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心中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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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遠縣,南門。
屍鬼襲人當日。
拎著一顆‘賊人’腦袋跑回來的一班衙役們,終於是和一眾驚慌失措的逃命百姓被一起放進了甕城。
外頭的亂子,已經不是三班衙役能管的下了。
統領三班衙役的縣尉,把這事兒交由了駐守縣城的撫遠衛所處理。
這事兒已經算是小規模的民亂,需要軍隊的鎮壓。
那些武官的家丁,好用的很嘞。
他們這些隻負責守城門的衙役,可算是解放了。
美中不足的是,他們帶回來的腦袋,也讓縣尉大人給扣下了,作為最先放他們進城的門票......
驚魂未定的其中一人悄悄問道,“班頭!老大!”
“咱們現在該幹啥去?”
“是不是得去城外幫著他們剿賊立功?”
“立下功勞,回頭那王捕頭不也得高看您一眼。”
說著,他還指了指身後不遠的南城門。
班頭趙懷謙,一巴掌拍在說話人的腦袋上,低聲罵道,“剿剿剿......剿個屁的功!”
“我心裏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他捂著心口,總覺得心裏莫名的發慌。
突然,差役中有個聲音插了句嘴,“老大......你說的是不是這人的血?”
“我就覺得他的血好像不大對勁兒!”
班頭趙懷謙扭頭一看,‘哦,是小孟,記得是叫做......孟小膽兒?’
不對,不對,這是別人私下給他起的外號。
記起來了,他叫孟百山......
名字聽著挺有魄力,實則在老油條眼中,他就是個初出茅廬的‘孟小膽兒’。
當然了,有時候他這一有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的膽小性子,其實也是好事兒。
要不然趙懷謙也不會樂意帶著這麽個新手一塊兒值守。
萬一遇上危險,有他當個人肉預警,總歸是個好事兒不是?
就比如方才......
要不是孟百山這小崽子機靈示警,怕是他們根本反應不過來跑路。
當差就隻是為了吃糧,拚命還是算了吧......
班頭趙懷謙追問道,“百山,你看出什麽來了?”
大概是因為方才孟百山及時提醒,為他們爭取了逃跑的時間,所以趙懷謙現在的語氣,透露著一股子親近的意味。
其他差役也紛紛向孟百山投去目光,他們都好奇,剛剛立了功的孟小膽兒,現在有什麽不一樣的高見。
看著所有人都直愣愣的盯著自己,孟百山縮了縮脖子,猶豫道,“趙頭兒,這人的血,顏色好像不對吧?”
“像是之前那個砍頭殺人的命案,血噴的滿屋子都是,都到房梁上了......”
幾個月前,縣裏有個行凶的漢子,發現自己養了八年的孩子,竟是隔壁鄰居的,他氣的半瘋半癲的就抽了柴刀殺上門去。
愣是把奸夫的腦袋用柴刀割了下來,卻又因為武器不夠鋒利,現場的血噴濺的四處都是。
那命案現場,活脫脫一幅鮮血染坊。
進去勘驗的時候,差點兒沒把孟百山駭抽過去。
他後來在夢裏還夢見過幾次,始終都還對當初那一幕印象深刻,算得上是他經手的第一個大案。
“今天這個瘋子,被班頭您砍下腦袋的時候,居然沒怎麽噴血不是?”
後知後覺的幾個老油條,從方才的逃命中緩過神來,一聽提醒,就聯係到了以往經辦的案子。
他們雖然不是仵作,可是死人的各種死法也真是沒少見識。
上吊的,淹死的,服毒的,被仇殺砍死的,還有變態分屍的......
人類的多樣性簡直不能一言而括。
而這些案子,差役們往往是在報案人之後最先經手現場的人。
時間長了,見得多了,其實也就麻木了。
甚至他們各自還能總結出一點兒,有關各種死法善後的小心得。
就比如,有人報案上吊死了的,這樣的死人容易失禁,醃臢物橫流。
他們去現場的時候,最好先塞著鼻子。
還有被人砍死的,現場必然鮮血四濺,官靴下腳的時候,可得看著點兒。
別踩到血窪裏頭,不然濺起了血點,就會糟蹋了自己和同僚的衣物。
一個老差役立刻接口道,“對!小孟說的沒錯!我想起來了,上回西街的張屠戶當街砍人,那血噴得跟下雨似的,濺了我一靴子!可今天這瘋子,腦袋掉了,血倒是沒噴,就幹流出來的?”
另一人也湊過來,壓低聲音道,“而且又黑又稠,倒有點像前年那個服毒自盡的員外郎,吐出來的東西!這人……怕不是中了什麽邪門的毒?”
幾個老手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著各自發覺的不對勁。
最後所有人都相信了,城外紅了眼的瘋子肯定是患了病。
而班頭趙懷謙,則是站在原地愣著不動,喃喃道,“難道......已經死了?!”
這突然浮現的想法實在是太匪夷所思,讓他自己都感覺好似在做白日夢,真的是不敢妄下定論。
這時候,他又想到了自己砍下來的腦袋,有些可惜,“要是那人頭還在就好了,找老仵作驗一驗,總能有個結果......”
不過他也就隻是想想了。
那腦袋是討要不回來的,除非他願意割肉掏錢,再把它買回來。
一顆賊首一兩銀。
要是包裝成北虜的首級,還能再漲幾兩,堪稱天降橫財。
所以這腦袋,還真就是字麵意義上的門票錢。
要不然他們這些守門差役,這會兒興許還滯留在甕城裏,有可能還會被隨後趕來的撫遠千戶所的武官們給拉出去當平亂的炮灰。
指望縣尉死保他們?
恐怕是白日做夢,他們跟縣尉大人又沒什麽親戚關係。
所以,把那腦袋給出去,已經是換了個不錯的結果。
好歹是換來了縣尉的口令,把他們調離了南城門那個是非之地。
“老大,您看......我們要不去給縣尊大人稟報一聲?”
一眾差役躍躍欲試,難得能去上官麵前露臉的機會,能讓縣尊記住他們的名字,用得順手了,以後補缺自然就有機會。
班頭趙懷謙搖了搖頭,“別想了,我們沒了物證,進去怎麽說?”
“說我們被幾個赤手空拳的瘋民反賊嚇得跑了回來?”
“還是說我們此刻毫無實據的猜測?”
他指著南城門上的城樓道,“縣尉把腦袋要了去,給了我們調令,意思還不明白嗎?”
平定民亂的功勞,已然是縣尉和衛所武官們包攬走了的。
對差役們來說,縣尉想要的功勞,就不是他們能再染指的了。
否則,也別管頂頭上司給他們穿小鞋。
趙懷謙仍不放心的叮囑道,“你們記住,今天我們沒出過城!也沒殺過反賊!”
“別人問起來,你們都記住了,我們今天一直在北城坊市巡街!”
差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個人也受不起縣尉大人的小鞋。
最後他們一起應了下來,“我們曉得了,班頭!”
班頭趙懷謙壓低了聲音,認真道,“但這事兒確實是邪氣!”
“回去讓自家人少出門,咱們得等縣尉那邊平亂回來和縣尊交代的情況再說!”
此時此刻,他們是撫遠縣少有的幾個能模糊預感到屍疫恐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