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以身為餌,渾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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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刻鍾後。
    營地側翼,李鬆與李貴一人一馬,兜轉而出。
    前方,就是通往坡下官道的唯一生路。
    馬蹄踏在鬆軟的土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走在前麵的李貴,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兄弟,跟緊我,別走偏了。”
    “路窄,兩側都是坑。”
    他沒有回頭,隻是用馬鞭遙遙一指。
    “看到那些綁了布條的木刺了麽?”
    “布條下麵有繩子,繩子指著路。”
    “順著繩子走,一段接一段,就不會錯。”
    “但記住,繩子之間的空地,必須走直線,不然馬蹄會踩空。”
    李鬆凝神望去,果然,泥土中嵌著一段段細繩,像一條破碎的引路線。
    這條路,根本不是路。
    它是從密密麻麻的蹄坑與木刺陣中,硬生生清理出來的一條折線。
    蜿蜒曲折,隻為最大限度地保留陷阱的殺傷力。
    李鬆細細的瞧了瞧地上被人為用木刺嵌入泥土的小段繩索,向前麵的李貴感謝道,“多謝!某記下了!”
    李貴輕嗯一聲,不再多言,雙腿一夾。
    “駕!”
    戰馬踱著步子,順著李貴預留的通道往坡下走。
    先走一遍,熟悉路徑。
    因為等他們引著屍群回來時,絕不會有此刻的從容。
    李鬆亦催馬跟上,目光死死鎖定著地麵,不敢有絲毫大意。
    ......
    另一邊,李煜倚著偏廂車的護板,神情肅然。
    “往前!都往前!”
    “倚著土壘,三列橫隊,展開!”
    “後退者,死!”
    甲士的咆哮聲在營地裏回蕩,如鞭子般抽打在每一個屯卒的身上。
    李川領了命,快步衝入人群,將命令傳達給每一個隊率。
    這一次,堅固的車陣不再是他們的庇護。
    或許,從來就不是。
    刨除這四十多個屯卒,六架偏廂車圍成的圓陣,恰好能護住李煜和他手下的精銳甲士,中間甚至還有餘地讓他們安置馬匹。
    李煜也很難說,族叔李銘是不是把這種情況也考慮到了......
    “都往前,順著壕溝土牆排開!”
    四十餘名屯卒,被嗬斥著,推搡著,踉蹌著被驅趕到車陣十步之外。
    身後,是甲士冰冷的弓矢戰刀。
    身前,是他們親手挖出的壕溝,和那道半人高的土壘。
    腳下,是新翻的鬆軟泥土,仿佛隨時會將他們吞噬。
    恐懼,像冰冷的汗水,浸透了他們握著兵器的手心。
    這十丈長的壕溝,真的能擋住那些怪物嗎?
    要讓那些沒有理智的屍鬼,精準地衝向這片死亡陷阱,而不是從兩翼繞過來……
    需要誘餌。
    一個足夠鮮活,能吸引所有仇恨的誘餌。
    此刻,他們,就是那個誘餌。
    反正喝了水的他們,還能不能活過今晚也是暫且兩說。
    “立盾!護住兩翼!”
    “拒馬前移!堵死通路!”
    命令被不折不扣地執行。
    八麵立盾在隊列兩側展開,如同延伸出的牆垛,封死了側翼。
    更外麵一層,壕溝與車陣之間僅僅不足二十步的距離,則是把營地裏的拒馬拖拽了過來,每側布置四架拒馬,足夠堵截兩側。
    他們被“框”住了。
    前有深溝屍鬼,左右有拒馬堅盾,後有督戰的弓手。
    這裏成了一個血肉磨盤,一個無處可逃的死地。
    現在他們的站位已成進退不得之困局。
    一名屯卒下意識回頭,正對上車陣上一名甲士冷漠審視的目光。
    那甲士甚至緩緩抬起了手中的長弓,無聲地警告。
    他嚇得一哆嗦,猛地轉回頭,死死盯住前方的壕溝。
    仿佛那裏,才是唯一的生路。
    他們的選擇,少得可憐。
    要麽,在這裏戰死。
    要麽,在逃跑時,被身後的箭矢釘死在地上,成為另一塊遲滯屍鬼的血肉路障。
    “刀盾手!頂在土壘前!斬手!把爬上來的東西砸下去!”
    “長槍手!交錯站位!留出槍刺的空隙!”
    “想活命,就用你們的槍,去捅穿它們的腦袋!”
    “喏——”
    稀稀拉拉的應和聲響起,帶著顫音,卻終究是響了起來。
    李煜聽著,麵無表情。
    能聽令,便足夠了。
    他從未將希望,寄托在這些連兵都算不上的屯卒身上。
    這六架偏廂車,和他身邊的十餘名精銳甲士,才是他最後的底牌。
    隻要屍群數量,沒有超出預估。
    應當,走不到那一步。
    李煜在心中默默計算著。
    六十餘人,若平均每人能換掉兩頭屍鬼……
    又或者,讓這些屯卒,和屍鬼達成一換三的傷亡比……
    似乎,穩贏?
    從簡單的數字對比而言,聽起來似乎也挺容易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