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起角鬥場邊緣那張傳單的一角，紙邊翻飛，像隻掙紮著要起飛的灰蛾。吳一處的目光從那片晃動的紙角移開，落在人群之外。
    歡呼聲還在耳邊炸響，光幕上循環播放著“赤焰正名”的標題，觀眾們高喊著公會的名字，仿佛這場勝利已經為一切畫上了句號。李鐵柱拍著胸脯，笑得咧到耳根：“頭兒，這回誰還敢提‘邪神殘魂’？咱們可是當著全城百姓的麵，把臉掙回來了！”
    吳一處沒笑。他轉過身，麵對著自己的人，聲音不高，卻壓下了四周的喧鬧：“臉麵是別人給的，實力才是自己攥著的。”
    李鐵柱一愣，笑聲卡在喉嚨裏。
    “今天他們用謠言，明天就可能用毒藥、陷阱、圍攻。”吳一處掃過每一張臉，“我們贏了一場擂台，不代表能贏下所有挑戰。赤焰要走的路，遠不止一個城南。”
    小王抱著記錄儀站在一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外殼。他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卻被虞媚兒輕輕按住了手。
    她看著吳一處的側臉，低聲問：“你在想更遠的事？”
    吳一處沒答，隻是抬頭，望向城外連綿的山脈。天邊雲層低垂，山影模糊，像是被什麽力量從中間劈開過，留下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穀。
    他沒說話，但係統界麵已經悄然浮現。
    【環境探查】自動展開，視野穿透數十裏地，將遠處的地形、怪物分布、能量波動一一標注。那些紅點，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峽穀、密林、荒原深處——有些是已知的精英怪巢穴，有些則是從未被標記過的異常區域。
    “裂石幫背後有人。”吳一處終於開口，“張彪敢賭上整個幫派的名聲，說明他背後的人，已經在試探我們的底線。”
    “試探？”李鐵柱皺眉，“那咱們直接殺上門去，打到他們不敢動！”
    “不行。”小王搖頭，“沒有證據，貿然行動隻會讓其他小勢力聯合反撲。我們剛立住腳，不能亂來。”
    虞媚兒輕聲道：“可也不能停。一旦讓人覺得我們隻會守擂台，下次來的，可能就是一群帶弓的遠程職業，躲在千米外放冷箭。”
    吳一處點頭：“所以，我們不能等他們再來挑釁。”
    他邁步走向角鬥場邊緣，靴底踩在石階上，發出沉穩的響聲。守衛自動讓開一條路，圍觀的人群也漸漸安靜下來。
    “有人覺得，打贏一場公開戰，就是巔峰。”他站在高處，聲音清晰傳開，“可我覺得，這才剛剛開始。”
    李鐵柱撓了撓頭：“頭兒，你是說……咱們還得打？”
    “不是打。”吳一處糾正，“是走。”
    “走？”
    “對。往前走。”吳一處抬手指向城外，“瑪法大陸有多大？我們才走過幾個城？翻過幾座山？見過幾處遺跡？那些沒人敢進的迷霧林，那些傳說中連boss都死在裏麵的古墓，那些連地圖都沒畫全的深淵裂口——那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小王眼睛一亮：“你是說……探索？”
    “不隻是探索。”吳一處收回手，語氣沉了下來，“是破局。別人不敢進的地方，我們進；別人不敢打的怪，我們打；別人連聽都沒聽說過的秘境，我們要第一個踏進去。”
    虞媚兒笑了：“聽起來像送死。”
    “也像成名。”吳一處回她一笑，“但我不圖名。我隻想知道，這片大陸的盡頭，到底藏著什麽。”
    李鐵柱忽然咧嘴：“那還等啥？我現在就收拾裝備！”
    “你先別急。”小王推了推眼鏡，“深入未知區域，補給、偵查、撤退路線都得規劃。我建議先派三支小隊，每隊帶足三天口糧和應急藥劑，沿不同方向試探性推進。”
    “不用試探。”吳一處打斷他，“我們要去的地方，沒有退路。”
    全場一靜。
    “第一站，黑脊峽穀。”他報出名字，“據傳那裏有座沉沒的祭壇，曾是上古法師決戰之地。係統探查顯示，裏麵有三處高能量反應區，可能是未激活的機關，也可能是沉睡的守護獸。”
    “那不是禁地嗎？”小王聲音發緊，“十年前，比奇城派了二十人進去，一個都沒出來。”
    “所以才要去。”吳一處看著他，“如果連我們都不敢去，誰還能打破這個死局？”
    虞媚兒輕輕吸了口氣：“你早計劃好了。”
    “從張彪拿出那塊秘器晶石時，我就在想。”吳一處攤開手掌，掌心浮現出一枚暗紅色的碎片，“這東西的紋路，和係統提示裏‘上古遺跡’的標記，一模一樣。”
    小王瞪大眼：“你什麽時候拿到的？”
    “他跌倒時，從護甲裏掉出來的。”吳一處合攏手掌，“我沒聲張。這玩意兒不是裂石幫能搞到的東西，說明他們背後的人，已經接觸過某些古老遺物。”
    李鐵柱搓了搓手：“所以咱們這回，不光是要打架，還得挖墳？”
    “是開路。”吳一處糾正，“給後來的人，踩出一條能走的道。”
    虞媚兒望著遠處的山影，忽然問：“那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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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吳一處答得幹脆，“怕死，怕隊友出事，怕走著走著，發現前麵根本沒有路。”
    他頓了頓，嘴角揚起：“可更怕的，是明明有路，卻因為害怕，一輩子縮在城裏打擂台。”
    人群徹底安靜了。
    風吹過角鬥場，卷起塵土，也吹動了吳一處的衣角。他站在高台邊緣，身影被陽光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場外的石道上，仿佛已經踏上了未走完的征途。
    李鐵柱收起嬉笑，站直了身體。小王默默打開記錄儀，開始標記新任務代號。虞媚兒走到吳一處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那我們就繼續走。”她說。
    吳一處回頭，看向自己的夥伴們，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今天，我們贏了。明天，我們出發。赤焰的路，沒有終點。”
    話音落下，歡呼再次響起，但這一次，沒人再笑得那麽輕鬆。
    他們知道，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吳一處最後望了一眼城內高聳的光幕，那上麵還在播放著“實力，從不需要喊”的標語。他沒再看第二眼。
    轉身時，他低聲對虞媚兒說：“把那張傳單撿回來。”
    虞媚兒一怔：“那不是被風吹走了嗎？”
    “不。”吳一處目光鎖定石柱角落，“它卡在縫裏，沒飛出去。”
    她順著看去，果然，那張紙被石縫夾住一角，隨風劇烈抖動，像一麵不肯倒下的殘旗。
    她走過去，伸手去取。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紙麵的瞬間——
    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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