施展那種聲勢驚人的輕功,而是將速度與隱匿完美結合。
每一次足尖在積雪或屋簷上輕點,都隻是發出比雪花飄落還要細微的聲響,身形便已如鬼魅般掠出數丈之遙。
他的路線極其刁鑽。
完美地避開了所有明哨暗崗的視線,以及那些巡邏隊伍固定的路線。
仿佛一張無形的靈鷲宮布防圖,早已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腦海之中。
這自然得益於他白日裏那看似隨意的“遊覽”,以及他那強大神識對周遭環境的細致掃描與記憶。
夜色,成為了他最完美的掩護。
月光偶爾穿透雲層,灑下清輝,也隻能照亮他方才停留過的地方,卻永遠捕捉不到他此刻的身影。
他的目標明確——九昊殿。
那座處理靈鷲宮與外界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事務的核心樞紐。
不多時。
那座在白日裏顯得氣勢恢宏的殿宇,便出現在了段譽的視線前方。
與靈鷲宮其他地方的靜謐不同。
即便是在夜晚,九昊殿內依舊燈火通明。
隱約可見一些人影在殿內忙碌穿梭,似乎有處理不完的事務。
殿外把守的女弟子,神色也更為肅穆警惕。
段譽隱藏在殿外一株覆滿積雪的古鬆陰影之下,氣息與鬆樹的呼吸仿佛融為一體。
他並未急於進入。
而是靜靜地觀察著。
觀察著守衛換崗的規律。
觀察著那些進出人員的身份、神態。
觀察著整個九昊殿周邊的環境與可能的潛入路線。
他的耐心,好得驚人。
如同一個最有經驗的獵手,在等待著最佳時機的到來。
時間緩緩流逝。
殿內的燈火,漸漸熄滅了一些。
進出的人員也變得稀疏起來。
似乎大部分日常事務已經處理完畢。
隻剩下一些核心人員,還在進行著收尾或是處理緊急情報的工作。
段譽的目光,鎖定了其中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身著淡紫色衣裙,氣質幹練沉穩,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女子。
她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卻銳利有光,行事雷厲風行,顯然是久居上位、掌管實務之人。
從她進出時,周圍侍女恭敬的態度,以及她處理事務時展現出的決斷力來看。
此人,很可能就是鈞天部的首領,或者至少是核心人物之一。
段譽需要接觸的,正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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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待了片刻。
直到殿內人員更少,那紫衣女子也似乎處理完了手頭的事情,揉了揉眉心,對身旁的侍女吩咐了幾句,便獨自一人,向著殿後一處似乎是專門供高級首領休息的偏殿走去。
機會來了。
段譽眼中精光一閃。
身形再次化作一道若有若無的青煙,沿著陰影,以遠超常人視覺捕捉的速度,悄無聲息地綴了上去。
偏殿相較於正殿,安靜了許多。
隻有廊下懸掛的幾盞燈籠,散發著昏黃的光暈。
紫衣女子推開偏殿的門,走了進去,似乎準備歇息。
然而。
就在她反手準備關上房門的瞬間。
一道溫和的、仿佛帶著魔力的聲音,在她身後極近處,突兀地響起。
“閣下可是鈞天部主事?”
這聲音出現得毫無征兆。
仿佛直接在她耳邊響起。
紫衣女子渾身猛地一僵,瞳孔驟然收縮。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背後的寒毛,在這一瞬間都豎了起來。
以她的武功修為,竟然被人無聲無息地侵入到如此近的距離,而毫無所覺!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幾乎是本能地,體內真氣瞬間催動,身形向前急竄,同時反手一掌,帶著淩厲的勁風,向著聲音來源處拍去。
這一掌,蘊含了她數十年的功力,快如閃電,狠辣異常。
足以開碑裂石。
然而。
她這誌在必得的一掌,卻拍了個空。
掌力擊打在空氣中,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仿佛剛才那聲音,隻是她的幻覺。
但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機感,卻清晰地告訴她,並非如此。
她猛地轉過身,背靠牆壁,擺出防禦姿態,目光淩厲地掃視著昏暗的偏殿。
心髒,因為極度的震驚與後怕,而劇烈地跳動著。
“誰?!”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更多的卻是強自鎮定的冷厲。
“在下段譽,冒昧來訪,驚擾了閣下,還望海涵。”
那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紫衣女子清晰地看到,就在她前方不遠處的陰影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如同從黑暗中凝結而出般,緩緩浮現。
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和廊下的燈籠光暈。
她看清了來人的樣貌。
那是一個極其年輕的男子。
身著月白色長衫,麵容俊朗如玉,氣質溫文爾雅,嘴角甚至還帶著一抹令人如沐春風的淡淡笑意。
赫然便是尊主今日嚴令,需得以最高規格禮遇,其命令等同於尊主本人的那位——段譽段公子!
怎麽會是他?!
紫衣女子心中的震驚,如同驚濤駭浪,比剛才被人近身還要強烈數倍。
這位段公子,不是應該在尊主為其安排的天樞閣內靜心調息麽?
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鈞天部的核心重地?
而且……他是如何避開外麵那麽多守衛,悄無聲息地來到這裏的?
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種地步?
無數個疑問,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她的思緒。
但她畢竟是掌管靈鷲宮情報事務的首領,心誌之堅韌,遠非常人可比。
她強行壓下心中的駭浪,深吸一口氣,收斂了攻擊姿態,但眼神中的警惕卻絲毫未減。
她對著段譽,微微躬身行了一禮,語氣依舊帶著疏離與謹慎。
“原來是段公子。奴婢符敏儀,添為鈞天部副首領,不知公子深夜到此,有何貴幹?”
她報出了自己的身份,同時點明了自己隻是“副首領”,言語間,將自己放在了較低的位置,卻也隱含著一絲試探。
段譽臉上笑容不變,仿佛沒有聽出她話中的試探之意。
他向前緩緩走了兩步,步履從容,並未再刻意收斂氣息,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淵渟嶽峙般的氣度,卻讓符敏儀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原來是符姐姐。”
段譽的語氣依舊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尊重。
“深夜唐突造訪,實屬無奈。隻因有一事,關乎童姥師姐安危,關乎靈鷲宮存續,需得與鈞天部主事之人,私下商議。”
他的話語,直接拋出了一個極其重磅的理由。
關乎尊主安危!
關乎靈鷲宮存續!
符敏儀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更加凝重。
她緊緊盯著段譽的眼睛,似乎想從其中分辨出這番話的真偽。
“公子此言何意?尊主她……”
“師姐的傷勢,正在穩步好轉,符姐姐不必過於擔憂。”
段譽打斷了她的話,語氣肯定。
“我所指的,是外部的威脅。”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李秋水。”
他輕輕吐出了這個名字。
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
符敏儀的呼吸,瞬間一窒。
李秋水!
尊主的死對頭!
也是目前靈鷲宮最大的外部威脅!
“公子得到了什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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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敏儀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帶著急促。
作為掌管情報的鈞天部副首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李秋水的可怕,以及她對靈鷲宮的威脅。
段譽搖了搖頭。
“我並無確切消息。”
在符敏儀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與疑惑時,他話鋒一轉。
“但正因沒有確切消息,才更令人不安。”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冷靜。
“以李秋水師叔的性子,以及她與童姥師姐之間的仇怨,她絕無可能坐視師姐安穩渡過這九十日的散功期。”
“靈鷲宮對外封鎖消息,能瞞得過一時,但絕不可能瞞得過她太久。”
“尤其是,最近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背後,難保沒有她的影子在推波助瀾。”
段譽的分析,條理清晰,直指核心。
每一句,都說到了符敏儀的心坎上。
這正是她以及鈞天部目前最為擔憂的事情。
她們也一直在加緊搜集相關的情報,但收效甚微。
李秋水行事,太過詭秘莫測。
“公子的意思是……”
符敏儀的語氣,不知不覺間,少了幾分疏離,多了幾分請教之意。
“我希望鈞天部,能調整目前的情報搜集方向與重點。”
段譽直視著符敏儀的眼睛,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暫時放下對那些洞主、島主具體動向的過度關注。他們,不過是棋子而已,成不了大氣候。”
“將最精銳的人手和資源,集中起來。”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
“第一,嚴密監控西夏一品堂的一切異動,尤其是其高手人員的調動情況。李秋水身為西夏太妃,這是她最容易動用,也最可能動用的力量。”
“第二,留意天山以南,通往西夏方向的各條隱秘通道,尤其是那些不為人知、卻可能被絕頂高手利用的險峻山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段譽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
“動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想辦法,查探清楚李秋水本人,最近一個月的確切行蹤!她是在西夏皇宮,還是已經悄然離開了?”
這一連串清晰而極具針對性的指令,讓符敏儀聽得心神震動,美眸之中異彩連連。
這位段公子,對局勢的判斷,對敵人心理的揣摩,以及對情報工作的理解,竟然如此深刻和老辣!
他提出的這幾點,恰恰是她們之前有些忽略,或者力度不夠的方向!
“公子高見!”
符敏儀忍不住由衷地讚歎了一句,但隨即,秀眉又微微蹙起。
“隻是……探查李秋水本人的行蹤,難度實在太大。她武功太高,行蹤詭秘,我們派去的探子,稍有不慎便會……”
“我知道很難。”
段譽打斷了她,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強大的自信。
“但並非毫無可能。她再厲害,也總要與人接觸,總要留下痕跡。關鍵在於方法,以及……決心。”
他深深地看了符敏儀一眼。
“告訴執行任務的姐妹,不必強求獲取直接證據,哪怕隻是一些間接的、零碎的線索,比如某地出現了疑似她身份的神秘高手,比如西夏皇宮近期是否有不同尋常的動向……將這些碎片拚湊起來,或許就能看出端倪。”
“另外,注意保密。此事,除了你之外,暫時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包括……童姥師姐。”
段譽最後這句話,讓符敏儀心中猛地一跳。
不要告訴尊主?
她看向段譽的目光,再次充滿了驚疑與審視。
段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然一笑。
“師姐如今需要靜心療傷,不宜為這些尚未確定的事情勞神費力,徒增煩惱。待我們掌握了確切的證據,再稟報她不遲。”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
但符敏儀卻敏銳地感覺到,事情恐怕並非如此簡單。
這位段公子,似乎……在有意無意地,繞過尊主,直接對鈞天部,對她本人,施加影響。
他到底想做什麽?
符敏儀心中警鈴大作。
但另一方麵,段譽提出的建議,又確實對靈鷲宮有利,是針對李秋水威脅最有效的應對方案。
而且,他身負為尊主療傷的重任,尊主對他信任有加……
一時間,符敏儀心亂如麻,陷入了極大的矛盾之中。
段譽將她的掙紮盡收眼底,卻並不催促。
他知道,對於符敏儀這樣忠誠且精明的人,需要給她一點消化的時間。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氣度從容,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沉默。
在偏殿內彌漫。
隻有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以及兩人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良久。
符敏儀緩緩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著段譽,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公子的指令,奴婢……記下了。會立刻著手調整布置。”
她沒有明確表示完全聽從,但也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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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是在她目前立場下,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妥協。
段譽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知道,這第一步棋,已經落下。
“有勞符姐姐了。”
他微微頷首。
“夜色已深,我就不多打擾了。符姐姐也請早些歇息。”
說完,他對著符敏儀溫和一笑。
隨即。
他的身影,就在符敏儀一眨不眨的注視下,如同鬼魅般向後飄退,融入偏殿角落的陰影之中。
下一刻。
就如同他出現時那般突兀。
他的氣息,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符敏儀獨自一人,站在原地,感受著那尚未完全平複的心跳,和腦海中翻騰不休的思緒。
她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向外麵沉沉的夜色,以及遠處那座依舊亮著燈火的天樞閣。
目光,變得無比深邃。
這位段公子……
恐怕比她們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危險得多。
也……神秘得多。
靈鷲宮的未來,究竟會走向何方?
她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迷茫,與一絲隱憂。
而此刻。
段譽已然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天樞閣內。
窗戶在他身後無聲合攏。
他再次盤膝坐回軟榻之上,仿佛從未離開過。
臉上,帶著一絲運籌帷幄的淡淡笑意。
今夜之行,收獲頗豐。
不僅初步接觸並影響了鈞天部的副首領符敏儀。
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將“李秋水”這個最大的外部威脅,以及應對此威脅的“必要性”,清晰地植入了靈鷲宮核心管理層的心中。
這為他後續的許多行動,都鋪平了道路。
接下來。
就是等待。
等待鈞天部按照他的指引,去搜集情報。
等待童姥的傷勢進一步好轉。
等待……李秋水真正露出獠牙的那一刻。
而他。
將在這縹緲峰上,布好所有的局。
然後,靜待魚兒上鉤。
夜色,愈發深沉了。
靈鷲宮依舊靜謐。
但在這靜謐之下,暗流,已然開始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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