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選擇大於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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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富商雖是有些怨念,但更多的卻是針對高慶這根牆頭草的嫉恨。
    他們其實也不是單單怨懟高慶倒得幹脆,坑了他們一把。
    而是怨高慶這廝,竟趁機倒得最快,讓他們自己連爭搶的機會都錯過了。
    ‘此人之舔技,竟在我等之上啊!’這幾乎是所有富商此刻共同的心聲。
    當官家的走狗而已,算不得寒磣。
    以前你上趕著想當,人家都不見得敢收。
    能在撫遠縣把生意做大,他們這些富商縱使表麵體麵風光,但背地裏卻早就是某些人的錢袋子。
    他們後麵的人,可以是千戶、縣令,也可以是太守、王爺,甚至是皇室。
    但有一點是共通的——靠山,都是靠真金白銀堆出來的。
    如今世道亂了,換個靠山也不過是順理成章,隻分早晚。
    “待本官手頭之事辦妥,便派人來衙前坊引渡諸位。”
    李煜給了個空頭包票,“高老爺......諸位員外,還請謹守府門,靜候佳音。”
    他抬手指向南城,還是給他們吃上一顆定心丸,“南城之屍,大多已被本官靖平。”
    “衙前坊四門皆被封閉,隻要諸位不開門迎屍自尋死路,足可保一時之安。”
    “至於坊內殘留的屍鬼,存身之處難言其明,為防萬一,諸位還是莫要出府亂行。”
    “北城屍多,不可驚擾。若有人擾害大局,便休怪與本官再會之時,不留情麵。”
    李煜仍不忘警示安撫眾人。
    免得他們起了什麽小心思,最終卻會害了他的遷民大計。
    利益交換,蘿卜大棒......
    李煜這套官場組合拳,讓在場富商都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哦,是了。
    這就是他們往年投獻金銀時,他們背後的那位太守又或是縣令......慣會畫的大餅。
    這東西不管飽,大多時候也吃不著。
    但偶爾賞下兩口餅渣,依舊勾得人欲罷不能。
    誰又能拒絕脫離商賈賤籍,光宗耀祖的改命良機呢?
    上官們動動嘴的小事,卻是這些商賈富戶千金難求的登天之梯。
    便是趙琅,有著李氏姻親的名頭庇佑,也照樣要砸下重金,才為嫡子求來一個童生試的參考之機。
    一切,都是為了改命,改籍!
    李煜暗示眾人安分守己的意圖,幾乎就差明說了。
    高慶眼睛滴溜一轉,搶先再拜,“我等小民守得宅院安寧便是萬幸,怎敢出坊弄險。”
    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若......有人膽敢違逆大人鈞令,攪擾朝廷大事,依小人拙見,此等行徑必為虜賊細作也!”
    說人通屍未免有些離譜,但通虜在遼東一向是個好借口。
    就連這屍疫,都難免會有人懷疑是北虜的薩滿施咒所降。
    “如此心懷二心之內賊,不煩大人勞心費力,我等必共擊之!以報活命大恩!”
    誰讓高慶站的最靠前,便是後麵幾人有心爭搶,也被他洪亮的嗓音壓了下去。
    “善!”李煜頷首,認下了高慶繼續追加的投名狀。
    趙氏搬出,高氏的用處就有了。
    他會像一顆釘子,深埋在這衙前坊,在這緊要的遷民之期,環伺著坊內大戶的動向。
    這樣識時務的聰明人,李煜竟是有些討厭不起來了。
    高慶這樣的人,遠遠談不上所謂忠誠。
    但他會衡量忠誠的得失,他一日付不起叛離的價碼,那他就會始終一心一意的忠於任事。
    這樣淺薄的忠誠,又何嚐不算是一種穩定可靠呢?
    ......
    趕在入夜前,李煜為趙氏眾人在衛城內,分配了一處署衙作為他們的落腳地。
    趙府內仍有來不及運走的貨糧,就封存著待來日去取。
    眼下他們缺乏牲畜拉車,空有車架,卻不值當這般磋磨士卒體力。
    畢竟衛城物資充沛,一時半會兒不急著刮地三尺。
    趙懷謙與他手底下的差役入了衛城,自然而然的聽命於李煜麾下,並未繼續跟隨趙氏。
    他們的家小,也分別得到安置,與那些衙前坊的軍戶們一樣,分居在衛城內的兩三處署衙之內。
    平生頭一回入住官衙的百姓們激動難抑,有人撫摸著朱紅的廊柱,也有人打量著雕花的屋簷。
    府衙建築構造中那份殘留的威儀,竟是讓他們感到由衷歡喜,和安心。
    人群外的趙琅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趙懷謙,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隨即轉身什麽也沒說,就回了一旁那新的‘趙府’。
    一姓一府,這是李煜對他們趙氏獨一無二的優待。
    趙琅對這一天的結果,早有預料,此後該怎麽做,他也早有計劃。
    趙懷謙似有所感,抬頭恰巧與趙琅目光相對。
    他嘴角上揚,恭敬抱拳,遠遠的躬身揖禮。
    二人動作隱晦,倒也未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趙琅的提攜之恩、收留之恩,趙懷謙此刻已隱有表態。
    ......
    “張大人,連夜統計一下軍戶中可用的丁壯,還有經受過操訓的兵卒占比。”
    李煜與一眾親信,圍聚在城門避風處的火堆旁,商議著明日的安排。
    張承誌抱拳,“喏,張某明白!”
    軍戶中的正丁和餘丁,有所不同。
    前者作為服役屯卒,一般六、七日一訓,一月四、五訓。
    擁有較為基礎的軍事素養,和列隊組陣的協作能力,稍加整編就能勝任低烈度的作戰。
    後者就隻是單純作為輔助的預備役,隻能算是隨軍雜役。
    他們過往基本不參與軍事操訓,和守城、守堡以外的任何軍事作戰。
    餘丁就是單純的民夫。
    這些人和那些奴戶一樣,都得經由一定的操訓,才能學會如何運使刀槍。
    李煜點點頭,繼續道,“另外,明日起,安排老卒們負責輪班戍守衛城城門。”
    白首老卒們在體力上的衰頹劣勢,白日裏倒是已經有些拖後腿了,還是留守更適合他們。
    “至於青壯,則隨本官外出.......控製南門甕城,建立街壘,開辟出一條直達衛城西門的安全通道。”
    張承誌也不多問,“我待會就讓張閬通知下去。”
    李煜交代完這些,又轉頭看向動作有些拘謹的趙懷謙道,“趙班頭,明日起,你帶著差役們負責城中秩序。”
    “這是你們的本業,想必沒什麽問題吧?”
    趙懷謙精神一振,立刻抱拳肅聲道,“巡街捕盜,我最是擅長,必定不讓大人失望!”
    “好......不過,過去巡街的一些規矩還得再改一改。”李煜意有所指道。
    趙懷謙一愣,旋即再拜,“還請大人明示。”
    “偷盜者,配軍。”
    “奸淫者,斬!”
    “強奪者,斬!”
    “......城內便先行這幾條法令,若有棘手之事,直接稟報於我即可。”
    此皆為亂世重典,可用一時就夠。
    李煜擺了擺手不再言語,出神的望著焰光,火光映得他神色略顯憔悴,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疲憊。
    “喏!”趙懷謙應聲,眼底是按耐不住的激動。
    這對他而言,就是極好的安排了。
    這般緊要的職位,足可見李煜眼下對趙懷謙的倚重之意。
    好歹也算是勉強沾著邊兒的親族,自然是比外人要更可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