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寄望於天

字數:5358   加入書籤

A+A-


    回到西嶺村。
    死寂的村落,重新有了些許人氣。
    這裏,是這支官兵暫時的落腳點。
    李煜這一等,便已經枯等了三日。
    期間,往返於沙嶺堡與順義堡的信使,幾乎每日不絕。
    自順義堡至西嶺村,他們已經占據了路途上昔日的每一處據點。
    途中換馬不換人,可供馬匹中轉,這才能讓信使快速奔行往返。
    ‘籲——’
    來人翻身下馬,躬禮道。
    “家主!順哥留守不敢妄為,派我來當麵受令!”
    這不過是照例的稟報,李煜點了點頭,示意他起身。
    “且將堡內近況講來。”
    李信又微微揖了一禮,才道。
    “是!”
    “前日,我等已經遵照家主所留書令,拆毀水渠營寨,召回駐兵。”
    “營寨木石,皆已就近投入水渠,堵塞渠道!”
    水汛將至。
    麵對上遊水湧,這處營寨也就沒了意義。
    及時的毀了它,才叫廢物利用。
    說完李順主持的堡內事務,還有李義所擔負的遷民運糧事宜要講。
    “至今日,義哥已往沙嶺堡輸民三十戶,累計六十八人!”
    “糧運兩千石。”
    “堡內守軍丁壯不足,順哥編餘丁入內補員,共列九隊!”
    一隊,就是一什。
    如此,順義一堡之地,已經是窮兵黷武之勢。
    沙嶺堡駐屯兩什,東出隨行分駐三什。
    李煜直轄所率之兵,新卒,正丁,餘丁,累有百四十人。
    想要再多,就得不計代價的征召老者,乃至少年兵。
    “好,辛苦了。”
    李煜點頭,靠近虛扶李信起身。
    “且先下去休憩一夜。”
    “明日你再帶我手信趕回去。”
    “另有口令,就說......”
    李煜突然沉吟,卻再難言語。
    事關宗族遷徙,李順隻怕是替不了他,就暫時作罷。
    隻得改口叮囑道。
    “回去之後,令李順小心戒備,謹防不日水汛之害。”
    屯堡占據高位,自然不是怕水淹入堡中,而是怕渾水藏屍。
    更怕大水裹挾屍骸,引發瘟疫。
    “另告知李義,若近日雨起,便即刻停止運糧往返。”
    “待吾回返,再行安排!”
    李信將之牢記入心,“是!卑職定當謹記!”
    ......
    看著李信被引去一處屋舍歇息。
    李煜向一旁親衛道。
    “傳令,召趙書吏、張百戶......等,都來見我!”
    趁著天色未暗,他召集了麾下數得上名字的隊頭,都來議事。
    其中,趙鍾嶽臉上欣喜,早已按耐不住。
    甫一坐下,找到無人開口的機會,他立刻忍不住搶先出言。
    “大人!好消息!”
    “學生整日觀旗,辨其風向。”
    其實,趙鍾嶽隻是枯等無聊。
    有禁令,營中不能輕出。
    至於那些下山來投的西嶺村餘民,也都老實得很,不曾敢生事。
    一封來自縣丞的判書榜文,就足夠讓這些無知小民安了心神。
    孫四六這夥村民,單是給各自的亡親去宗祠裏燒香祭拜,都忙的暈頭轉向。
    他總不能,去攪和鄉民的宗族祭祀,亦或是兵卒們的工事掘築。
    “自今日申時起,盤踞不散的東風、南風短暫歇了!”
    他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就在方才酉時,學生察覺西南時有微風拂旗!”
    這風向真的變了!
    不枉他們在此枯等一場。
    張嘴慢了一拍的張承誌,默默閉言,手掌在刀柄不住的摩挲。
    趙鍾嶽是觀旗所察。
    而他,則是掘壕的時候,順便看到了塵土飛舞的些許方向變化。
    雖過程不同,但所得結論一致。
    至於誰先說出這個消息,張承誌並不在乎。
    舍了那些累贅,張氏主仆三人上路,就隻是圖這麽個機會。
    如今,機會來了!
    想到這些,張承誌緊握雙拳,指節攥的發白,心中已然是蠢蠢欲動。
    李煜輕輕頷首。
    比起這個消息,其他的事情反倒都不值一提。
    李煜也是現在才得知這個消息。
    白日裏,不同於眾人的分工,各幹各的。
    他什麽都管,又什麽都得摻和。
    自然是沒能注意到這短暫的風向變化。
    這風向意味著,遼東大地上空的冷熱氣流,方才已經有了開始交匯的趨勢。
    夏汛,要來了!
    李煜豁然起身,目光掃過帳內眾人。
    他振臂一擺鎧甲護袍,聲若金石,直指東方。
    “西風今起,夏汛即至!”
    “傳令下去,白日裏人不卸甲,馬不取鞍!”
    “待西風大起,我等便即刻奔赴撫遠,萬不能有絲毫遲疑!”
    否則,萬一大雨早下。
    他們光是想冒雨抵近撫遠縣,就是個不小的麻煩。
    遼東的一場雨下來,能讓夯土官道都變成泥沼。
    管叫那人不能行,馬不能通。
    入城的時機,轉瞬即逝,絕不容有絲毫差錯!
    去早了,是徒耗心力。
    與屍為伴,晚上連覺都睡不安穩。
    去晚了,自然就是錯失良機。
    即使是夏汛,也很難說得清,老天爺到底會如何布雨。
    此非人力所能揣測。
    李煜,隻能利用這場汛期的第一場雨,那也是他唯一能把握到住的絕佳時機。
    ......
    次日,李信縱馬往西回報。
    李煜卻也率著麾下二十騎,時刻整裝待發。
    至於屆時城外馬匹的安置,隨隊的廂車,會暫時提供一處庇護之所。
    什長薛伍留守西嶺村。
    倚著現有掘築出來的村口幾處工事,足夠他們一什新卒和本地鄉民據守幾處宅院。
    此乃李煜有意為之。
    當他給孫四六等鄉民,也發下了幾柄腰刀之後。
    這些本地鄉勇,和薛伍這一什新卒之間也沒什麽本質差別......
    都是一樣的新兵蛋子。
    他們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彼此戒備,又相互依存。
    隻是一步閑棋。
    雖然西嶺村的存亡,對大局的影響相當有限。
    但這並不妨礙,李煜留下些為防萬一的後招。
    而另一什押車的屯卒,則是出自李盛所率的一隊人。
    都是出自順義堡的同鄉同黨,用他們跟著,李煜才最是放心。
    李煜摒退眾人,抬頭望向灰沉沉的天空。
    萬事俱備,就隻欠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