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黑白交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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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趙懷謙打包票似的保證,李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落在那張諂媚討好的臉上,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雖未親曆,亦曾遍聞。
    朝廷府衙當差的都是什麽德行,他一清二楚。
    趙懷謙和他手底下那幫差役,絕非什麽善男信女。
    他們這樣的小吏,身上必然會帶著市井慣有的陋習......
    平日裏,會占攤販的便宜,出入酒樓食肆也會白吃白喝。
    吹毛求疵的說,他們之中,怕是沒一個是真正‘幹淨’的。
    但這世上的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單純用好壞來定論這些人,都太幼稚。
    水至清則無魚,這些混跡市井的官府爪牙,就像一把沾了泥汙的快刀,雖有瑕疵,卻瑕不掩瑜。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吏員本就是官僚意誌的延伸,他們的行事準則,無非是看人下菜碟罷了。
    上官清廉,他們便收斂爪牙。
    上官貪婪,他們就變本加厲。
    仔細說來,他們這樣的吏員是不配標榜自我的,上行下效才是常態。
    他們在官場的常態......隻有灰色。
    是黑是白,全憑上意。
    是故,長治久安之關鍵,不在胥吏,係於李煜一人而已。
    他手握生殺予奪之權,方是定鼎之器。
    而李煜真正看重的,是這群人身上旁人難以企及的本事。
    那便是他們常年辦差,養成的毒辣眼力,攢下的豐富經驗。
    殺人放火李煜在行,手底下的親衛們更是其中好手。
    但這些,與眼下的治民無益。
    若有偷盜、傷人,甚至是命案。
    如何勘驗現場,順藤摸瓜,揪出真凶?
    這些市井緝查、順藤摸瓜的門道,才是趙懷謙等地頭蛇一時無可替代的看家本領。
    李煜抬手,止住了趙懷謙的侃侃而談,平淡道,“眼下百姓安居無患,全賴趙班頭盡心竭力,本官心知肚明。”
    趙懷謙忙起身拜禮,惶恐道,“卑職不敢!”
    李煜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敲打道,“這順義堡軍戶,多是我李氏族親。”
    “我信他們,如信己身。”
    “蓋因同譜同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爾。”
    這些順義李氏族親,都可以是他這個族長的耳目。
    用吏治民,以民監吏。
    這上下互挾之態,才是今日以後,撫遠衛城內裏的全新麵貌。
    李煜此時突兀的話,既是向趙懷謙傳達深意,更是惜才之心下的難得提點。
    至於到底能不能悟,便是對方的事情了。
    趙懷謙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他沉默數息,鄭重再拜,“卑職謹守本分,必不令大人失望!”
    如今錢財無用,糧皆在庫。
    既已無利可圖,他們這些吏員自然不會閑著沒事欺淩於人。
    屍亂以來,趙懷謙和手底下的差役們日日結伴廝混,最了解他們如今所想,這才敢如此保證。
    李煜微微頷首,抬手示意,“既如此,趙班頭且先入座。”
    “喏!”
    趙懷謙應聲,悄然歸位,其神態竟是拘謹不少。
    李煜的目光越過他,轉向一旁靜默的張承誌。
    “張大人,城外群屍異動,可有對策?”
    張承誌時刻緊繃神經,細細旁聽,此刻自然不至於失神。
    他稍一思慮,就馬上抱拳答道,“在下以為,應設法盡誅之!”
    李煜麵上平靜無波,問道,“何解?”
    張承誌眼中隱含殺機,毫無壓力地直抒己見,“回大人話。”
    “大人未雨綢繆,驅刀車設壘,若大人隻欲緊守衛城,自然是高枕無憂。”
    “畢竟,屍鬼一時難以越障,尚且不成氣候。”
    他頓了頓,繼續道。
    “然大人之誌,乃救民保家,至公無私。”
    “這車隊救民往返,終非一日之功。”
    “外屍難免積少而成多,多則養患難除。”
    “故此,不如早下決心,殺他個幹淨!”
    張承誌言辭間透露著不加掩飾的狠厲。
    是了,屍疫害其破家,滿門獨留一妻。
    此恨此仇,不共戴天。
    李煜手指於桌案輕咄。
    ‘咄......咄.......’
    外堂中,靜的隻能聽到旁人輕微的呼吸聲。
    驀地,敲擊聲戛然而止。
    李煜抬眼,看向滿懷殺意的張承誌,竟是浮現一抹笑意。
    謹守自持表現得無欲無求的張百戶,遠沒有眼下這個報複心十足的張百戶讓人瞧著親切。
    “好!”李煜一言定論。
    “但是,今天時辰不早,不宜再開城門。”
    “待本官思慮一夜,明日再敲定如何施為。”
    張承誌自然無所異議,他起身拜禮,“全賴大人做主,在下絕無二話!”
    李煜端茶送客,“來人,送二位回府!”
    “我等告退!”趙懷謙與張承誌齊聲答道。
    ......
    外堂中,好似隻剩下李煜一人。
    但他卻自語道,“鍾嶽,你如何看此事?”
    外堂側廳耳房,悄然轉出一人,赫然是今日跟隨車隊入城的幕僚趙鍾嶽。
    趙鍾嶽今日入城,回了一趟衛城中的新‘趙府’報了平安。
    隨後,他依舊回到了這千戶府邸,供職任用。
    他現在出現在這兒不奇怪。
    既為入幕之賓,趙鍾嶽以後的吃住,都要掛靠在幕主家宅。
    這千戶府邸歸樸院內的一處屋舍,便是他的新家。
    於此隨傳隨到,晝夜待命。
    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飴。
    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