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絕戶計,半生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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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這是李鬆。
    “妹兒。”這是趙鍾嶽。
    “李小姐......趙小姐......”這是其他人。
    在場幾人,所用稱呼各有不同。
    李雲舒和趙貞兒的短暫露麵,引得眾人起身。
    李雲舒清冷的目光掃過全場,微微頷首。
    趙貞兒則學著她的模樣,斂衽一禮,動作雖有些生澀,卻也端莊。
    兩人沒有多言,悄然轉身,步入側廳,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一扇屏風之後。
    堂內眾人互作打量,神色各異,心下都不知在做何想。
    如此,效果便已達到。
    李煜這才不緊不慢地從另一側耳房步出,以作避嫌。
    “李大人!!”
    這一次,堂內眾人的稱呼格外統一。
    ......
    李煜行至主位,袍袖一拂,安然落座。
    他沒碰桌上的茶盞,而是開場直點主題。
    “諸位,遷民之事,自有定論。”
    “然,城中小民尚不知幾存。”
    “今日,我便想邀諸位共議,如何是好?”
    問題很明確。
    那些還被困在各處坊市裏的活人,該怎麽辦。
    “大人,東市可救!”張承誌幾乎是立刻開口,“攜民入城即可!”
    他還記掛著東市的張芻。
    至於西市、北坊,乃至那衙前坊,他都絕口不提。
    尤其‘西市’二字,已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張氏甲兵埋骨的傷心地,他平日裏更是對此諱莫如深。
    張承誌提不起一絲重返舊地的勇氣。
    李煜頷首,不置可否,目光依次掃過其餘幾人。
    隻一味飲茶的李鬆,被李煜直接略過。
    他邀約李鬆來此湊數,完全隻是為了作態示好。
    何況,看李鬆的表現,也是明顯心不在此,樂得清閑。
    下一個,趙懷謙。
    察覺到李煜的注視,趙懷謙連忙放下暖手的茶盞,腰背微躬,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恭謹與熱切。
    既顯拘謹之態,也有討好之意。
    過去,他是趙氏的附庸,依附著撫遠趙氏這棵大樹。
    但現在,李煜的啟用,意味著他必須逐步掙脫那層身份,轉而成為李煜的附庸。
    這是雙方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新東家麵前,趙懷謙得時刻拎著他自己的斤兩。
    堂內有些過於安靜了。
    “咳咳......”
    趙懷謙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片沉寂。
    “大人,小的有個想法。”
    李煜平淡道,“趙班頭,請講。”
    “大人,城牆或許可以成為一個突破口。”
    這已經是趙懷謙絞盡腦汁,所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此言一出,連隻顧喝茶的李鬆都抬起了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趙懷謙身上。
    “首先是西市,”趙懷謙組織著語言,盡量讓自己的思路顯得清晰,“隻要身手好些,就可以直接通過城牆,墜入那坊內柳府拓建的那座大宅。”
    和南坊一樣,這種情況,都是大戶人家侵占擴建後的成果。
    擴建後的高牆,距離城牆內壁,不過一丈有餘。
    若能保證城牆上的安全,大可於此開辟一條接應坊內生民的‘逃生通道’。
    至於坊內的活人要如何穿過滿是屍鬼的街道,抵達柳府大宅......
    那就得各憑本事了。
    趙懷謙心底自有一杆秤。
    他們這些父母官,可不是真給百姓當爹娘的,哪能事事周全,把飯喂到嘴邊?
    這世道,能指一條活路,已是天大的恩德。
    眼見堂內幾人若有所思,趙懷謙膽氣更壯,繼續往下說。
    “這其次,即便其他兩三處坊市不方便冒然進去......”
    按照衛城規製,坊牆與城牆之間的馳道,最窄處也須有五步之遙,足以讓快馬並行。
    這個距離,即便是‘搭橋’,都很難找到這麽長的木板。
    總不能把城門卸了,肩扛手提的運過去。
    根本不現實。
    “但,我們可以隔牆,勾引著坊裏的屍鬼。”
    趙懷謙指向北邊。
    “就好比那東市。”
    “若能設法將坊中大部分屍鬼都引到東側的宅院聚集,那西側的街巷,自然就空置出來了。”
    李煜目光一閃,瞬間便想通了其中關竅。
    坊市裏的水井,零零散散地分布。
    哪怕那東市西側的街巷之間,隻有一口水井可用。
    但對於取水艱難的坊市百姓而言,缺的,就是那一口活命的水。
    這樣做,起碼能活命半數。
    至於把井喝幹......不可能的。
    坊市幸存的百姓數量不可能達到那般規模。
    至於此計壞處,也一樣明顯。
    屍鬼聚集,其威勢將成倍增長。
    東市內的東側宅院、街巷,一旦施行此法,就會頃刻成為絕地。
    若有人恰好困在那裏,不能及時逃離,就隻有死路一條。
    這是一條救民策,也是一條害民策。
    可在趙懷謙看來,因此而死,也隻能怨他們自己的命不好。
    取舍之道,自古難有兩全法。
    李煜心中泛起波瀾,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法子,好像真的可行。
    他沉吟片刻,還是出言打斷,“這引屍一事,先暫且擱置。”
    “懷謙,繼續罷。”
    李煜伸手作請,示意他講完後續。
    趙懷謙定了定神,才繼續道,“這最後,也是最關鍵的......”
    “還是那北城門。”
    他緊跟著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昔日,滿城屍鬼盡向北湧。”
    趙懷謙抱拳,做疑問狀,“大人,但那城牆上的屍鬼呢?”
    知情者心知肚明,那個充當誘餌的驅馬老漢,絕無可能活著登上城牆。
    既然如此,最初盤踞在北城牆上的那些屍鬼,會作何反應?
    是不是有可能......早就被引著,從城牆上跳入了城內,去包夾那策馬疾馳的老漢?
    李煜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撚著下頜的少許胡髯,臉上若有所思。
    他腦中快速推演著當日的情景。
    片刻後,他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或是躍入城內。”
    此言一出,旁人心中也紛紛豁然開朗。
    趙懷謙趁熱打鐵道,“既如此,那大人......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他的聲音不由壓低了幾分,“城北屍多,但北城牆屍少?”
    李煜點頭,“六成。”
    六成的可能性。
    單就此刻的紙上談兵而言,這已經是一個高到值得去賭一把的概率了。
    餘下的四成,是李煜所餘留的變數。
    屍鬼所為,他難有定論。