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到站，車門“嗤”地打開。
    吳一處最後一個下車，腳剛落地，整條右腿忽然一軟，像是被什麽東西從骨頭縫裏抽走了一截力氣。他沒吭聲，扶了下路燈杆，指尖蹭過鐵皮，冰得發麻。
    虞媚兒回頭看了他一眼：“又開始了？”
    “老毛病。”他咧嘴，“就是傷口有點鬧脾氣，跟係統搶存在感。”
    她沒接話，隻是把手伸進袖口，悄悄掐了下掌心——這是他們逃命時約定的暗號，表示“別裝了，我知道你在硬撐”。
    兩人並肩走進舊居民樓，樓梯間燈泡閃了幾下，總算亮了。鑰匙插進鎖孔前，吳一處突然抬手攔住她，指了指門框上方。
    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卡在牆縫裏，像是誰不小心蹭上去的香灰。
    “有人來過。”他說。
    “還是原來的配方，換湯不換藥。”虞媚兒冷笑，“連撒粉的手法都這麽業餘。”
    吳一處從空間取出一根細鐵絲，輕輕一撥，粉末簌簌落下。他湊近聞了聞，眉頭皺起：“不是追蹤粉，是‘靜默塵’，專門用來監聽魔法波動的。看來我們昨晚沒白忙活，人家挺關心咱們的研究進度。”
    “那你還站門口講評書？”虞媚兒推他一把，“趕緊進去，我可不想一邊翻古書一邊被偷聽。”
    屋內陳設簡單，一張木桌、兩把椅子、角落堆著幾個儲物箱。牆上貼著幾張泛黃的地圖，其中一幅用紅筆圈了十幾個點，全是瑪法城近期地震頻發的位置。
    吳一處一進門就直奔桌子，拉開空間，嘩啦一聲倒出十幾本破書。
    紙頁泛黃，邊角卷曲，有的甚至缺了封麵，隻剩半截焦黑的書脊。最中間那本厚冊子封麵上依稀能辨出幾個古字：《維度裂隙考》。
    “就靠它們了。”他拍了下桌子，“三天之內，我要把這群穿黑袍的祖宗十八代查個底朝天。”
    虞媚兒戴上手套，小心翻開其中一本。墨跡模糊，字跡歪斜，像被水泡過又曬幹的煎餅。
    “這寫的是人話嗎？”她嘀咕，“‘門開之時，影行於光，血落三寸，魂歸無主’……聽著像誰家祖傳的菜譜。”
    “別小看菜譜。”吳一處已經掏出一本小冊子攤開，“這是我早年在比奇城地攤上淘的《瑪法基礎符文釋義》，當時花了我五個銅板，公會那幫家夥笑我傻，說這玩意兒連擦屁股都嫌硬。”
    “現在呢？”
    “現在它值五萬金幣。”他得意地眨眨眼，“你看這個符號——”他指著一頁上的扭曲線條，“和我們在觀測台看到的那個紋身一模一樣，隻是方向反了。”
    虞媚兒立刻反應過來：“逆向書寫？”
    “對！而且不止是文字。”吳一處拿起另一本書，翻到夾著布條的一頁，“這本書的頁邊空白處有批注，極細，像是用針尖寫的。你試試靈視增幅。”
    她閉眼凝神，手指輕撫紙麵，低聲念咒。幾秒後，原本空白的邊緣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排列整齊，卻從右往左讀。
    “雙軌書寫法！”她睜眼，“瑪法教會秘傳的加密方式，隻有高階祭司才會用！”
    “說明這本書的主人身份不簡單。”吳一處眼神發亮，“要麽是叛逃的神職人員，要麽……就是‘界門會’自己人留下的。”
    話音未落，桌上那本《維度通論》突然微微震動，書頁無風自動，翻到中間某頁。
    一行猩紅的字緩緩浮現：“知者死，問者亡。”
    虞媚兒猛地合上書，臉色微變：“幻咒！差點被拉進去——裏麵有個陷阱意識，專門針對解讀者的精神防線。”
    “嘖，還挺敬業。”吳一處冷笑，直接啟動係統探查功能。
    一圈淡藍色光波掃過桌麵所有書籍，係統提示音響起：【檢測到唯一高危知識載體，材質來源：跨域禁書區，建議佩戴防護符再接觸】
    光波鎖定在那本封麵脫落的殘卷上。
    吳一處伸手去拿，指尖剛觸到書皮，一股刺骨寒意順著手指竄上來，仿佛摸到了冬天的井水。
    “有意思。”他反而笑了，“越危險的東西，越該好好看看。”
    他把書放在中央，和虞媚兒一人一邊坐下。他負責翻譯正文，她負責驗證語義邏輯與魔法共鳴。
    一個多小時過去，兩人幾乎沒說話，隻聽見紙頁翻動和偶爾的筆尖摩擦聲。
    直到吳一處念出一句：“啟門之印需雙界共鳴，血契為引，魂祭為基。”
    刹那間，那本書猛地騰空而起，懸浮半尺，書頁自行翻動，一道由光紋構成的地圖緩緩浮現，懸在空中。
    地圖中心，一個倒三角內嵌螺旋、中央斷裂環形的標記熠熠生輝——正是黑袍人臉上的紋路原型。
    “找到了。”虞媚兒呼吸一滯，“這不是個人行為，是組織行動。”
    “而且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吳一處盯著地圖，“打通現實和瑪法的通道。我們這個世界發生的地震、異常天氣、還有那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怪物……都不是自然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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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實驗副作用。”虞媚兒接道，“他們在用某種裝置強行製造裂隙，就像……捅破兩層窗戶紙。”
    “裝置我知道。”吳一處忽然想起什麽，“之前在北境遺跡拿到的那塊魔法水晶，能量頻率和最近幾次地震完全吻合。他們肯定在城市地下埋了類似的玩意兒，持續充能。”
    “所以‘奇異光芒’也不是巧合。”虞媚兒分析，“那是兩界能量摩擦產生的火花，隻有長期定點施法才會出現。”
    吳一處抓起筆，在紙上飛快寫下結論：
    神秘組織名為“界門會”，致力於打通現實與瑪法大陸通道，現實異變為其能量溢出所致。
    寫完最後一筆，他重重放下筆，抬頭看向虞媚兒：“現在問題來了——他們為什麽選在這個時間點動手？為什麽偏偏是我們觸發了儀器，他們就立刻出現？”
    虞媚兒沉吟片刻：“也許……儀器本身就是鑰匙的一部分。我們不是被追殺的麻煩，而是被需要的‘媒介’。”
    “也就是說。”吳一處眯眼，“隻要我們活著，靠近他們的裝置，就能激活通道？”
    “或者更糟。”她低聲，“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啟動程序的最後一環。”
    空氣安靜了一瞬。
    吳一處忽然笑了：“那他們可真是挑錯人了。”
    他站起身，活動了下手腕，肩傷還在隱隱作痛，但他顧不上這些：“既然知道他們是衝著通道來的，那就別讓他們太舒服。”
    “你想幹什麽？”虞媚兒問。
    “查線索，找據點，順手給他們拆幾個炸彈。”他走到牆邊，拿起記號筆，在地圖上圈出三個重疊的地震熱點，“這三個點連起來，正好是個等邊三角形，中心位置……是城東廢棄化工廠。”
    “你打算現在就去？”她皺眉。
    “當然不。”他咧嘴，“我先睡八小時，吃飽喝足，帶上炸藥和幽默感，再去敲門問問他們收不收快遞。”
    虞媚兒翻了個白眼：“你就不能正經一回？”
    “正經人能活到今天？”他聳肩，“我告訴你啊，越是這種大陰謀，越要笑著往前衝。不然還沒打，就被自己嚇死了。”
    他坐回桌前，把那本殘卷重新收進空間，順手塞了包餅幹進去壓角——防止書亂跑。
    “等明天。”他揉了揉太陽穴，“咱們去會會這個‘界門會’。”
    虞媚兒看著他疲憊卻發亮的眼睛，輕輕點頭：“好。”
    窗外，天色漸亮。
    吳一處靠在椅背上，閉眼假寐，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短劍劍柄。劍身安靜，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仍未散去。
    他的影子落在牆上，比身體慢了半拍才跟著動了一下。
    他沒睜眼，嘴角卻揚起一絲冷笑。
    下一秒，桌上的殘卷突然發出一聲極輕的“哢”，像是書脊裂開了一道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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